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學會掌握自己的命運。
不論你是有家族背景可以借勢,還是遇到了貴人來相幫,抑或是已經飛上枝頭變鳳凰,自覺改變了命運前程,未來一片光明。
這世上你能永遠依靠的,永遠都隻有你自己。
林穗子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並且一直把它當做是人生準則。
因為她短短十幾年的成長經曆,一直都是一個不斷被拋棄的過程。
先是親生父母丟下她,而後再是養父母虐待她,叔叔嬸嬸開始為了撫養她的問題相互踢皮球,祖母嘴裡說著疼她似心肝,卻又為了孫子算計壓榨她。
她所獲得的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點一點算計出來的。
在彆人家的女孩兒還在操心吃食衣裳頭繩的年紀,她已經陷入了各種蠅營狗苟的鬼蜮伎倆裡,說一句話前要在心裡反複思量三遍,做一個舉動前要在頭腦中前後琢磨三回。
她過的那樣苦。
是沒有辦法。
所謂的苦儘甘來並不是什麼美德,隻是生活所迫,骨子裡頭還有一根筋直愣愣地佇著,不肯認輸,所以才人人羨豔的否極泰來的典範。
但林穗子從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自己的覆轍。
她不要他們受了半生磋磨後苦儘甘來,她要他們和江時一樣,從小就是在追隨和崇拜聲中長大的天子驕子。
所以,相對比於江時的慈父作態,對於自己的一雙兒女,林穗子顯得格外嚴厲。
明明連家裡幫忙做飯打掃的阿姨都覺得林穗子好脾性,江時才是那個真正挑剔又不好商量的大爺。
但家裡兩個孩子,江鶴然和江成益,最怕的就是媽媽。
林穗子的威壓表現在哪兒呢?
一件過分的事兒,譬如一天吃兩個雪糕——這種事兒母親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江成益就會拉著妹妹的小胖手去求父親,江時有一半的概率會心軟通融。
但哪怕父親同意了,一旦母親知曉了這件事又站出來反對,他們甚至連吭聲都不敢吭一聲,乖乖地放下雪糕就滾去罰站。
所以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十分羨慕江主任。
覺得他又娶了個漂亮賢惠的妻子,又生了對伶俐懂事的龍鳳胎,簡直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所以呢,你瞧瞧這世道又多不公平,明明一整個家都是我和阿姨在忙活,孩子也是我在教,結果到頭來,人家誇的還是你,活像是你買了一台多麼好用的風扇,一隻多麼好用的鍋鏟,我就不是個人似的。”
熱氣蒸騰的午後,林穗子坐在院子裡乘涼,一邊把切好的西瓜吊進井裡降溫,一邊蹙著眉頭抱怨道。
江時哭笑不得,手上修電風扇的動作未停:“你這又是在誰那裡聽了什麼歪門邪道的話,跑回家來跟我發這麼一通脾氣?”
“怎麼?我現在發幾句牢騷都不行了嗎?你也覺得我就是一個給你乾活養孩子的仆人是不是?”
“我哪敢啊。你怎麼會是仆人呢,你又溫柔又體貼又大方,又有文化,學起知識來一點就通,參加高考考個全省第一不在話下!”
林穗子隻拿眼睛瞪他。
江時顯得很無辜:“我哪裡說錯了?”
“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敷衍我嗎?”
林穗子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你這種滿嘴瞎話的人浪費口舌。”
“......”
江時終於放下手裡的螺絲刀,抬起頭瞅她:“你今天是怎麼了?看上去尤其暴躁,是因為林麥子的事情?”
“你說呢?”
“我想也是,除了她也沒彆人了。不過這種事情,你拒絕她不就好了,她難道還敢來找你爭論?”
“......”
這其實已經是上周的事兒了。
因為恢複高考的通知傳達下來,不少人心裡都是思緒萬千。
比如南垣嶺村有些“賊心不死”的知青,就借著和林穗子、江時是舊相識的關係,托他們幫忙帶些學習資料,或是借筆記一看也行。
能答應的,不吃虧的,林穗子都答應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賊心不死”的人中,竟然會有林麥子。
對方倒不是托她幫忙帶學習資料或是借筆記什麼的,而是希望能在她家借住一段時間。
他們報名高考的人,都得到城裡來參加考試,自然也就要找落腳的地方。
而林麥子就找上了林穗子。
不僅寫了信來,還特地請了林向雪來說和。
這麼些年過去,隨著江時的升任,林穗子也搬到了市裡住,而她們那些留在縣裡、村裡的姊妹,關係竟漸漸處的還不錯。
最起碼林向雪來找林穗子時,眼裡嘴裡都沒有多少的不甘願,看上去是真心實意替林麥子來當這個中間人的。
林穗子覺得有些荒唐,又有些奇怪。
說句實話,她和林麥子都已經都許久許久沒正經說過話了。
到如今,和遠房的親戚也沒什麼區彆。
對方突然地就說要來家裡借住,是個人都會懷疑其中目的。
要知道許衛東這幾年也是步步高升,不可能負擔不起自己妻子參加高考的路費和食宿費用。
而且按照林穗子的了解,林麥子這個人的自尊心強的很。
每年回娘家拜年,隻要和她湊上了,那就必定少不了一場攀比。
帶回娘家的拜年禮的貴重程度,丈夫如今的地位收入、和婆婆之間的宛若親母女的關係......反正除了孩子這一項她不比,其餘任何方麵林麥子都要明裡暗裡跟林穗子較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