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7831 字 6個月前

韓琦凝眸認真地看著崔桃,讓她再想想清楚。

崔桃問韓琦能不能借給她筆墨。

韓琦便起身,將桌案讓給了崔桃。

不一會兒,崔桃便將她寫好的東西交給韓琦。

這是一份兒‘免責聲明’:

一切都是她自願參與調查天機閣,不管在調查過程中出現任何危險,都與韓推官和開封府無關,後果她願一力承擔。

韓琦看完內容後,捏著紙的手微微用力,紙張隨之起了褶紋。

他知道崔桃這下這篇東西出於好意,一旦她在執行任務中出了事,這張紙便可令他的仕途免於受到影響。

他根本用不著崔桃保證這些,但如今也不能拂了崔桃的好意。

等屋裡的人都散了,韓琦將崔桃的那份‘聲明’放在桌上,默看著紙張上清秀的小楷,片刻後,他將這張紙壓在一疊書下。隨即執筆點墨,寫了一封為崔桃請免罪名的折子。

……

三日後,汴京內開始漸漸流傳出一個消息。揚州著名花魁百日紅來汴京了,據說此女子長得國色天香,才藝雙絕,在揚州深受達官顯貴喜愛。

“如今這百日紅來京了,不僅勾得相府呂三郎四處尋他,更引得如晏居厚等高才子弟也為她癡迷,甚至作詞去特意稱讚她的美貌。在做諸位若是不知這晏居厚是誰,提他父親大家肯定曉得,正是年十四歲以神童入試的晏殊。”

茶鋪裡的人一聽這話,紛紛好奇起來這百日紅到底是何等模樣,居然引得如此多的勳貴子弟爭相追捧於她。

越神秘,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需要討論打聽,很快這消息就傳遍了汴京,行當裡的人必定都知道了百日紅此人。

京內有不少青樓開始主動打聽百日紅的去向,都有意將這一位花魁請進自家樓內,招財進寶。

崔桃就是在這時候現身,找上了天香樓。

不同於其它青樓妓院,天香樓獨自矗立於汴京西梨花巷一隅。地處偏僻,門前大紅燈籠高掛,卻不缺車馬。天香樓分東西兩院,以東為貴,西為賤。東側的稱為‘妓’,皆姿色上乘,才藝頗佳,可賣藝不賣身,多用來伺候高官勳貴。西側的稱為‘娼’,皆是些沒才藝的苦命女子,隻能以色□□,客人也都是三教九流,而且價錢便宜。

天黑之後,穿著一身海棠紅明豔裙裳的崔桃,在萍兒的攙扶下,走出了轎子。隨即就被天香樓的老鴇孫媽媽迎入雅間。

“真想不到請到百小姐肯賞臉來我們天香樓,實乃我天香樓之幸。”孫媽媽當即就給崔桃介紹了天香樓的情況,以及她們天香樓能給崔桃開出的價錢條件。

孫媽媽長著一張圓臉,姿色一般,但笑起來卻極為親切和善,到底是在樓裡主事,最八麵玲瓏的人物,說話來好聽又順耳,誇起人來,更是叫你舒坦得仿佛在天上鬆軟的雲朵上打滾。

崔桃卻不吃孫媽媽這套,淡淡地端著手裡的白玉茶盅,微微晃了晃了,又把茶送到鼻子邊兒聞了下。

孫媽媽見崔桃不應她的條件,知道這事兒還得商量,忙先請崔桃嘗一嘗這茶,“為了迎接百小姐,我可是把我們這最好的茶拿出來了!”

“色翠綠,葉形美,看得出來這是最上等的明前龍井。”崔桃說著把茶杯放下了,並沒有將茶入口。

孫媽媽忙附和稱讚崔桃好眼力,“百小姐果然有見識,倒不辜負我為百小姐準備這好茶了。”

“但這絕不會是貴樓最好的茶,味道淡了點,少了一絲清甜茶香,多了一絲沉濁之氣,是陳茶吧?”崔桃反問。

孫媽媽大驚,她真的沒有想到這茶的事兒居然能被識破。這確實是去年的陳茶,但存得好,她拿出來不知給多少自稱懂茶的貴客品用,沒一個識破的,想不到今天竟被這個妓子一眼就看破了,她甚至連嘗都沒嘗一下。

孫媽媽假裝不知道是陳茶,喝了一口後,才罵那管茶的丫鬟拿錯了,然後給崔桃賠罪,就此把事兒糊弄了過去。

崔桃淡淡一笑,看孫媽媽的眼神柔和卻不失疏離,可見她寵辱不驚之態。

孫媽媽這下不敢小瞧這位百日紅了,果然不負花魁的盛明,很有些見識。瞧她這姿容,這身段,還有渾身神秘而略顯高貴的氣質,當真太過符合樓裡太多勳貴子弟的口味了。

“不知小姐的才藝如何?”她總不能花重金請個假把式回來。

崔桃當即試了古箏、琵琶、竹笛等樂器,不管哪一樣,皆曲風鮮明,宛轉悠揚,令在旁聽的孫媽媽在心裡驚歎一波又一波。

她這是撿到寶了!

“我絕不會拘著小姐的,你想什麼時候接客就什麼時候,若不願意的我儘量幫你周全,這得來的錢財,天香樓隻留四,小姐留六如何?隻要小姐能伺候好了我們這裡的貴客,各式樣上等衣料、珍寶應有儘有。”孫媽媽立刻改了她先前提出的普通卻隻是價錢稍微高的條件,給崔桃‘破例’分成了。

崔桃看著新沏好的茶,“鮮綠漂亮,勻整光澤,入口便是清甜、清香和清新。這青樓裡的女人於那些男人而言,便如這茶一般,頭道是新鮮的,味兒是好的,願意多品一會兒,但多泡幾遍,終究會如白水一般,沒了味道。”

孫媽媽歎了口氣,附和地點了點頭,“倒也沒辦法,誰都有老的一天。”

“我在揚州的日子也是好的,媽媽可知我為何不惜千裡迢迢來汴京?”崔桃半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顫抖,可見她麵容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似在為什麼發愁。

“為何?”孫媽媽其實也想了解這點,他們天香樓可不是隨便什麼人物都可進的。

“為以後。”

“這倒也不難,隻要小姐肯留在我們樓裡,我定為小姐尋個如意郎君,便是侯府將軍家的妾室也是使得。”

崔桃嗤笑一聲,“誰要做妾。”

孫媽媽聞言後吃驚不已,想不到眼前這位花魁竟是個大胃口,但憑她那出身,如何能做正室?這不是癡人做夢麼!

“靠山山倒,靠男人男人跑。我想如孫媽媽這般,自立門戶,有自己的營生。”

孫媽媽恍然地點點頭,經過這一番談話,倒是越發佩服起崔桃來。請樓裡的妓子以伺候男人哄男人為樂而活,真真鮮少有像她這般有誌向的。

“若不行,便算了。”崔桃當即起身就走。

孫媽媽坐在桌邊微動,笑看崔桃:“小姐若圖彆的,我天香樓或許沒有,但你想自立門戶,有自己的出息,那這京城諸多的青樓沒一家能比得上我的。何不想想,誰會養個跟自家搶飯碗的人在樓裡,便是應你,也是騙你的,但我們這不一樣。”

“哦?”崔桃轉身看向孫媽媽,“如何不一樣。”

“以後你自會知道。”

“那我怎知孫媽媽不是騙我?”崔桃緊逼。

“罷了,便告訴你,天香樓不過是我家主人一個產業。小姐若把事兒做好了,得我家主人賞識,再為你開一個比這大的天香樓都不在話下。”孫媽媽小聲告訴崔桃道,並且警告她這個事兒絕不能外傳,否則死。

崔桃隨即應了。

孫媽媽經過艱辛談判,才將崔桃留了下來,自然珍惜她看好的人物,立刻為崔桃安排了天香樓裡最好的房間,在最頂上的四層,夜晚的時候推開窗,可遠觀大半汴京城的夜景。

崔桃打量這房間的布置,還有絕佳窗外風景,不禁唏噓果然還是銷金窟好,極儘奢華舒服。她在開封府住的那間小屋跟這裡比,簡直就是耗子洞了。真該讓韓琦來看看,她對待特殊人才的待遇太差,連個妓院老鴇都不如。

王四娘和萍兒隨後都被安排進崔桃的房間,負責伺候崔桃。倆人也被這屋子各種玉香爐、古字畫的陳設給弄驚了。

“我的天呐,我要是捧著這個玉爐跑路,後半輩子不用愁了!”王四娘稀罕地摸著玉爐道。

“是不用愁,死無蹤跡,還愁什麼呢。”萍兒提醒王四娘彆忘了,這裡很可能是天機閣在汴京的分舵,勢必高手如雲,青樓裡還有那麼多護院,怎麼可能會讓她捧著這麼大的物件跑了。

“你們多跟樓裡那些老人打聽消息,彆太明顯了,不著痕跡地瞎聊亂扯來套話。”崔桃接著交代倆人套話技巧,讓王四娘負責廚房那邊的廚娘、粗使丫鬟,萍兒負責跟樓裡其她姑娘們的丫鬟套近乎。

崔桃則借口了解天香樓,讓孫媽媽找了個人帶她四處走走。隨後,崔桃就被告知天香樓廚房後的院子,特彆是東西跨院都是存寶貝的庫房,閒雜人等不準隨便出入,便是樓裡的姑娘們也不能去。

崔桃接著‘互相認識’的借口,去各處姑娘那裡串門,實則是想從這些姑娘的房間窗戶去觀察天香樓的後院的情況。崔桃隨即就發現,後院西北角那裡有兩棟看起來聽挺破舊的房子,乍一瞧像是柴房,院子裡堆砌不少劈好的柴火。有五名粗使模樣的男人坐在柴堆上聊天,之後沒多久,又另有五個人替換他們,也是坐在那聊天兒,數量上剛剛好,便感覺有些蹊蹺。

崔桃記住這處地方後,便被孫媽媽打發回了自己的房間,因為樓裡馬上要開門迎客了。

孫媽媽笑問崔桃對這裡熟悉的如何,因見崔桃精神不錯,便問她今晚是否打算接客。

“那就跳個舞吧。”崔桃道。

……

燈火綽綽,將天香樓富麗奢華的大堂照得通明。

樂聲忽起,吸引了樓裡觥籌交錯的客人們的注意。緊接著,大堂內傳出的驚呼聲,倒把這些在雅間品茗聽曲兒的客人們都吸引了出來,各自都站在二三樓的欄杆旁往下望。

卻見一位身著海棠紅裙的女子,手持兩條從屋頂懸下的紅綢,如靈蛇一般,或腰纏,或腿纏,完全將紅綢掌控在自己的身上。身量凹凸有致,竟無一絲贅肉,輕如靈巧飛蝶一般,蕩著紅綢在半空中飛舞。白紗遮麵,紅裙飄揚,美目瀲灩,儘顯無限風情,引得樓上樓下的男人們個個都為她叫好。

韓琦和晏居厚此時正站在三樓的欄杆旁。晏居厚目不轉睛地望著樓下已經不能說是翩翩起舞了,而是飛揚起舞的女子,他目不轉睛,驚歎叫絕,連連拍手。

“稚圭兄,你今兒真是來著了,往常可沒見有這麼好玩的。一定是因為今兒稚圭兄來,老鴇特意把樓裡最好的舞姬給現出來了。哎喲,這舞跳得可真厲害,嘖嘖,那小細腰……”

韓琦原本沒朝樓下看,他在等著張昌的消息,忽聽晏居厚此言,冷睨他一眼。

“稚圭兄,你快快看看啊,再不看那小娘子跳完了!”晏居厚急得拉一下韓琦的胳膊。

韓琦巋然不動,絲毫不想搭理他,這時便見張昌匆匆回來了。

“‘百日紅’正在樓下跳舞。”張昌對韓琦稟告道。

韓琦立刻看向樓下,便見那掛在紅綢上的女子盈盈落地,對大家略施淺禮,便在眾人此起彼伏的高呼聲中轉身上樓了。便是換整身鮮豔的打扮,蒙著麵紗,韓琦還是一眼能認出崔桃的背影來。

鴇母孫媽媽對崔桃的態度十分熱情,跟一起上樓,笑臉陪著她。

想不到才來天香樓一天,她便如此‘起點高’了。

“原來她就是你之前讓我尋的百日紅啊,我說稚圭兄怎麼今天肯跟我來這種地方。”晏居厚笑著揶揄韓琦道。

韓琦沒吭聲,默然看著已經款款走上樓來的崔桃。

她各式樣的簪金銀白玉釵環,扮相既富貴又不顯得俗氣,海棠紅的寬袖褙子和抹胸裙,上繡著精致富貴的牡丹花。那牡丹花兒在她輕移蓮步的時候,仿佛活了一般,散發著香氣。最讓在場的男人移不開眼的地方,便是抹胸裙上袒露的那截脖頸,美人骨凸出,膚白盛雪,卻比雪更加細膩盈透。

韓琦眼看著崔桃上了三樓,立刻就被老鴇請進了三號雅間。他盯著三號雅間的房門,臉色發沉。

張昌立刻踱步到三號雅間前,像是在閒散散步一般,在徘徊。

晏居厚見韓琦冷眸沉臉,似乎很介意什麼,又見張昌在三號雅間前那般‘鬼鬼祟祟’,恍然明白過來,樂顛顛地用肩膀碰了一下韓琦,“稚圭兄想點花魁?不值錢是否夠用?那花魁的價錢可太貴了,我倒是還有些錢,可以幫稚圭兄湊一湊。”

“彆添亂,你先走。”韓琦道。

“真不缺錢?那我去找我的人去了,祝稚圭兄妙得佳人心。”晏居厚拍著韓琦的肩膀一笑,隨即去了。

張昌這時折返,對韓琦稟告道:“裡麵隻有崔娘子和鴇母。”

韓琦不再多言,便預備下樓。

當他走到三號雅間前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崔桃開門之後乍看見到韓琦,驚訝不已。韓琦也朝崔桃看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崔桃問。

孫媽媽一眼就看出倆人認識:“這位是?”

“媽媽,這是我以前的恩客,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遇見。”崔桃淡笑著對鴇母解釋道。

“竟這麼巧?”剛來天香樓便會遇見故人,這未免太過巧合了。聯想到前段日子有朝廷的人刺探天機閣的情況,孫媽媽便疑心更重。

“嗯!我與大人已經相識三年了,他待我一直很好。”崔桃態度如常地應承道。

孫媽媽愣了下:“大人?”

“他就……就喜歡我那麼叫他,媽媽快彆再問了。”崔桃尷尬地低著頭,臉頰微紅,頗有尷尬羞澀的女兒態。

孫媽媽恍然明白過來了,有些貴人的癖好是不大一樣,這方麵她見識得也不算不少。敢玩‘大人’這種稱呼的,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官府的細作了,都是有經驗的老手。孫媽媽便稍微打消了疑慮,將一對玉鐲套在她手上,說是獎勵崔桃今晚舞跳得好。

孫媽媽隨後熱情地邀請韓琦進了三號雅間,但等她出來關房門的時候,卻故意留了一條縫。孫媽媽便站在門縫邊兒,朝裡看。

“大人可是聽說我來這裡,特意來找我的?”崔桃歡快地湊到韓琦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

韓琦矗立在原地未動,漆黑的眸子盯著崔桃,片刻後,才薄唇微動:“從揚州到汴京,為找你,我可是很辛苦。”

“哎呀,那可真是奴家的榮幸呢!”崔桃立刻湊到韓琦的耳邊,對韓琦的耳朵吹氣道,“那奴家今晚一定好好伺候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北宋稱呼□□:小姐。

抱歉更新晚了,真的是寫得非常非常慢了,每天隻有睡眠三小時的真的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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