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見許文雅停下腳步,問她怎麼不走?
她看向老師,抿嘴沉思了片刻才問:“老師,人做錯了事是不是都應該受到懲罰?”
老師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怎麼突然問這個,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想起自己曾經在課堂上教育過學生的話,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做錯了事當然要受到懲罰,應該要受到懲罰……吧。
彷佛是這個點頭讓許文雅下定決心,她轉身又進了公安局。
她曾經覺得李惠蘭命好,帶著包惜惜來換回她的時候,恰逢包家出事自身惶惶不可終日,加上養父母對自己又有著十年的情分。對,過後許文雅每每想起都覺得親生父母能在當年換孩子一事中全身而退,養父母對她有著遠勝於血緣關係的情分這一點有著很重要關係。
可是,老師都教導他們,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李惠蘭這場遲來十四年的懲罰,也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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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許文雅在走出公安局時忽然下決心大義滅親。那頭,包惜惜和沈子清則站在走廊上啃著冰棍。
許文雅走後他們本是要各回各家的,但包惜惜見沈子清熱得臉紅紅的,想著自己這段時間也攢了點錢,老是被他請吃冰棍也該她禮尚往來一次了,於是又拉著他來到副食品店,買了兩支冰棍,兩人一路舔著回去。
走到包惜惜家門口時,冰棍舔了一半,沈子清便乾脆決定吃完再回去。萬一沈子恒已經回來了,看到了肯定又要鬨。
包惜惜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也站在走廊上陪他,兩人吃著冰棍如平常一樣聊著天。平常的仿佛許文雅沒來過。
眼看冰棒就要吃完了,沈子清忽然話題一轉,關心起許文雅來他們家做了什麼。
包惜惜也不覺得他這話題突然,笑了笑,告訴他其實也沒做什麼,大半時間都在哭。
“哭?”沈子清想不明白,跑人家家裡去哭,這在他看來十分不禮貌。
包惜惜嗯了聲,把最後一口冰棒吞進口中後有點誇張告訴他:“哭的可厲害了,那眼淚就跟關不上的水龍頭流出來的水似的。”
她形容的貼切,沈子清都能想象出許文雅哭的畫麵了。
正午日頭真的好曬,冰棍帶來的這點冰涼感根本不足以消減這一陣接一陣的熱浪。
包惜惜有些懷疑沈子清是不是被曬暈頭了,吃冰棍本是為了消暑,一直站在這被太陽曬,這冰棒真是白吃了。
她喊了沈子清名字,問他:“你不覺得熱嗎?”
沈子清整個人要熱冒煙了,怎麼可能不覺得熱,但他還是倔強搖了搖頭。
如此明晃晃的口是心非,包惜惜忍不住又笑了。
沈子清無視她的笑,於他而言,現在熱不熱哪裡有突然冒出來的許文雅這事重要。他憂心忡忡安慰包惜惜,不管許文雅有什麼目的,千萬不要被氣到做出什麼讓自己吃虧的事,比如離家出走。
包惜惜逗他:“你不會是擔心許文雅回來會把我氣走,才一直守在樓梯口吧。”
她隻是隨口一逗,然沈子清的反應卻讓她覺得自己竟然猜對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四年同班的革命友誼就是牢固,再升華一下也許就堪比管鮑之交。包惜惜覺得自己隻請他吃一根冰棍太沒誠意了,粗略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庫金額,暗暗下決心下次請他吃更貴一點的雪糕。
包惜惜讓沈子清放心,自己是不可能會被許文雅氣走得。
要有人被氣走,那也是許文雅。
沈子清隻當她這話是在安慰自己,許文雅這人,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心理陰暗。
他如此火眼金睛看出許文雅心裡陰暗,還真是出乎包惜惜意料,忍不住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會覺得許文雅心裡陰暗?那就得從他七歲那年的一件小事說起。
沈子清從小家庭條件好,自然不缺吃的穿的。以前他其實也是很喜歡和大院裡的小夥伴分享自己的零食,並且也經常這麼乾。然而有一次,他看到許文雅在開開心心接過自己給的大白兔糖後轉身卻丟掉,嘴裡念叨著這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有糖吃。
這事對年僅七歲的沈子清打擊可謂不小,年幼的他理解不了為什麼自己的好心會被人這樣誤解。
他紅著眼去問爺爺,爺爺也沒辦法告訴他為什麼,隻是安慰他可能是對方心情不好。
他姑且就這麼認為吧,但此事之後他就不愛把自己的零食拿給被人吃了,直到包惜惜的到來。
包惜惜不知道沈子清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經曆。
小孩子心思單純,世界也是說塌就塌,這事怕是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少陰影。
包惜惜安慰他:“換個角度想,因為她你自己獨享那麼多零食,也是美滋滋的一件事。”
沈子清:“……”
隻能說這樣奇特的角度也就她能想到,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這樣的包惜惜怎麼可能會被許文雅氣走。
包惜惜又說:“不過從你後來還能跟我分享了那麼多零食來看,你已經徹底從許文雅的那次打擊中走出來了。”
沈子清:“……還不是你嘴饞。”
這話不假,這些年來他之所以樂此不疲和包惜惜分享吃的,也是因為她每次不管吃什麼都吃的津津有味,間接激起了他的分享欲。
包惜惜撥了撥被汗水浸濕的劉海,打趣道:“嘴饞我是認的,但不能因此就否認你品行高潔、大公無私、舍己為人、樂於分享。”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誇讚的詞,聽得沈子清都臉紅了,同時心裡是真的放心不少。
還這麼會開玩笑,可見確實沒事。
沈子清沒有忽略她熱得額頭都冒汗,一直在撥劉海的舉動。
他心放下了,也不想她在外麵烤太陽,便讓她快點進屋。
包惜惜也確實是熱的有些受不了了,點了點頭,也讓沈子清快回家。
她被悶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估計還得洗個澡。
進到家裡,李慧妍正在廚房準備午飯,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受許文雅太大影響。
包惜惜喊了聲媽媽,說想洗澡,李慧妍便先給她燒了小半壺熱水。
燒水的功夫,包惜惜站在廚房門口問母親,時隔四年再看到許文雅,會不會很意外。
李慧妍點了點頭,她忍住千頭萬緒,道:“何止意外,這孩子變得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這點包惜惜也認同,雖說女大十八變,可許文雅這變得和四年前跟兩個人似的。她又笑眯眯問母親,自己和四年前變化大不大。
李慧妍打量著女兒,點了點頭。
四年的時間怎麼可能變化不大,但她的女兒是正常的長大,並不是說沒半點以前的影子。
母女倆叨叨絮絮,說著說著,許文雅時隔四年後再出現這個話題也變得不再讓人小心翼翼。
水燒熱了,包惜惜拎著進了衝涼房。
李慧妍不放心,擔心女兒天熱貪涼,還是隔著門提醒她不要加太多冷水。
包惜惜洗完澡出來,母親已經把菜炒好了,隻是父親還沒回來。
兩人估摸著他應該也差不多快回來了,便決定等一等。
等了一會,包家明果然回來了,看到她們還沒吃飯,心疼她們怎麼不先吃。
包惜惜開玩笑說爸爸不回來吃不下,不料這話卻讓包家明聽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憐愛看了眼女兒,也不再說什麼,洗乾淨手後坐下吃飯。
李慧妍因為先前有和女兒聊到許文雅,這會也就不那麼避諱了,問丈夫孩子有沒送到老師那。
包家明因為誤會了女兒,顯然不想多說,點了點頭,往嘴巴塞了一大口飯。
多吃飯,少說話。
李慧妍以為他餓了,笑著讓他吃慢些。
包家明心說,這能吃慢嗎?女兒心裡還有著疙瘩呢,他這個傻妻子偏偏還提許文雅。
他拚命找著其他話題說,什麼今天天氣好熱,熱的有點反常。
李慧妍笑他,哪年夏天不是這麼熱的。
包惜惜倒是看出發了父親在顧慮什麼,笑眯眯專心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