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7544 字 3個月前

王四娘立刻把哭唧唧的萍兒拋在腦後,高興地應承,跟著崔桃一起坐在梧桐樹下的小桌旁,便品著銀耳酸梨湯,邊吃著酥黃獨,兩樣搭配絕了,甜對酸,油香對清爽,果仁香對水果香。

但兩人吃了沒兩口,就見張昌快步匆匆進來,對崔桃道:“以後彆再讓萍兒去給韓推官送東西!”

說罷,張昌就轉身匆匆走了。

崔桃:“……”

王四娘:“……”

“一定是發生了不得的事,莫不是萍兒也跟我一樣,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甚至會控製不住她的手,伸向了韓推官的臉、喉結、脖頸,還有——”

王四娘邊說邊模擬,將手伸到崔桃的臉頰處,僅僅距離半寸就能碰到,往後一路下滑,過了肩膀,指向崔桃的……

崔桃一巴掌拍掉王四娘的手。

“萍兒乾不出這種事。”

“那莫非是韓推官喜歡萍兒這種嬌嬌柔柔、掐一把就眼淚啪嗒啪嗒的女子,是他對萍兒伸出了——”

“你再胡說,便打發你跟給劉仵作一起上路。”崔桃道。

王四娘馬上住嘴,卻還是忍不住好奇萍兒和韓推官倆人到底怎麼回事。

半個時辰後,萍兒紅著眼睛從屋裡走出來,自己拿著盆打了水,洗了臉。

崔桃和王四娘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額外留了一盤給萍兒。

王四娘就輕聲喚萍兒來吃,萍兒應了一聲,跟著就坐在倆人中間,捧著盤子,低頭一口一口默默地吃起來。

“剛剛是怎麼回事?”王四娘瞧她情緒狀態真不好,她竟很難得用小心翼翼的口氣跟萍兒說話。

“沒什麼。”萍兒小聲嘟囔一句,但本來止住眼淚的眼睛,又開始濕潤閃著淚光。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先吃。”

王四娘耐著心思等萍兒吃完了,還主動好心地替萍兒把刷碗的活計乾了,然後找準時機又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萍兒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終於把整個經過說清楚了。

真應了萍兒剛剛那句‘沒什麼’,事實還真是沒什麼。

萍兒去送點心,韓琦突然跟她說一句話,萍兒因為一直小心翼翼地憋著氣,就驚得叫出聲失態了,然後就嚇哭了,然後在韓琦不解地詢問下,哭得更凶,導致場麵更尷尬,她更緊張和窘迫,越急就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因為韓推官沒發話她又不敢走,所以尷尬地哭了好一會兒才得以從韓推官那裡逃出來。

她好委屈!

“去你娘的委屈!”王四娘聽完萍兒整個敘述,氣得差點把桌子踢翻了,幸而正躺在躺椅上的崔桃給王四娘一個警告的眼神,才遏製住王四娘的暴脾氣。

“就這?就這?值當你哭成這樣?難怪韓推官不要你再去了!”

萍兒一聽王四娘的話,眼淚又掉了下來,“韓推官不要我再去了?”

“你這德性,人家要你去就怪了!”

萍兒淚流滿麵地看向崔桃:“韓推官是不是要懲治我了?我是不是要學王四娘那樣去跪著先給他賠罪?”

崔桃在躺椅上搖晃著,用團上擋著臉,忽聽萍兒的聲音湊近,用團扇拍了她腦門子一下。

“彆煩人了。”

“連崔娘子也嫌棄我了。”萍兒更委屈。

“我的意思是告訴你,韓推官在對你說彆煩他了,沒大事。”崔桃打發萍兒趕緊回屋休息去,然後王四娘,“她今兒情況怎麼這麼嚴重?”

王四娘也納悶了,隨即拍大腿對崔桃道:“她今天來月事了!”

……

次日,得知那自儘少年的身份還沒有查明,崔桃便去屍房重新查看了一下那少年的屍體。如今劉仵作不在,自然不會再有人阻止她驗屍了。

死者鞋底粘著黑泥,不過黑泥表麵還粘有一層灰白色的東西,崔桃用竹片小心刮下來後,仔細分辨發現很像是香灰。又發現少年的手上沾染的紅色,不止有血漬,指腹上還有朱砂殘留,因為比起血跡,朱砂並不會輕易擦洗掉。

崔桃隨即將這些驗查結果告知了韓琦。

“可以拿死者的畫像去汴京內的各處道觀詢問一下,死者生前很可能去過道觀。”

此時正有幾名衙役跟著王釗一道在聽韓琦差遣。其中有兩名衙役,正是之前跟劉仵作交好過的,他們私下裡附和過劉仵作的話,也說過崔桃壞話。這會兒聽了崔桃重新驗屍的結果,居然能鎖定死者活動的範圍,都十分驚訝。同樣是驗屍,劉仵作驗不出來的東西,人家卻能驗出來。

鞋底的香灰,手指上的朱砂……劉仵作自己不行,卻惡意揣度人家行的是靠出賣色相,害得他們這些不明情況的人,仗著多年的交情就胡亂信了他!此刻真真覺得羞臊得慌,臉疼,特彆疼!

韓琦看了一眼那兩名把頭低得極深的衙役,便吩咐他們二人負責詢問,若得不出結果,便不準回開封府。

倆衙役忙應承,麻利地去了。

王釗瞧那二人一眼,哼了一聲,“最好能查問出結果來,不然這兩個沒用的東西,開封府可留不起了。”

崔桃自然知道王釗這是在替她抱不平,那倆衙役原本是聽憑王判官那邊差遣的,也不知何時王釗把人討了過來。短時間內,這倆衙役怕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韓推官何故告訴萍兒,讓我們要擇日去一趟長垣縣?”這事兒還沒搞清楚,崔桃得問個明白。

聽到崔桃提及萍兒,韓琦微蹙起眉頭,“十具焦屍的案子沒有眉目,死亡的地點離長垣縣最近,便去那裡探探消息,看看是否有線索。”

崔桃點點頭,曉得韓琦是覺得從各縣府衙官方得不到消息,便打算轉暗處從百姓之中打聽消息。

“你和王四娘去。”韓琦補充道。

崔桃愣了下,“萍兒也可以的,彆看她愛哭,會武的,應付一般人足以。”

韓琦品了口茶,沒說話。

崔桃笑著問韓琦可嘗過她改良的酥黃獨沒有,比起方廚娘的如何。

韓琦睨一眼崔桃,意思她有話就說,不必拐彎抹角。

“萍兒就是膽小,怕韓推官罷了。下次有什麼東西我不讓她送,我親自送。這次去長垣縣,韓推官若把她單獨留在開封府,她說不定又會多思多想,哭腫了眼。”鑒於萍兒月事未完的狀況,崔桃覺得還是帶上她比較省麻煩。

韓琦側首放下手上的茶碗,沒再說話,算是默許了崔桃的提議。

“韓推官真不用跟她一般見識,她是那種花落了都可能會感傷要哭的性子,沒緣由的,下次嫌煩直接把人打發了就是。”

崔桃說這話的意思是告訴韓琦,下次萍兒哭的時候彆不知聲,靠著萍兒自己去悟‘該退下了’那是不可能的,她哭起來的時候可沒有什麼悟性,也感受不到四周的氛圍,完全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裡。結果就兩敗俱傷了,萍兒哭得怕怕地不敢走,韓琦聽哭聲沒由來地煩躁。

“查到了!”

剛奉命去調查的衙役之一,氣喘籲籲地跑回來。

衙役告知韓琦,他們可巧就在距離開封府最近的雲水觀,找到了認識死者的人。說到這裡,衙役禁不住用崇拜地目光看一眼崔桃。若非她驗屍得到這些信息,判斷精準,他們現在肯定不會這麼快就確認死者的身份。

隨後不久,另一名衙役就將所有認識死者的人帶了進來,一共五個人,三男二女,都是衣衫破舊,麵黃肌瘦,進來的時候表情都怕怕的,互相依偎在一起。他們大的年紀在十四五歲左右,倆女孩年紀小一些,在十一二歲上下,其中有一名叫秦婉兒的女孩,白淨清秀,模樣倒是可人。

在衙役的引導下,五名孩子跪下給韓琦行禮。

崔桃拿畫像確認一遍之後,隻帶著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少年,名喚鄧兆,去屍房認屍。崔桃也隻給他看了臉,連脖子上的傷口都注意遮掩沒有露出。

鄧兆看了之後,嚇得差點沒站穩,然後就跑到屍房外頭,腿軟地靠在牆邊哭起來。

隨後崔桃就從鄧兆的口中了解到,死者叫萬中,是他們的老大。他們都是福田院流民的孩子,平日裡閒來無事,就會聚在一起去道觀寺廟等善人多的地方尋施舍,弄點額外的吃食填肚。因為他們若僅憑父母在福田院乾活掙那點錢吃飯穿衣,根本吃不飽,又都是正長身體的時候,實在餓得很。

回到側堂後,崔桃將萬中自儘的匕首拿給幾個孩子瞧,問他們可知這匕首的來曆。

“這好像是他的!”鄧兆仔細看著匕首,驚歎道。

秦婉兒看著匕首瞪大眼,神色恍惚。

“他是誰?”王釗忙問,又囑咐他們不必害怕,如實交代情況即可。

幾個孩子還是緊緊湊在一起,一臉害怕的樣子。

崔桃就看向鄧兆,用鼓勵的眼神示意他來講。

“婉兒的父親死的冤枉,老大一直很護著婉兒,他便跟婉兒承諾,等他將來出息了,一定會幫婉兒為父昭雪。雲水觀的道長最心善大方,總會舍些粥飯給我們,所以我們常會留在雲水觀閒玩兒。

前些日子在雲水觀,我們遇見一位錦衣少年,穿得一身貴氣,欲戲弄婉兒。老大便跟他起了爭執。他聽說老大要為婉兒父親昭雪,便嘲笑他,還說瞧他那樣,連去開封府門口喊冤的膽量都沒有。老大不服氣,便跟他打起來。誰知那少年有許多家仆,上手便將我們都擒住了。”

鄧兆隨即告訴崔桃,他們那會兒才知道,原來那少年竟是刑部尚書之子,喚作林三郎。其身份尊貴得很,他們根本惹不起。後來那天的事兒,他們挨了訓斥,也就混過去了。但他萬中卻覺得丟臉,心情一直不爽。

再後來他們又去了幾次雲水觀,有兩次又遇見了林三郎,林三郎一見萬中就出言嘲笑。萬中終於沒忍住,又跟林三郎廝打起來,後來林三郎掏出了匕首,把大家都嚇著了,誰都不敢亂動。那把匕首正是萬中如今自儘的這把。

“你們最近一次遇見林三郎在什麼時候?”王釗問。

“四天前了。”

鄧兆回這話的時候,崔桃看見秦婉兒抿著嘴角,手揪著衣襟。

崔桃便示意韓琦去問,韓琦當時沒理會。

崔桃讓王釗把餘下的四名孩子先打發出去,然後就笑著叫秦婉兒過來,牽著她的手走到韓琦跟前來,“韓推官這有好吃的點心要給你。”

韓琦:“……”

終在崔桃的目光注視下,韓琦將桌上的那盤酥黃獨遞到秦婉兒麵前。

秦婉兒怯生生地看一眼韓琦,默默道了謝,就接過點心。在崔桃態度友好地勸說下,秦婉兒盛情難卻,不得不咬了一口酥黃獨,隨即又吃了第二口。這點心真好吃,奈何嘴巴甜的,心裡卻苦,她忍不住地眼淚直往下掉。

崔桃又看向韓琦。

韓琦不明白崔桃唱得哪一出,但他知道崔桃這眼神的意思為何。

韓琦便對秦婉兒道:“你可有話要說?本官自會為你做主。”

“我們韓推官連丞相都敢參,區區一個刑部尚書,不帶怕的。”崔桃馬上對秦婉兒補充道。

韓琦看眼崔桃,這才明白她剛才那一番用意在哪兒。

秦婉兒猶豫了下,才小聲道:“其實今天我和萬大郎在雲水觀後頭,又遇見了林三郎。他們倆人又不對付了,林三郎便丟了匕首在地上,告訴萬大郎他若敢以命作陪去開封府喊冤,為我父親昭雪的事兒他就攬下了,不過是讓他父親一句話的事。萬大郎沒理他,他便笑話萬大郎是孬種,然後他就笑著走了。我以為事情過了,拉著萬大郎離開。後來他說要回福田院找他爹爹,我就以為他真的回去了。

他昨天一夜沒回去,我們也不知道。今天大家約好在雲水觀見麵的時候,不見他,我還以為他幫他爹爹乾活去了。現在才知道,他昨天那時候可能是回去拿了匕首……”

秦婉兒口中所說的萬大郎,指得就是萬中。

她說完這些,就哽噎地哭起來。

之前她一直憋著情緒,逃避不敢坦白,除了畏懼林三郎尊貴的身份,也很怕自己要去麵對因自己的緣故害死了萬中的事實。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現在終於把一切都說出口了,秦婉兒的情緒便徹底崩潰了,癱軟地靠在崔桃懷裡泣不成聲,連連譴責自己不好,連累了萬大郎。

崔桃隨即看向韓琦,問他:“該怎麼辦?”

這案子看起來簡單,其實非常難辦。

那林三郎算是教唆殺人麼?似乎很難定性。退一萬步講,即便算教唆殺人,證據呢?僅憑秦婉兒一人的證詞,一旦對方狡辯起來,憑其刑部尚書之子的身份,怕是不足以定罪。

作者有話要說:韓琦:還沒咋地,先妻管嚴了……

最近在節食中,當吃草的兔子半個月了,每天玉米、地瓜、粗糧,吃得夠夠的啊啊啊。每次查美食,寫美食,對我來說都是異常酸爽的折磨……如此這般那般很不一般的敬業精神,真真難能可貴,建議諸位小仙女們留個言表彰一下~~哈哈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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