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初回到書院的時候,穆一胖隻比他提前了半步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穆一胖正跟沈翠解釋:“本以為至多一刻兩刻鐘的,我就能去糕坊和梅大哥彙合了。沒成想到一直拖到天擦黑的時候,我想著娘說那位糕點賣的緊俏,這個時辰指定就買不上了,就直接回來了。”
聽聞梅若初未歸,穆一胖想著莫不是傳口信的人出了岔子,沒說清楚具體情況,以至於梅若初還在那徐記等他。
他正要再出去,梅若初正好提著糕點回來了。
“那人沒傳錯話,我是有些其他事耽擱了一會兒。”梅若初一邊解釋,一邊把手裡的糕點放在桌上。
穆一胖略為遺憾地道:“難為梅大哥排了那麼久的隊,但我沒去成,隻買得五塊糕點,賠禮方麵……”
“我這是十塊。”梅若初本不想提徐姑娘坊子裡賬冊事兒——那到底是她們家的私事兒,但沈翠和穆一胖於他而言也不是外人,且徐記糕點坊的規矩是出了名的大,他初次去就能讓徐姑娘破例,不解釋一番也確實說不過去,所以他頓了頓,含蓄地提到:“我答應幫徐姑娘一點小忙,所以這算是她的謝禮。當然我也是按著市價給了銀錢的。”
所有認識梅若初的人,都知道他的本事,他說的‘一點小忙’,很有可能是彆人焦頭爛額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沈翠和穆一胖都不是好打聽的人,聽他簡單解釋原委之後也沒再多問什麼。
此時是晚飯時分,距離宵禁還有好一會兒,沈翠就讓在梅若初和穆一胖去用飯,她自己則準備跑一趟女學,把糕點和白日裡她另外置辦的一些簡單禮品立刻送過去——這時候也沒有保鮮技術,總不好送隔夜的糕點去給人。
聽到她天黑了還要出門,鄭氏第一個不放心,過來說要跟她一道去。
穆一胖就攬下了這活計,“於公於私,也沒有小輩在家用飯,讓長輩出去奔波的道理。”
看梅若初也要張口幫忙,他又道:“本是說好我和梅大哥一起買糕點的,但中間我因故缺席,隻讓梅大哥一人買了糕點回來,這送糕點的跑腿活計就讓我做吧。”
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而且他現在也不是半大孩子了,日常出門上值,休沐又參加各種聚會應酬,京城的路他比沈翠還熟悉,就讓他去了。
穆一胖先去了劉家的原址,現在的女學。
那裡已經下了學,但門房還在,穆一胖表明自己是翠微的人之後,門房告知了劉家現在的地址——跟沈翠猜想的差不離,楚山長雖不參與教學,但她跟沈翠一樣,事無巨細地負責書院裡從上到下的所有行政事務,所以住著的地方離女學非常近,就隔了一條街。
穆一胖按著門房的指點尋過去半刻鐘,就隱約看到了寫著‘劉宅’的匾額。
剛抬腳走近巷子,正好一陣秋風刮過,吹熄了穆一胖手裡的燈籠。
這個時代街上也沒有路燈,但好在附近民居的燈籠充作照明,不至於說成了瞎子,寸步難行。
穆一胖微微站住腳,適應了一下光線,而後就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挨在牆根上。
那人並未發現穆一胖,趴在牆上細聽了一下裡頭的動靜,而後衣袍一撩就要往牆上爬!
這也是穆一胖長這麼大第一次遇上賊,想著幸好他代替他娘出來了,不然讓她一個人遇上這種情況……他都不敢細想!
為此,他扔掉燈籠,快步上前,單手把人按在了牆上,越發沒好氣道:“天子腳下,鼠輩豈敢?”
湧到唇邊的一番義正詞嚴的話卡了殼,因為此時穆一胖按住了對方的背脊,他發現手底下衣袍材質不對,並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穿的細布粗布那些,而是像官袍的質地。
他此時也完全適應了箱子內昏黃的燈光,借著旁邊燈籠的光一照,確認眼前這人穿的就是官袍。
也不是說為官的人一定不會是宵小之輩,而是沒人這麼傻,穿官袍乾這種事兒!
這時候劉宅的大門突然開了,一個老家丁立刻趕過來詢問道:“發生何事?什麼鼠輩?”
他提著燈籠出來的,一邊問一邊上前照了個清楚明白,驚訝道:“老爺?”
剛被穆一胖一把子拍在的牆上的劉大人,此時臉上還沾著一層牆灰,擺手道:“沒事兒,我遇上認識的學生了,正論……論律書呢。”
打發走了老家丁之後,穆一胖立刻作揖致歉。
劉大人出題的時候怪的很,平時為人倒是非常和氣,而且確實是他自己行為古怪反常在先,便頗為大氣地揮手道:“一點誤會而已,你路見不平,仗義相助,可見其心是好的。”
這話說的穆一胖越發赧然,他本來是代表自家賠禮來的,沒想到這前頭的禮還沒賠上,這後頭又添了一樁——錯把劉大人誤當成了賊。
但左右都到這會兒了,穆一胖還是把帶的禮物都奉上,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一點小事罷了,那丫頭回家後都沒提過,可見是真的沒放在心上。不過你既然送了禮來,我收你這點東西也使得吧?”劉大人並不客氣,把東西都接到手上。
穆一胖也入仕小半年了,見過劉大人幾次,兩人來往並不多,但前頭那種科舉考場上的‘神交’卻是讓他到現在都刻骨銘心的——前頭是隻覺得痛苦了,但總歸是在劉大人手底下考出來的,現在回想,那種痛苦也成了美好回憶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