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彆離開我(1 / 2)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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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二字, 薑洵聽得無比清晰。

他驀地想起,自己去寧源前一晚,她也曾這麼喚過他。若說他那時聽來, 心中升起的是不悅, 可這回,他確結結實實地,品出些不對味來了。

尤其,他懷中的小女人雙眼還帶著濃濃的迷濛之色,明顯是半醒未醒的模樣。

莫非她口中所謂的恩公,另有其人?

這般想著, 薑洵心內耿耿, 躁鬱在胸臆之間四圍亂撞, 直將方才那陣激得他發顫的擔心給衝去小半。

薑洵是以雙膝觸地的姿勢跪著托住曲錦萱的,因怕曲錦萱躺得不舒服, 也想讓她完全醒來, 薑洵便打算要挪挪身子,可他才動了一下,左臂便傳來鑽心的疼痛, 直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外間的雷聲停了停,幾麵掩起的山洞之中,些微聲響都無比清晰。亦是這下動靜,讓曲錦萱兩眼重重眨了下, 隨即疑惑地喚了聲:“陛下?”

痛到雙唇緊抿, 薑洵還抽空分析了下。

若是半醒不醒間, 他不當連個夫君的過渡都沒有, 由此可見, 她這是當真清醒過來了。

而如薑洵所想, 曲錦萱確實是清醒過來了,她眸子聚焦,見得眼前之人腮幫緊咬,麵色泛白,連忙撐著身子要自他懷中坐起來,可剛抬起上身,頭部便好一陣暈眩,人又跌了回去。

見狀,薑洵再顧不得自己,連忙托住她,傾身關切道:“可是頭疼?”

曲錦萱眉頭鎖起,掩著額小聲回道:“有些犯暈。”

一如方才那般,薑洵俯下身,與她以額抵額靜待了會兒,退開後叮囑道:“你還在發熱,乖些,莫要亂動。”

縱是曲錦萱頭目暈眩,也知現下他們這般姿勢有多曖昧,尤其方才薑洵與她離得那樣近,溫熱的呼吸都噴灑在她臉上,激得她渾身僵硬,一時間都不知作何反應了。

待薑洵退開,曲錦萱定了會兒,呼吸終是回複了正常。她閉著眼請求道:“陛下放民女在地上躺著,民女緩緩就好了。”

薑洵置若惘聞,還接著問她身體其它地方可有不舒服的。而即使是閉著眼,曲錦萱也能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

無奈之下,曲錦萱隻能借著掩額的那隻手,悄悄蓋住自己半邊臉,當間,又記起他方才那聲倒吸的冷氣來,便自粥水般渾沌的思緒中分出神來問了聲:“陛下可是受傷了?”

“無妨,小傷罷了。”薑洵輕描淡寫。

他胸間憋著難以排解的梗塞,不停有衝動湧上,攛掇著讓他出聲,問問方才她口中所喚的恩公到底是誰,可於此時此刻,他更為關心的,還是她這發熱是否緊要。天知道方才怎麼都喚她不醒,他是何等慌亂難定,心神冰涼。

這會兒,外間雨已落下,間或,還伴隨著低沉的滾雷聲。

因為發著熱,曲錦萱聲音很是微弱,她在與薑洵說:“太險了,陛下方才不該……”

聽出她話語中的歉意,薑洵搖頭:“無需負疚,這本是我給你惹來的禍事。”

曲錦萱揉了揉額角。

昨晚突如其來的歹人,矍然出現的魏言安,以及方才那般混亂的場麵,一幕幕在她腦中飛旋,她本有心想要問問當中事由的,可跟著頭目間的暈眩感隨之而來的,是沉沉壓來的倦意,那倦意足令她眼皮有千斤重。

不多會兒,曲錦萱難抵疲意,將頭偏了偏,正要睡過去時,肩膀被攬著她的那隻手拍了拍:“怎不說話了?可是哪裡又難受了?”

曲錦萱嚶嚀般的聲音答了句:“陛下不必擔心,民女隻是困乏了,想歇息一陣。”

聽得她鼻息漸微,薑洵無比擔心她又陷入方才那般嚇人的暈厥,便伏低了身子,與她談著條件,又似誘哄著她:“我與你說說霄哥兒,你莫要睡,可好?”

霄哥兒……

曲錦萱勉強提起心神,頭目清利了些,甚至連眼皮都掙紮著掀起了,她迎著薑洵擔憂的目光:“陛下要說什麼?”

薑洵有心引著她說話,便問道:“你可還記得,霄哥兒如今多大了?”

曲錦萱自然記得,她脫口便回道:“七個月零三天。”

薑洵便問:“那你可知,他已會翻身了?”

曲錦萱想也不想便答道:“他不是四個多月的時候,便會翻身了麼?”

薑洵眼皮垂落,低低笑了兩聲。

果然,樂陽什麼都會與她說。可樂陽與她通封信,都要在幾處地界轉來轉去,給他蒙了無數障眼法,讓他難尋她的下落。

又或許,他該趁機問她一聲,她是否早便知自己會生悔意,才故意那般提防他,生怕他去尋她。

誠然,這些問題早便在薑洵心間兜轉過許多回,可她的拒絕及她那番勸言隻近在昨夜,仍回蕩在他耳邊,他生怕自己問了,便又是如昨夜那般扯心扯肺。

想夾帶私貨確認幾句的衝動,在胸間徘徊踱索小半晌後,終是滑下了嗓子眼。

薑洵靜心斂氣,溫聲答著曲錦萱:“沒錯的,霄哥兒四個多月的時候,便會翻身了。對此,他可得意得不行,但凡是醒著,便要不停翻動,誰將他翻回去了,他還當是在與他玩鬨,複又扯著被子轉個向。有一回,他翻身到半途,便撅著背不動了,嬤嬤還當他玩累睡過去了,可湊近一瞧,你猜如何?”

曲錦萱摒息聽得入神,兩隻眼睛撲閃著看著薑洵:“不是睡過去了麼?莫不是沒力氣了?”

薑洵翹了翹眼角:“他在用被褥子磨牙呢,就那幾顆小乳牙,咬都咬不實,倒是淌了大片口水漬,直把他頭發都給染濕了。嬤嬤把他拔正過來,他還嫌額角太乾,又要翻過去蹭那片口水漬。”

曲錦萱張了張嘴:“為何?”

薑洵笑:“我並不是他,如何知曉?許是嗜好特殊罷。”說著這話,薑洵還故意一本正經地揶揄道:“我是沒有這等嗜好的,他許是遺傳自你?”

“民女也沒有這等嗜好……”曲錦萱顯然並未聽出這是揶揄,竟還睜著眼,認真作答,卻不知自己這般神態有多憨真喜人。

薑洵凝視著曲錦萱,心中漾起波紋,那波紋四散,帶電一般,直將他五臟六腑都圈麻了。

若是以往,他便可抱著她,細細吻她的眼鼻唇,與她怎樣親昵溫存都不過分,而非如現下這般,單是抱著她,都怕她隨時起身,推開自己。

見曲錦萱目有渴望,明顯是想聽自己多說一些,薑洵便又開腔,接連不斷地,與她說起他們的霄哥兒來。

“月份大了些,那小子會自己爬了,某日午憩時,不知怎地給他從榻上給翻了下來,悄沒聲地溜去了榻底。那榻底黑隆隆的,他也不怕,就那麼睡了過去,直把福陽殿的宮人嚇到六神無主……”

曲錦萱忙問:“那後來是如何尋見的?”

說起這個,薑洵麵容有些抽搐:“那小子睡了個飽的,醒後倒是想自己爬出來的,可許是他不得其法,又許是頭有些大,突然卡住出不來,這才把他急得哇哇亂叫幾聲,將人給引過去了。”

聽到是這麼個結果,曲錦萱愣了愣,繼而忍俊不禁,‘噗哧’笑出聲來。

薑洵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道:“後來他多長了幾顆牙,更是了不得,手腳撾回來就去啃,小榻上見著什麼都往嘴裡塞。有一回我才散朝,他哭鬨不止,被嬤嬤帶來東華殿扯散我冠帶不算,我抱著他在東華殿處理片刻政務,一時不察,竟讓他攀上桌案,連放著的玉璽都遭他生啃了兩口,那螭虎背上塗滿了他的口水。”

眉眼染著歡欣的笑,鼻尖都皺起旋紋來,她忍不住訝道:“想不到霄哥兒竟這般大膽。”

薑洵眼角微抽:“可不是個頑劣至極的麼?那小子膽子真真潑了天的大。前些時日我去探他,見他睡著,便想替他掖掖被蓋。可他眼還未睜,倒先兜頭朝我麵門踹了一腳,末了,還嫌我這臉咯腳似的,癟起嘴來嚎了兩嗓子,還需我去哄他才停。”

“有時,那小子是個極為纏腳的,連嬤嬤也不要,儘要扒著我,怎麼抱也不安分,直在我身上一通抓撓,袞服上的絲繡都被他磨斷幾根……”

“有一程子,他還喜歡讓人用木梳給他梳頭。那日我去福陽殿正好見了,我擔心那梳齒會磕傷他,或是梳柄打到他,便讓宮人把木梳給收了。可那小子不樂意,一拿開他就扯著嗓子哭,手腳亂蹬,我好心去抱他哄了兩句,倒險些被他恏著頭發……”

聽著兒子這些歡脫事跡,曲錦萱如畫的眉目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一般,可她打起精神硬挺了不久,那對眼皮委實是撐不住,聽著聽著,便越來越往下耷拉去。

所幸薑洵也看出她確是倦極,麵上潮熱的紅暈也褪了些,不似先前那般熏紅,便也跟著,將聲音逐漸放柔放緩。隻說到最後,那語氣還跟多委屈似的:“總之他就是個快活的命,我這個當爹的,就是供他嬉鬨取樂的。”

這會兒,曲錦萱已經睡熟過去了,並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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