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2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8401 字 8個月前

“請問這十具焦屍在何處發現?具體情況如何?”崔桃問。

“昨夜長垣東五裡有火光,長垣縣令當即帶著百姓去救火,在官道旁的一處山溝裡,發現了這十具燒焦的屍體。案情重大,他辦不得,便移交給了開封府。”

“最初起火的地點在哪裡?”崔桃問。

韓琦搖了下頭,長垣縣縣令並沒有交代這點。

“韓推官請看這個。”崔桃將兩塊布料放在桌上。

“這是?”韓琦回看一眼崔桃。

“這兩塊來自兩名死者身上的布料,都是赭色。”崔桃解釋道。

韓琦起初還是有點不解崔桃為何強調兩塊布料都是赭色,或許隻是兩名死者碰巧穿了一樣顏色的衣服而已。韓琦隨後明白過來崔桃所指,結合他屍單上所寫的殘忍之狀,細想來倒是不無可能。

囚服為赭色。

“你覺得她們皆為女囚?”

“十名,人數不算少了,想來不難查,一查便知。”崔桃凝重地看著韓琦。

許因為她也是女囚的緣故,所以感同身受,對這些女囚所受的非人遭遇很是氣憤。女囚也是人,犯了錯按律處置就是,彆的不該有。

韓琦應下,當即吩咐下去。

“若屬實,定嚴懲不貸,以儆效尤。”韓琦向來溫淡的聲音變得冷厲。

崔桃又問韓琦,杏花巷以前那四家自儘的死者家屬之中,可有同意開封府挖墳重新驗屍的。

“時隔久遠,如今隻尋到一家,王釗已經去遊說了,下午該可以去一趟。”

“那正好,我順便去一趟長垣縣,瞧瞧起火點在哪兒。”

崔桃從韓琦那裡出來後,就看見王四娘朝她顛顛地跑過來,告訴她有一位呂二郎來找她。

“不見。”崔桃眼不眨一下,徑直往回走。

“那位呂二郎說,你若說不見,他就要我告訴你,九娘來的信他便給燒了。”王四娘接著道。

崔桃立刻停下腳步,讓四娘人趕緊帶路。

崔桃到了開封府側堂,就見呂公弼負手站在屋中央,手裡正攥著一封信。

崔桃二話不說,上前就將那封信從呂公弼的手裡抽出來。

呂公弼有所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手上空空如也。

他蹙眉盯向崔桃:“你——”

“好生無禮,不知體統,如此粗魯。”崔桃邊拆信,邊替呂公弼把他沒說完的話,說完了。

呂公弼緩緩地吸口氣,隨即撩袍子坐下來,“你不愛受拘束,便也罷了。可大街上隨便認識的人,你便敢跟著他走?上次你是幸運,遇見了……黃六郎。若遇到了壞人,你可怎麼辦?”

崔桃飛快地覽閱了崔枝信上的內容,無非是嘮叨家中的日常。

信中,崔枝說崔六娘嫉妒她了,幾次背地裡拿話擠兌她。又說馬氏,也便是崔桃的母親,曾私下裡找到她詢問崔桃的情況,崔枝沒敢透露,隻能瞞著了。還說家裡的祖母因為崔枝頗受宰相夫人喜歡,越來越看重崔枝,有意讓馬氏幫忙撮合崔枝和呂公弼的婚事。崔枝在信末尾還不忘跟崔桃感慨一句,現在家裡很多人對她或熱情或排擠,搞得她心裡怕怕的,都不知道該信誰,幸好有十娘一如既往地陪著她。

“十娘是誰來著?”崔桃今兒看到太多屍體,腦子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彎兒。

“你五叔五嫂的獨生女,”呂公弼解釋道,“也是個命苦的,才生下來沒多久,父母就去了。”

“那身世是挺慘的,性子如何?為人如何?”崔桃繼續問。

呂公弼仔細回憶了下,半晌後,開口道:“沒太多印象,是個怕生的,總愛躲在你祖母身後,應該挺安靜乖巧的。”

“安靜乖巧,這性子倒適合你。”崔桃順嘴就把話題轉移了。

呂公弼立刻瞪向崔桃,問她這話何意。

“你這麼霸道的人,總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彆人身上,就得找一個安靜乖巧,對你百依百順的。找這樣性子的人更契合你,婚後的日子容易和和美美,出不了大問題。”崔桃解釋道。

呂公弼蹭地站起身來,眯眼質問崔桃:“因昨晚的事,還是因天香樓的事,故意說這話氣我?”

“都不是,是因宰相家的二公子對一個女囚‘癡心妄想’。”崔桃糾正道。

呂公弼雙眸盛滿怒意,他冷冷地盯著崔桃半晌兒,隨即拂袖而去。

崔桃把崔枝的信收好,步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兒,猛然想起來鍋裡還悶著豬蹄,趕緊撒腿就跑向廚房,掀開鍋蓋看情況。

幸而沒有糊掉,湯汁收得剛剛好,棕紅色亮晶晶的豬蹄躺在金黃色豆子中,散發著陣陣肉香。

崔桃把鍋蓋重新蓋上,將她之前和好的麵放到案板上。這麵可不大一樣,特意調配了一定比例的豆麵和栗子麵在裡麵,等做熟了細品的時候,就能吃到和普通的麵不一樣的香甜味。

崔桃把麵團揉搓成大小均勻的劑子,再將油酥也搓成相同數量的小劑子。將油酥小劑子按在大麵劑子上,擀成長條,卷起,擱置一會兒,再擀成長條狀,再卷起,如此反複幾次,再將劑子擀成圓形的餅狀,上下粘上芝麻和杏仁碎,入鍋煎熟。

這樣做出來的酥油餅色澤金黃,層層起酥。表麵粘著的芝麻和杏仁碎,還會給脆而不碎的酥餅增添果仁香兒。用這入口即酥的酥油餅,配著著黃豆燉豬蹄兒一起吃,豬蹄香,黃豆香,餅也香。如果用油酥餅沾一下燉豬蹄的湯汁再吃,更有一種酥脆中滲著香汁的口感,讓人欲罷不能。

管它早餐該吃什麼,總之現在一定要吃這個。

萍兒和王四娘也借了崔桃的光了。

倆人聞香而來,看到有肉眼睛都亮了。她們早嘗過崔桃做兔肉的手藝,那還是在野外,佐料有限,但那會兒已經美味的不得了了。如今這小廚房裡,什麼佐料都齊全,做出來的菜香味兒比上一次更甚。對於吃了好幾天‘草’的倆人,如何能做到不饞?不能!

倆人都禁不住咽口水,看黃豆豬蹄的眼睛越來越直。

崔桃將她們倆那份兒豬蹄盛到碗裡,也配好了餅子和筷子,但卻不讓她們動筷。

倆人趕緊求崔桃,好一頓拿好話讚美崔桃,並向她保證以後一定能做她的好幫手,絕不拖她的後腿。

“一個要求:辦正經事的時候,少廢話。我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許多說一個字。不然就出門左拐,大黃那裡還有地方。”

崔桃口中的大黃,正是開封府大牢旁邊養的一條狗,也是上次在試毒中僥幸活下來的狗。

倆人連連點頭,跟崔桃作保證。

崔桃這才撤離了手,允許她們吃。

好幾天沒沾到肉腥兒的倆人,馬上就跟瘋了一樣起筷子開吃。

王四娘性子急,吃得快,但啃豬蹄的時候特彆細致,骨頭上麵一丁點筋肉都不留。也幸虧崔桃這豬蹄悶得夠久,她才能都給啃乾淨了。

萍兒相較於王四娘吃得更斯文些,可速度也不慢,有時候吃得一邊腮還會鼓起很高,略有點不符合她往日一貫給人的淑女形象。

“對了,”王四娘吃完之後擦了擦嘴,問崔桃之前在驗燒焦女屍的時候,為何態度突然大變,“是查出什麼緊要的證據了?”

“咳咳——”萍兒蹙眉,努力咽下嘴裡的東西,用幽怨的眼神瞪著王四娘,“能不能彆在吃飯的時候說屍體?”

“我沒在吃飯的時候說呀,我吃完了!”王四娘無辜道。

萍兒倒是被氣得更加咳嗽了,她幽怨地瞪一眼王四娘,埋怨她隻會想著自己,不顧及彆人。

“哎呦,可彆這麼講。你哭哭啼啼的時候不也隻是想著自己,沒想過彆人看你那樣有多過膈應麼?”王四娘嘴賤地反駁道。

“你——”萍兒氣紅了臉,王四娘卻隻顧著笑。

萍兒無奈之下隻能鼓著腮幫子,端著自己的菜碗,躲到廚房的另一端去吃。

王四娘這時就聽崔桃講了她檢查的那些女屍中,但凡沒被燒焦的,下身無一不糜爛嚴重的情況。王四娘當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氣得拍桌子瞪眼,破口大罵那些畜牲居然敢這樣禍害女人,都不得好死。

“現在初步懷疑,她們可能都是女囚,當然還要進一步調查證實。”崔桃接著道。

萍兒湊過來,瞪大眼:“女囚?那是什麼人居然對——”

萍兒剛剛雖然躲到了廚房的另一端,但是一點不妨礙她把整件事都聽得一清二楚,因為王四娘剛剛罵聲實在是太大了。

“是官府的人麼?”王四娘問。

“目前還說不好,因為證據還不夠齊全。”崔桃客觀陳述道,但她個人覺得是官員或官差的可能性很大。

“我們幸而在開封府坐牢,若換在彆處,卻不知會是什麼光景了。”

王四娘歎了口氣,又冷笑兩聲。

“其實這種事兒在很多地方大牢都有,也就開封府在皇城根兒底下,做事規矩些。在其他地方的大牢,很多女囚都不被當人看,遭獄卒們可勁兒欺辱,說什麼‘都進到牢裡了,還當什麼節婦’,肆意扒衣裳戲弄都是輕的了。卻有不少因小罪入獄的,後來被放出來,卻沒臉活下去的,要麼吊死要麼跳河了。”

萍兒驚訝地問王四娘怎麼會知道這些。

“彆忘了我原來是乾什麼的,寨子裡有幾個娘子犯了事兒進過大牢,見識過裡麵的情況。她們也是熬出來的,卻是沒臉在原來住的地方呆了,便跑來山寨投奔。”王四娘痛恨地皺眉,氣憤地拍桌子,“卻沒有像屍房裡那些的,竟被那般禍害死的!這些喪儘天良的狗畜生,彆讓我遇見他們,否則我扒了他們的皮,挖了他們的眼!”

萍兒連連應承,也跟著王四娘一起痛罵那些人。

“希望韓推官能夠儘早查出這事的真相,把那些禍害人的畜生都給抓起來!”萍兒接著道。

“韓推官會不會因為那些人是當官的,便護著他們?”王四娘擔憂地問詢崔桃,“所謂官官相護麼,何況在他們眼裡,女囚下賤,不值錢。”

“不會。”崔桃相信韓琦不會那麼做。

但退一萬步講,如果他真那麼做了,崔桃也有自己的辦法應對。總之,要給屍房裡那十名不管是在生前還是在死後都受儘羞辱的死者們一個交代。

現在崔桃說的話,王四娘都信。她立刻鬆了口氣,感慨果然還是開封府好。她和萍兒選擇留在開封府,真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下午的時候,崔桃先去了長垣縣,查看山裡的起火點。

根據現場燃燒的程度來判斷,十名女屍被焚毀的山溝就正是起火之處。這山溝附近沒什麼樹,都是一些矮灌木和草叢。所以火勢沒怎麼蔓延就被撲滅了。

現場除了黑漆漆的草木和碳灰,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即便是有,也早在救火過程中被破壞了。

崔桃接著就趕往三年前在杏花巷自儘的張姓夫妻的墳地。

開棺之後,合葬屍棺內的白骨情況一目了然,兩具白骨的顱骨內都插有一根銀針。如此就可以大概明確,杏花巷內發生的所有夫妻自儘的案子可能都有關聯,所有‘自儘’的夫妻可能死於同一種手法。想要完全確定,還需要找到另外三對自儘夫妻的葬地,進行開棺確認。

這方麵的事地是由王釗來負責調查處理,崔桃這邊隻需等消息就好。

“如今看來,杏花巷的案子很可能跟一種邪術的祭祀儀式有關。整巷子的凶相宅,必須是一對夫妻懸梁自儘,每三年一次,每次兩對。”崔桃對韓琦總結道。

“那會是何種邪術儀式?”韓琦問。

崔桃手托著下巴,琢磨道:“這就說不好了,很多邪術都是秘傳,外人未必知曉。但這個儀式應該不是給活人做的,像在為死人祭祀。當然,生者也必有所求,不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韓琦點點頭,覺得崔桃所言頗有道理。

“那個給杏花巷建房的老木匠的女兒,可找來了沒有?”崔桃忽然想起來。

“大概明日會到。”

“那就好,這案子不能再拖了,如果每三年凶手要拿兩對夫妻祭祀的話,今年的數量已經完成了。凶手在短時間內很可能不會再動手,若讓他隱匿在茫茫人海之中,便再難尋到了,除非等到下一個三年。”

崔桃繼續跟韓琦細致分析杏花巷案凶手的特征。

“根據錢同順妻子楊氏的死亡境況來看,當時在夜晚,楊氏都沒來得及披外衣,就在院裡見了凶手,可見對凶手毫無防備。

銀針的插入,一定要近而精準,從四位被害者都沒有反抗傷的情況來看,死者都是在他們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近距離被銀針刺入耳。

兩戶人家,兩對夫妻,也便是兩男兩女,會同時對什麼人疏於防備?假設凶手也是杏花巷的住戶,跟他們很相熟。凶手力氣小,可能是女子,當然也可能是身子孱弱的男子,但不管是男還是女,同性之間可親近些,但異性之間,即便是相熟,似乎也不好靠得太近。他是怎麼做到分彆各個擊破,將銀針刺入男女被害者的耳中?”

韓琦應承道:“凶徒必是名容易讓人疏於防備的人。凶手會不會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但如果是兩個人的話,他們用銀針手法應該很類似。

最近碰見的這兩樁案子,死得人太多,殺人手法也都太凶殘。”

崔桃向韓琦提議在開封府做一場法事,超度亡靈。不光可以告慰死者,也可以給生者的慰藉。

韓琦並不認為這是崔桃要求做法事真正理由,“你何不坦率直說?”

“直說了,我怕韓推官不信啊。”崔桃瞄了一眼韓琦。

作者有話要說:同誌們,朋友們,小仙女們,小可愛們,小天使們,作者日更九千給不給力?能不能來點白白的液體鼓勵一下?讓我來康康數量能不能破一萬,長點排麵(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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