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8686 字 3個月前

“說說看。”韓琦淡聲道。

“我覺得咱們開封府近日有血光之災。”崔桃告訴韓琦,她昨日夜觀星象,發現開封府的守衛星不僅蒙塵,還有微弱的紅光閃爍,這都是預兆。

韓琦挑眉,“開封府的守衛星?”

崔桃連忙點頭如搗蒜。

“哪一顆?”

“就……我昨晚看得那顆。”崔桃用不太確定的語氣道,然後用手指撓了撓臉頰,眯著眼對韓琦嘿嘿笑道,“韓推官彆完全不信啊,上次我說有血光之災就準準的。”

韓琦看著崔桃沒說話。

崔桃知道他又不信邪了,特意用驚悚的語氣對韓琦道:“那不如咱們打個賭,不做法事了,倒看看這開封府近日會不會有血光之災。真出事了,韓推官也不必自責,我會跟大家好好解釋,真不是你的緣故才讓開封府陷入浩劫。”

韓琦輕笑,“威脅我?”

崔桃麵上連忙作惶恐狀搖頭,心裡卻點頭。

“安排吧。”

韓琦這麼快就讓步了,倒讓崔桃挺驚訝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信了邪’。

“好嘞。”崔桃高興地告辭,轉身往外走了兩步,旋即折返回來,“倒把重要的事兒給忘了,杏花巷也得來一場,破陣的。既然凶手那麼講究風水祭祀,且大費周章折騰這麼多年,若破了它,他一定氣急敗壞,指不定會有動作。”

“既是無人知曉的秘術,你如何破?”

“倒也不用全摸透,很簡單的道理,他的布局都是凶,那就拉起辟邪的符咒旗帳,再請兩尊神破煞。”崔桃解釋道。

韓琦發現崔桃應對事情的辦法總是比一般人要靈活,不糾結於一角,而是從大局縱觀,尋縫而入。很多事在彆人那裡還在糾結的時候,到她這裡不費吹灰之力便輕鬆化解。

韓琦讓崔桃儘管去安排,個中花費都可報公賬,讓開封府出。

“等我安排好了,便知會韓推官一聲。”崔桃應承後,就歡快地從屋裡跳出來,剛好看見包拯徐徐踱步而來。

崔桃忙跟包拯見禮。

包拯打量一眼崔桃,便笑問她如今在開封府做事感覺如何。

“多虧包府尹和韓推官提攜,讓屬下得機會將功贖罪。”崔桃畢恭畢敬道。

“勉哉。”包拯又笑道。

崔桃多謝包拯給她加油,然後再行一禮,邁著歡快地步伐去了。

包拯回頭望一眼崔桃,對迎他出來的韓琦道:“倒是難得,若換做平常女子,那般出身,又落得這般境地,連活下去見人的膽量怕是都沒有了。”

韓琦:“能人不以常論,如呂武。”

包拯怔了下,“幸虧這丫頭並無呂武之野心。”

“是。”韓琦應承,忙請包拯進屋。

崔桃辦事效率極高,傍晚就請了當地有名的大師在開封府做法事超度。

第二天,杏花巷那裡也都安排妥當了。就是錢稍微多花了一點,不過沒關係,可以報公賬,她不心疼。

韓琦應邀來杏花巷驗收結果,還沒到地方,便見杏花巷口供奉著一座金燦燦的一人多高的大佛。

這佛渡了金身,價必不菲,她倒是真敢。

隨即進入杏花巷,又見各家各戶的門口都掛著符咒旗帳,隨風搖晃著,另掛有艾草、五色絲、桃木等驅邪之物。

以為這就完了?卻沒有,走到巷尾,又見三座新砌的石台上供奉著三清神像,前麵都擺著香爐,竟香火不斷。,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看見巷子裡有兩家住戶跑來拜一拜了。

“崔娘子這破煞怎麼還請了兩家不同的?”王釗覺得新鮮了。

“不知凶手信哪家,隻能煩勞兩家都出馬了,務求周全。”崔桃笑著解釋道。

韓琦看了一眼崔桃,已經沒話說了。

隨後不久,李遠便帶著老木匠王關的女兒王氏來到了杏花巷。

王氏剛進杏花巷,見巷子裡這陣仗,著實嚇了一跳,逢佛逢神必拜,雙手合十,低聲念叨著。

崔桃見王氏此狀,小聲跟韓琦道:“她必知此巷凶。”

王氏見過韓琦和崔桃之後,便坦白承認是她爹王關改建了這座杏花巷。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賤妾那會兒十二歲,爹爹愁我是‘喪婦長女’,不好嫁給好人家,便想給賤妾多籌一些嫁妝,讓賤妾以後在娘家不至於被瞧不起,日子能好過些。

為這事兒爹爹整日唉聲歎氣,忽有一日他突然高興回家,將一袋錢交與賤妾保存,另還有幾樣銀首飾。這錢和首飾加一塊兒,怎麼說也值百貫了。賤妾問他錢從何來,爹爹說他接了一個大活兒,雇主爽快,提前付錢給他了。

再後來過了半月,賤妾見爹爹又整日陰沉著臉,惶惶不安,似乎在擔心什麼事。問他何故,他又不說。之後他突然跟賤妾商量,說要把錢還回去,活不做了。

那天晌午,賤妾記得很清楚,賤妾正在午睡,忽聽外麵有爹爹激動的說話聲。賤妾便扒窗去看,卻見爹爹站在院外的矮牆後,低頭在那自言自語,說什麼‘造孽啊,喪儘天良,我不乾了’的話。

賤妾以為爹爹中邪了,便喊他。他身體定住了一下,才恍然回了神來,回頭看向賤妾,匆匆跑來打發賤妾回屋。”

此之後的幾個月,王關早出晚歸,忙著乾活。後來活兒乾完了,王關又領了一份錢回來,但他把錢交到王氏手裡的時候卻並不高興。

他又畫了很多張圖告訴王氏,以後這樣的宅子都要避開不能住。汴京的杏花巷最去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去。

“再後來賤妾就遠嫁了出去,爹爹叫我無事的時候,最好不要回家。等他去了,悄悄把他安葬就是,不必大操大辦。”

王氏提及這些,眼中不禁含淚。她或多或少有些明白,當年他爹為了給她攢嫁妝,似乎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因怕遭報應,又不想連累她,才不許她回家。

正所謂父愛如山,大抵如此。

王氏從袖中取出一遝發黃的紙,跟韓琦和崔桃表示,這就是她爹當年給她留下的凶宅圖。

崔桃接過來翻看,這些圖中包含了所有杏花巷的凶相宅宅形。

難怪王氏一進杏花巷,就害怕得雙手合十,念叨著什麼。原來木匠王關在此之前,特意囑咐過王氏。

“為何一定要在這?”

崔桃突然發問,引來韓琦和王釗等人的目光。

“為何一定要這建凶相宅,為何一定要在這殺死六對夫妻去祭祀?九年前的改建是關鍵。”

韓琦告訴崔桃,他已經命人去尋近十年杏花巷內所有住戶的戶籍記錄,尋到了一問便可知曉緣故。

崔桃也這麼想,不過時隔久遠,翻出陳年案卷可不那麼容易,看來要費些時候。

“杏花巷這裡當派人繼續暗守,我布下這些東西,凶手如果看到,應該會被刺激到,而有所動作。”

崔桃馬上表示,她要留守杏花巷,可以偽裝成一名新搬家到此的婦人。

“若有個郎君在,偽裝成夫妻,就更像了。”王四娘忙提議道。

崔桃便看向王釗和李才。

倆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雖說是偽裝,大家一堆人在一間屋子裡,做不了什麼。可跟這般俏麗的女子做名義上的夫妻那也是長臉的事兒。倆人都要跟韓琦表示他們可以,便聽韓琦先發話了。

“你們常來杏花巷巡邏,容易暴露。”

王釗和李才頓時一臉失望,偃旗息鼓了。

“那我——”

崔桃剛開口,就聽韓琦再度發話。

“做寡婦。”

“也行,可一個寡婦是沒可能把凶手勾出來。”崔桃提醒韓琦道。

韓琦明明聽清楚她的話,卻置若罔聞,轉頭交代彆的事去了。

在場人懂韓琦這點心思的人不多,但張昌心裡卻明明白白。他家郎君非必要時候,不會隨便開口,偏說要崔桃做寡婦,可見他並不想讓崔桃以身犯險,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

傍晚的時候,崔桃就打扮成了婦人樣兒,她把水粉顏色調安了,撲在臉上就讓膚色變黑了一些,還點上了雀斑,灰蓬蓬地裙裳往身上一套,在係上半舊的頭巾,眉眼裡再多了幾分市儈,怎麼瞧她都像足了一名已婚的市井婦人。

王四娘見崔桃此狀,不禁驚歎:“這可真是扮什麼像什麼,上次花魁那副打扮,便驚呆了我們了,這次更是,不論哪一位都和娘子本人完全是兩個樣子的感覺!”

“明明這五官模樣沒變多少,卻叫人不敢認出是同一個人。”萍兒跟著感慨道。

崔桃當初去天香樓做臥底的時候,大家還擔心過她的畫像曾在外城內張貼過幾天,容易被人認出來。可當她打扮好一現身的時候,便沒人有這種擔心了,隻覺得她就是花魁,她若不是花魁,這世上便沒人配當花魁了。至於原來的崔桃是誰,大家在麵對花魁的時候,都險些忘掉了。

萍兒不禁好奇詢問崔桃,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點。

“我以前也假扮過彆人,但被人一眼就拆穿了。”

“那你假扮彆人的時候,是不是還會幽怨地看人,說話也像你平常那樣柔柔弱弱?”崔桃問,

萍兒不解,“這有何問題?”

“服飾的不同,妝容的微調,不過都是起輔助作用,靈魂演繹才是人物扮演的最核心關鍵。”崔桃道。

“靈魂演繹又是什麼東西?”萍兒更加疑惑了。

崔桃今天心情好,就跟萍兒多講了幾句。

“將你想要假扮的人物化成一個真正鮮活的人,讓她和所有人一樣,有過去,有現在,有將來。以她的立場去看,去感受,去談吐做事。即便是有人認出你和一個叫‘萍兒’的小娘子長著同一張臉,也要讓他們覺得你就是你,你和那個萍兒不同。

總之,就是舍棄你本來既定擁有的一切,然後把新人物的一切裝進你的身體裡,你要比任何人都肯定自己就是這個人,而不是等著彆人去肯定你。”

萍兒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是說我要完全把自己當成那個人,可是這太難做到了,很容易就忘了。”

“自然是難做到,不然人人都是扮演高手了。”崔桃告訴萍兒,若有心想學,就要經常琢磨,反複練習。

萍兒忙點頭,很感興趣道:“我想學。”

“那我也想學!”王四娘跟著湊熱鬨。

反正三人這會兒搬進杏花巷的宅子裡住,也沒什麼事兒做。

崔桃就把帶來花生米、穀瓜子和幾樣點心擺在桌上,一邊吃一邊吩咐倆人,從現在開始就演對方。

“演對方是什麼意思?”萍兒愣了愣。

“看給你笨的,就是我演你,你演我。”王四娘表示不難,打量萍兒一圈後,便把自己裂開笑的嘴閉上了,轉而成了抿嘴微笑,不露齒的那種。走路也要輕輕盈盈的,稍微扭一下腰肢。

王四娘隨即斯文地在桌邊坐了下來,抬手就要抓一把花生到自己身邊來吃。崔桃當即拿起竹棍打她一下,告訴她不對。

萍兒噗嗤一笑,糾正王四娘道:“我都是這麼吃的。”

萍兒坐下來後,翹起小拇指,隻有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拿了一顆花生,然後斯文地剝了皮,先將一粒花生粒放進嘴裡,微動唇咀嚼了幾下之後,才將第二粒送進嘴裡,繼續咀嚼。

王四娘驚呆地瞪著萍兒的吃相,撇嘴嫌棄道:“我的娘咧,有你這功夫,我能把一盤子花生吃完了。”

崔桃用竹棍敲了敲桌,示意王四娘繼續表演。

王四娘隻得翹起她胖胖的小拇指,從盤子裡輕拿一顆花生,然後學萍兒那樣去吃。可臉上控製不住得流露出自己對這種吃法的嫌棄。

崔桃隨即讓萍兒演一個王四娘看看。

“那我該演她什麼呢?”

萍兒看向王四娘的時候,王四娘當即拍桌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粗魯地喊道:“你們兩個撮鳥,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們的皮,送你們進糞坑,先喝上它三斤尿!”

萍兒目瞪口呆,直搖頭,表示她不行,她演不了。

“怎麼耍人玩兒呢?是誰剛才起頭說要學的,好容易崔娘子有心情教我們,你還矯情上了。今兒不管你想不想學,都得給我學!”王四娘就不愛慣萍兒這臭毛病。

萍兒趕緊求救地看向崔桃,卻見崔桃樂嗬地剝著花生吃,隻是靜靜地看她,沒有幫忙的意思。萍兒轉念想想,也確實是自己主動提出的要求,隻得硬著頭皮來。

她輕咳了兩聲,然後學王四娘那樣,猛地拍桌,然後抬腿踩在凳子上,不大舒服地維持著這個不雅的姿勢,試著張口說臟話,但她幾度猶豫張嘴又閉上了,說不出來。最後在王四娘的再三逼迫下,萍兒紅著眼睛,抖著嗓音,終於開口說起來。

“你們、你們……兩個……撮、撮……鳥,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們的皮,送你們進……進……糞坑,先喝上它三斤——”

“還差個字兒,快說啊!”王四娘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