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正好有樁事兒,您看看能不能幫我個忙。”徐姑娘說著,就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隊伍裡其他人又開始躁動了,許姑娘乾脆喊小圓出來掛牌子。
彆看這些食客方才還氣勢高漲,一聽她又要歇業,頓時偃旗息鼓。
梅若初被徐姑娘客客氣氣地請到了糕點坊內,進了屋後,徐姑娘直接送上來一些賬冊,略顯殷勤地笑道:“這是我們糕點坊這三年內的賬冊,您看您能不能幫我清算一番。工錢方麵絕對好說!”
梅若初略為驚訝地挑了挑眉。
前頭才說過,賬冊這種東西,東家都隻會給信得過的賬房經手。
哪有人上來就交給陌生人的?
像奚九鹿上工月餘了,現在還在給老賬房擦算盤珠子,且沒碰上人家的賬簿呢。
“您彆有顧慮,雖說咱們是初次相識,但您方才和那孩子素昧平生的,就願意做順水人情讓他掙排隊的銀錢,我就知道您心腸很好。”
徐姑娘一邊解釋,一邊又把賬冊往梅若初眼前推了推,看他依舊不動手,她甚至還主動把賬冊翻開給他瞧。
這一瞧,梅若初總算知道徐姑娘為何這般了。她方才解釋的話隻算是一遭,另一遭麼,則是這賬記的太隨便了。
一頁上麵,有一些龍飛鳳舞的字大概能辨認出,另外就是很多圈圈叉叉,條條杠杠,類似塗鴉的符號了。
就這樣的賬冊,比加了密的公文還難解呢!何至於怕被人看?!
見梅若初發現這賬冊的‘與眾不同’了,徐姑娘又道:“這賬冊裡頭寫成字兒的,是我記的。但我一人隻有一雙手,又要做糕又要記賬,實在忙不過來,就會讓小圓她們幫著來。最後這個畫一筆,那個畫一圈的,就成這樣了。”
“三年的賬冊,那商稅……”
本朝跟前朝一樣,重農抑商,商人要交的稅分幾個檔,掙得越多,交的稅就越多。
若是算不清賬冊,稅收方麵胡亂一繳,偷稅漏稅可是重罪!
徐姑娘正色道:“先生放心,我商稅都是最高檔交的!”
小圓在旁邊補充道:“可不是嘛!我們家糕點坊生意看著這般好,每年交完稅,根本不剩什麼錢。再有三個月又到年根,今年要是再這樣,我們坊子……”
徐姑娘伸手把小丫頭的嘴給捂上了。
她雖然許諾了豐厚的工錢,可若是讓人知道,今年自家再盤不清賬目就要虧損的無以為繼了,難保不會獅子大開口。
防人之心不可無。
被徐姑娘嚴肅地看了一眼,小圓也知道自己多嘴了,連忙喪頭耷腦地縮到了一邊。
梅若初略一沉吟,想著自家山長提過這徐姑娘收了很多討不到生活的半大孩子在身邊做工,若坊子倒了,那些個孩子怕是……
他便道:“那我暫且試試。”
徐姑娘道了一聲‘好’,又快人快語地讓小圓去裝了十塊糕點來,說不管他試沒試成,這都算是謝禮了。
不過兩人到底是初識,所以徐姑娘也不可能真的放心讓梅若初直接把自家賬冊帶走,就說好每天傍晚的時候,他過來半個時辰。
說好之後,梅若初當天就在糕點坊留了半個時辰。
他先詢問了一圈坊子裡的半大孩子,問他們還記不記得哪些是他們寫的?
十歲出頭的小圓已經是一群孩子裡頭頂聰明的了,所以徐姑娘日常讓她負責招待客人,但小圓都不大記得請哪些是自己寫的,其他人就更彆說了。
於是這天的半個時辰,梅若初問了一圈等於白問,徐娘子看他白忙活了好一會兒都有些不好意思。
梅若初仍舊說無礙,這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內。這些個孩子真要天賦異稟,記憶力過人,這些賬冊也就不會成為天書了——隻要有人耐心地按著他們記憶裡的內容從頭捋一遍,把符號改成文字即可。
“我明天會比今日大概晚二三刻鐘過來。”梅若初說著,便提上十塊糕點離開了徐記。
“東家,你說這賬房先生要是誆了咱家十塊糕點,明天就不來了怎麼辦?”方才說錯話的小圓討好地上前幫徐姑娘‘出謀劃策’。
徐姑娘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帶著她走進屋裡,把方才梅若初用過的茶碗一掀,指著下頭的小銀錁子問她,“他真為了誆咱家糕點,還把銀錢留下了?”
“啥時候放的銀錢,我咋沒看見。”小圓又把頭低下了,嘀咕道:“那咱們收下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咱家有求於人。”
“就是有求於人,才該按著人家覺得舒服的方式來。”徐姑娘把銀錢往錢箱子裡一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