第46章 卷軸(2 / 2)

近段時間府裡人皆知,玉昇居與待霜院的兩位主子少有交集,連直接的話都沒再對過一句。花蔚便掐著這個度,心中掂綴著,二人該是不會為了這等小事相互確認。

就算確認了,她也自有話去圓。

果然,曲錦萱嘴角隻略頓了頓,便應她道:“你若想去,便一起罷。”

花蔚心神一鬆。隨即轉眸去福身,掩住自己挑起的眼角。

既然是打著照顧曲錦萱的名義隨從出府,花蔚自然是與她同一輛馬車。而府中爺們不可能與妻妾同乘,故而,得了消息的管家,便又備多了一輛馬車。

是以,出府時見到兩輛馬車的薑洵,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似的,心間湧起好一陣失落感。尤其,是在見到正被扶上馬車的曲錦萱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時,他越發抿緊了唇。

收回目光後,薑洵也撩袍,入了另一輛馬車。

……

近來,章王府中八卦不少,一堂,是小妾與府中小廝私奔的醜聞,另一堂,便是薑洵寵妾滅妻的傳聞了。

是以,當章王府一行人出現在戚府時,自然而然的,便成了焦點。

而另一個焦點,則是魏言安。

天子魏修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根本提不起精氣神來戚府參宴。而戚老天官又是三朝元老,皇室怎麼說都得派人來畢賀。既魏修來不了,便正好便宜了魏言安,是以,說是關一月的禁步,實則未滿一月,他便被解了禁。

在看到曲錦萱之後,本是眉間鬱鬱的魏言安,兩隻眼瞬間出奇的亮。

他心內悔極。

數月前,還見這姓薑的在自己跟前替這小美人出頭,似乎很是維護她。原本,他也以為那姓薑的當真對她有多上心,可這會兒一瞧,卻並不是那麼回事。

如今看來,姓薑的那時,要麼是故意在自己跟前作戲,要麼,就是對這小美人貪一時新鮮罷了。不然怎會在人懷了孕之後,便有了新歡,且,還將那新歡帶出來參宴?

而他所悔的,自然是那時被蔽了眼,過於顧忌那姓薑的,連那姓薑的去了寧源,他都沒敢動小美人兒。現在想來,怎能不教他扼腕?若非那時過於瞻前顧後,自己豈不是早便成了這小美人的入幕之賓?

要怪,也得怪他高估了父皇的魄力。和沛柳那小賤人被撞破那日,他還以為自己這太子之位是丟定了。豈料母後竟那般神通廣大,又兼他押對了寶,與那老道生了私交,最終,還是被合力保住了。

若早知是個有驚無險,他還費那心思與個下等的妾勾纏什麼?早該直接對這小美人下手了,指不定,現下小美人腹中揣的,也會是他的種。

正是心癢難耐之際,忽有近侍挨到他身側,小聲道:“殿下,奴才方才去、去更衣時,有人彈了個紙團子進來,給奴才拾著了。”

“拿來讓孤瞧瞧。”

魏言安伸手接過,展開一瞧,嘴角笑意擴大:“妙啊,真是天助我也。”

近侍猶豫著,提醒道:“殿下不怕再落人圈套麼?可需安排人去查一查?”

魏言安擺擺手,滿臉的不以為意:“有何好查的?那幕後之人,要麼是想巴結孤,要麼,就是也與那姓薑的有仇。若是前者,事成之後自然會主動來邀功領賞,若是後者……既是不想曝露身份,著人去查,反而惹對方顧忌,說不定就打退堂鼓了。那孤,豈非得不償失?”

聽他這樣說,近侍便也消了音。

魏言安將那紙團握在掌中,興奮得渾身泛癢。

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兒,今日,終於可一親芳澤了。

……

戚府官宦世家,壽宴當日的盛景也不亞丁府。宴前,戚府各處亭台水榭中,都三三兩兩地散聚著賓客。

曲錦萱本就生得瘦弱嬌小惹人憐,又兼今日有個花蔚跟在身邊,一眾官眷中,看好戲的雖少不了,但以往對她生過惡意的一些人,反倒多了幾分同情。

抑或說,很有幾分同仇敵愾的意思。

畢竟正室之流,壓根對妾生不出什麼好感,哪怕那妾,是彆人府上的。

而帶妾參宴這種事,說得好聽,是帶著來侍奉主母的,實則,妾多半就是故意跟著來炫耀、來惡心人的。

在場的不少官夫人心中都鄙夷起薑洵來,暗唾他,竟對個妾室縱容寵溺到了這種地步,委實昏聵。

因而這回,倒有好些人一改以往的偏見,對曲錦萱噓寒問暖,關切她那孕事,而花蔚,則被一眾官夫人排擠在外。

雖說花蔚是個沉得住氣的,不管旁人如何麵色如何,她都能笑臉迎人,瞧起來,倒很是恭順。可再恭順,也架不住她這身份屬實礙眼,故而整個過程中,花蔚便如受刑一般,不是得這位夫人不輕不重地刺幾句,就是被那位官眷有意無意地搡一把。

花蔚麵上不顯,實則心內堆積起的難堪,毫不亞於那日麵對樂陽的嘲諷。

她暗自穩著心神。

無妨,總有一日,她也要成為她們當中的一份子。屆時,她定會堂堂正正地出現,讓旁人再不敢輕視於她。

……

此刻,戚府某間禪室中。

戚老天官情緒激動,幾乎老淚縱橫:“老朽等了這許多年,終於等到公子回奉京,親來參加老朽這壽筵了,老朽就是即刻死了,也值當了。”

薑洵低聲請罪:“是晚輩無用,讓戚老掛懷了。”

“公子切莫這樣說,老朽知曉,公子這些年也不易的。”戚老天官動容道:“隻老朽已近耄耋之年,垂垂老矣。不知這有生之年,可能見到公子禦極,太阿在握?”

一旁,文國公朗笑道:“戚老鬼,今兒可是你壽誕,作甚把話得說這樣悲滄?活似你明年就要駕鶴西去似的。你那寶貝孫兒可還未給你娶孫婦的,真要走,你可舍得?”

而同室的程老侯爺,則直接替薑洵答了:“戚老鬼,你且放心就是,待公子大退長疇,回來後,便能將這乾坤給扭轉了!”

知薑洵要出征,戚老天官心中自然多有擔憂,他很是不解:“公子此回寧源一行,功績凜凜,已是為自己正了名……那長疇最是詭詐,戰事中無所不用其極。此行凶險,公子大可拒了這差使,為何定要親自去迎戰?”

這時,久未出聲的丁老將軍搖了搖頭,朗笑道:“老戚,你當真不知,公子為何定要親自去迎那長疇?”

“公子可不單為掙那功績,最重要的,是為先帝複仇。”

提起桓章帝,一眾老臣神色悲戚。

過了會兒,戚老天官慨歎道:“既公子心意已定,老朽也便不多說了。公子……何時出發?”

薑洵答道:“晚輩出征在即,待飲完戚老這頓壽酒,至多一旬,便要動身去開梁了。”

幾名老臣一聽,便紛紛予了囑咐。

間中,程老侯爺問了聲:“那後位的人選,可要先著手選定了?”他接著說道:“公子現下的妻,既已懷了公子的子嗣,屆時,便安個嬪位罷。至於公子現下寵幸的那妾室,出身委實不堪,萬不可充入後宮,隨意打發了便是。”

提起此事,薑洵的眼前,便浮現小女人那灰灰黯黯的目光、以及那雙咬得死緊泛白的唇。

他心間紛亂,數度張口,嗓子眼卻似被什麼糊住了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而自眼見先帝殉國、又被弟無恥奪位後,程老侯爺便以匡扶薑洵複位為已任。大抵有些人上了年紀,難免有些固執蠻板,在他看來,規矩比天大。

此刻,見得薑洵竟這般踟躕,與先前在自己府中的態度大相徑庭,程老侯爺不由皺起了眉,用極不讚同的語氣問道:“公子遲疑了,莫非是對那曲氏女,當真生了幾分真感情?這才幾個月,公子如此之快,便忘了那曲府是如何欺你辱你的麼?”

聞言,薑洵凝滯住,眼中亦似泛起空茫。

自古,這兒女情長,最是扯不清。

文國公見狀,心中已有些了然。他暗歎一聲,開口打起圓場:“程老鬼,那曲氏女的腹中,已有公子的骨肉,再怎麼說,公子總該護著他自己的血脈罷?”

丁老將軍亦幫腔道:“文公所言是極,程老鬼啊,你現下說這話,也忒早了些……相信屆時,公子自有決斷的。”

一時間,禪室陷入靜寂。

習武之人,最是耳聰目敏,武將於此道更是不在話下。才說完這話,丁老將軍、程老侯爺、薑洵三人俱捕捉到禪室之外,有渾重的呼吸。

“誰?!”

話音未落,薑洵已擒住了偷聽之人。

“昭兒?”戚老天官認出是自己的孫兒。

而被薑洵揪住衣領的戚蒙昭,非但沒有被捉個正著的窘迫,反而用力彆開薑洵的手,且兩目怒紅地盯著他,那眼中,滿是不忿之色。

薑洵腦中閃動了下,他眯起眼,正待要說些什麼,倏然間,卻聽到有仆人慌張跑來報:“老太爺,不好了!西景院的廂房走水了!”

戚老天官立時起了身:“可有人在裡頭?”

那戚府仆人看了薑洵一眼,縮著脖子,嘴頭磕巴道:“聽、聽聞太子殿下與、與薑夫人被困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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