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彆離開我(2 / 2)

薑洵垂眸看著她,自言自語般:“霄哥兒會坐著了,也能跟著學發聲了。我曾教過他喊阿娘的,他也張著嘴學了幾聲,雖然聽著不甚清晰,但我想,他該是學會了的。”

山洞之外雨聲淅瀝,薑洵烏灼灼的目光,無意識地在曲錦萱臉上流連,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中。

細高的鼻梁,圓潤清晰的唇線,這張他朝思暮念的臉龐之上,處處都是毫無矯飾的美。

這人,本是與他情意纏濃的枕邊人。

可同樣的一張臉,這人對他素日的情思與眷戀、癡迷與依賴,仿佛於一夕間消失殆儘。

薑洵心中鹹澀與悶痛迭起,他眼眸鬱鬱,陷入遐思。

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將她給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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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再度悠悠轉醒時,雖身體仍有乏力感,但曲錦萱已不再如先前那般頭痛欲裂。

雨聲漸緩,洞中那簇篝火雖小了些,卻仍舊□□地燃著。放眼外間,已是咫尺難辨的黑夜,而攬抱著她的人,側身靠在洞壁之上,似也睡了過去。

該是睡得有些沉了,連她起身,他都沒有發覺。

察覺到有些不對,曲錦萱借著火光,見得薑洵兩鬢長眉微微擰起,他額上起了層薄薄的細汗,且蹭了些外傷的麵皮之上,還浮著不正常的紅暈。

她試探著,用手背去貼他的額,果然觸感燙人。看來,是他也發熱了。

曲錦萱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倒是乾了大半,可他穿著的袍裳卻還是濕乎乎地貼在身上。

便在曲錦萱以為這是薑洵發熱的主要原因時,卻在撐著起身後,發現他擰在身後的左臂的肘節,是一個奇怪的扭向。

曲錦萱心中不安,湊近仔細觀察了下,越瞧,越像是他那左臂骨折了。

“陛下?”曲錦萱輕輕喚他。

薑洵沒有反應。

曲錦萱眉間皺起了結,她掐著手心想了想,決定先幫薑洵把這彆扭難受的姿勢給調整過來。

她靠近薑洵,用肩頭撐住他右側的身子,慢慢將他扛起了些,再用兩手去打直他的腿。

薑洵跪得太久,雙膝都僵硬了。他渾身無力地靠在曲錦萱肩頭,任她擺弄,鼻間粗氣噴灑在她肩窩,刺癢刺癢的。

把薑洵姿勢扳正,還要避著不碰到他的左臂,著實費了曲錦萱好大一番力氣。

待薑洵兩腿伸直時,怕碰著他傷了的左臂,曲錦萱便扶了他後背一把,卻由這下敏銳地感覺到他後背的布料,沁得尤其濕。

再觸了背後的其它幾個位置,她更發現,他已滿脊都在冒著冷汗。

好不容易忙活完這場,曲錦萱也是累得微微發喘。

她蹲在原地,待喘息略定後,攏了攏火堆,又自火堆中抽了一根燃著的木棍,起身往洞外去。

“……去哪裡?”

將要出洞口時,身後,男人微弱的聲音響起。

曲錦萱回頭,見薑洵勉力掀了半隻眼,向洞口看來,微抬著右手:“彆走,彆離開我……”

曲錦萱答他:“民女出去瞧瞧這附近可有藥材。”

薑洵搖了兩下頭:“我無事的,你莫要走……”

這是發起糊塗了。

“陛下好生歇著,民女很快回來。”

說完,曲錦萱便舉著那火棍,出了山洞。

因著下過雨的緣故,這會兒懸掛在天上的圓月亦像是被水浸過一般,泛著霧朦的濕氣。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彎山坳,耳邊能聽見溪澗的聲音,應當就是與他們墜下的那江濁水相接之地。

他們現下到底是飄到了何處,她不得而知,也不知他是如何尋到那處山洞的,但這期間,他定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將她帶了去那山洞內。

借著月亮與火把的光,曲錦萱匆匆尋了些常見的藥草,又拾了些補給的樹枝,便回了山洞。

她先是往篝火中添過柴,又將不大乾的樹枝放在旁邊烘著待用,可接著,她又對著那些藥草犯起了難。

縱她尋來了藥草,這山洞中卻也沒有可供熬藥的瓦罐,薑洵早前卷著給她喂水的,還是洞口掰下的一片大葉。且薑洵那手受的雖是外傷,又非是敷草藥能治得了的。

怎麼辦,她並不會接骨……

束手無策一小會兒後,曲錦萱隻能將篝火移近了些。

她在自己衣襟下擺撕了一片布料,出去接水浸濕後,讓薑洵半靠在她身上,摸索著,幫他把後背給擦拭了一遍。

而薑洵雖發著熱,卻並非是毫無意識的。

在曲錦萱出這山洞之時,他便餘了神去留意洞口。見得她終於回返,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大提得起精氣神來,隻能看著她兀自忙碌。

他看著她添柴加火,看著她有些挫敗地皺眉苦惱,再看著她強打起精神來照顧自己。

薑洵靜靜地盯著曲錦萱,眼底,有細弱的微光在閃動。

“萱萱。”薑洵突然開腔了,聲音微弱,吐氣卻是清晰的。

而彼時,曲錦萱正要去幫他換搭在額頭上的那塊布巾,聽了這麼聲喚,她手下一頓。

薑洵聲音啞得厲害,多半是靠氣聲在發音,可在這樣靜寂的夜,在這僅有篝火聲響地山洞中,卻分外有股繾綣的滋味。

她低頭,與他雙目交織,聽他問自己:“分開這樣久,你可曾夢見過我?”

曲錦萱神色微微晃了晃,見薑洵雙眼有些失焦,便隻當他開始在說胡話,不欲作理。

她不理,薑洵也不氣餒,隻在她擰完布巾回來後,又拉囈語般,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可知,我為何會來吳白尋你?”

“有許多女子想入後宮給霄哥兒當娘,可霄哥兒不願,我也不願……你可知我為何不願?”

曲錦萱將布巾摁在薑洵額頭之上,聽了薑洵這話,她一徑搖頭失笑。想起他從前說她懷孕聒噪,卻不和他現下有沒有發現,他自己受傷生病,卻也是這般激聒的一人。

麵對著曲錦萱的沉默,薑洵輕聲道:“你知曉的。”他微微仰頭,伸手扣住曲錦萱的腕子:“萱萱,你莫要聽樂陽的話,莫要跟她學,好不好?”

這回,曲錦萱終有反應了。

她極認真地回視薑洵:“陛下莫要如此作想,事皆與縣主無關的。”

薑洵點頭,眸色曖曖融融:“我知,你想與我和離,皆是我的錯。我說這些,是想讓你莫要學樂陽那樣心硬。”

說到這處,薑洵指間發了些力,他包住曲錦萱的手,語調漸沉,幽邃的眸子中有情念、有執拗,還夾雜著幾許脆弱:“孩兒他娘,憐惜我一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