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9073 字 8個月前

崔桃給涼亭頂鋪好青瓦片後, 便踩在梯子上,給木柱刷朱漆。

萍兒直歎這八角涼亭做得精致, “想來比那些高門侯府也不差,若掛上白紗一定會更美。”

“是啊, 更美,大半夜風一吹, 白紗飄飄, 裡麵再掛個穿白衣的披頭散發的吊死鬼, 伸著哄哄的長舌頭,想想就刺激。”王四娘在旁假意附和真反駁道。

萍兒一聽王四娘這話, 乍然想起杏花巷的案子, 腦子裡立刻閃現出具體畫麵來,堅決不再提這個建議了。

崔桃刷好漆之後, 從梯子上爬下來,掐腰打量整個八角亭。朱紅柱,八角青瓦, 在陽光和院內綠樹的映照下,顯得小有一番雅致,但好像差了點什麼。

差什麼?小橋流水的意境。

這荒院的麵積夠大, 可以在東側做一個四尺長的小拱橋,橋左右分彆設小池塘, 然後稍微有一個坡度,橋下做一條小河,讓水從北麵的小池塘通向南下方的小池塘, 池塘都做半丈見方大小就行,可以養些荷花或錦鯉。小巧玲瓏,五臟俱全,正添意趣兒。

想了就乾,彆猶豫!

崔桃用木棍在地上規劃了一圈,然後就挖起來。告訴王四娘和萍兒,她要許幾筐圓形的小石子,從河邊撿來的就行。王四娘和萍兒立刻拿著筐,牽著一頭小毛驢就去河邊找。

崔桃挖好了坑之後,洗把臉就去街上找了石匠,定了一個小號的石拱橋。付了錢之後,石匠表示三天後就能按照崔桃的要求雕琢好,然後送到開封府,特意問崔桃那石拱橋上的石欄杆可要雕花。

崔桃就選了祥雲紋做花樣,另外再付了雕花的錢。她又去另一條街上買了細石灰、細黏土和白膏泥,混合拌勻,厚實地鋪在河道上,就會的形成類似一層混凝土的剛性防水層。等王四娘和萍兒將四筐小石子帶回來後,再抹一層泥,黏上石子,等乾即可。

池塘的上遊再做一個小型的通水道,通向院後的井,在井邊做個小小的蓄水池,等回頭小池塘需要換水的時候,就可以把池塘裡的誰舀出澆花,再把水從井裡打出來倒入蓄水池,水就會順著通水道流向小池塘。通水道細邊上可以種些花草遮擋,也便不會不好看了。

崔桃安排好這些後,帶著鏟子和筐,去郊外的山裡挖些合適樹木花草回來。這些東西崔桃都不會特意花錢去買,山裡的花不僅不要錢,關鍵自然生長在野外沒人管,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用怎麼伺候就能長好。

若買些牡丹、蘭花之類的名貴好看的品種,回頭種到院子裡還要特彆精心伺候著,弄不好就生蟲鬨病,太過費心思了,她沒有那個時間天天去操心這些。

王四娘和萍兒也跟著崔桃一起,論起找野花,當屬萍兒最厲害。她一進山裡,那就跟被放飛了的蝴蝶一樣,哪兒有花哪兒有她。

崔桃挖了兩顆野山楂和山葡萄,能吃又能看,再好不過。又挖了一棵竹葉花椒,也就是藤椒,回頭等藤椒成熟的時候,現摘來一些做藤椒炸雞,必然美味。

三人回去的時候,天已經近黃昏了,趁著還有亮的時候,大家把這些樹木花草都種上,院東側已然有了一座精致小花園的雛形。等回頭石拱橋做好了安置上,塘子裡再添上水,再做了一個迷你的小水車安上,養了魚和蓮花,花草樹木也長得好了,必然更為景美。

“突然很喜歡這裡,讓我住一輩子都行。”王四娘對著美景不禁感慨,隨即問崔桃以後有什麼打算,如果她能住在開封府一輩子,她肯定跟著她在這住一輩子。

萍兒小聲表示:“我也——”

“你可得了吧,一瞧你這性兒就是嫁人的命。”王四娘直接嗆話萍兒。

“想那麼多乾嘛,活在當下,當下舒坦了再說。”崔桃看著自己這些天的勞動成果也很有成就感。

晚飯做了牛腩燉山藥和排骨菜豆米飯,兩樣都帶肉,乾出力的活兒就得吃肉才有勁兒。但牛腩山藥是清燉帶湯,口感並不油膩,喝起來既香又滋補,配上香噴噴的排骨乾米飯剛剛好。

崔桃特意留了一份兒裝進食盒,拿去大牢給朱二牛送了去。朱二牛因跟著他大哥拐賣良人,自然也要被定罪,因考量其有自首表現,所以判刑並不重,隻徒刑一年,三天後就要從開封府大牢轉移了。

孫牢頭因為跟崔桃相熟,崔桃如今也算是開封府的一員,自然是開了方便,允崔桃可以進大牢直接給朱二牛送飯。崔桃本就模樣好,加之男牢內的人長年不見女子,一瞧見崔桃進來,一個個眼睛都直了,甚至有人暗中吹起了口哨,便是有孫牢頭的嗬斥,這些人也難以收斂,擺出一臉色眯眯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崔桃。

崔桃既然敢進來,自然是料到了這些場麵,其實現在這狀況比她想象得好很多。她提著食盒到朱二牛那間牢房前,卻隻見跟他同牢的兩名男子衝了過來,朱二牛卻背對著牢門方向,頭麵著牆,雙手抱膝縮成一團。

“朱二牛!”崔桃喊道。

朱二牛恍然抬頭,起初似乎以為自己幻聽了,試探地扭頭看,果然看見崔桃後,他有點激動,踉蹌爬起身,連忙跑到崔桃麵前。

“你……你怎麼來了。”案子審了這麼久,朱二牛自然知道崔桃不是當初他認識的那個去長垣縣尋親的小娘子,她在開封府做事,她是衙門的人。

崔桃將食盒裡的飯菜端給他。

朱二牛聞到香味兒,咽了口唾沫,隨即落淚哭起來了。倒是把周遭看熱鬨的其他犯人給瞧著急了,還扭捏哭什麼,有這麼漂亮的小娘子給他送飯,飯菜還那麼香,撲上去吃都來不及,哪兒還有空哭?果然是新來的,太容易想不開。

“你受審的時候,我不便來見你。如今一切都定下來了,便特來還你的飯。直到你離開開封府大牢,我會天天來給你送。”崔桃蹲下身來,跟朱二牛道。

朱二牛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我買的可沒你這個香。”

“那是,這是我自己做的,自然是我做的最好吃。”崔桃不客氣地自誇道。

朱二牛破涕為笑,聽說是崔桃親手做的,必要嘗嘗崔桃的手藝。他先端起牛腩燉山藥喝了一口湯,隨即就停不下來了。

朱二牛舉起雙臂扒飯的時候,袖子下滑,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有幾處青紫。

崔桃默然看著他吃完了,便收了碗筷。朱二牛撓了撓頭,非常感激地跟崔桃道謝。

“我大哥說過,人隻有在落難的時候才能見真情。崔娘子在我這個樣子的時候,還給我送飯,這份兒恩情我一定會記一輩子。”

“說了是來還你飯的,所以不是恩情哦,不用記。”崔桃把空碗放回食盒裡後,對朱二牛道,“彆想不開,養好身體,一年而已,熬過去便好了。”

瞧他之前那副打蔫的樣子,便知道他想不開,不曾好好吃過飯。

朱二牛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點了點頭。

“我一直有個疑問,不知可否問你。”朱二牛見崔桃點頭,便繼續道,“我不懂,屍體既然是被大哥搬到山溝裡焚燒了,他又不可能把燒完的屍體搬回來,那車板縫裡咋能還有黑灰?”

在朱大牛的保護下,朱二牛才會比較單純,奈何世間的險惡卻並非某個人的隱瞞而不存在,他早到了該了解真相的年紀。

“因為有些屍身在裝車之前,就是焦的。”崔桃道。

朱二牛怔了怔,還不解想問為什麼,就聽同牢的絡腮胡犯人嘲笑他笨。

“沒見過燒紅的烙鐵往人身上烙麼?多燙會兒不就黑了?還不夠黑,那就乾脆直接丟在炭火上燒了就是!”

大家接著就起哄笑起來,朱二牛便有些慌張。

崔桃起身,走到那名絡腮胡男子跟前,又看向同牢的另一名身高體壯的犯人。

“以後不許欺負他,他歸我罩著。”

“噗!”絡腮胡男子巴巴地湊到崔桃跟前,隔著木欄杆,假裝作揖地給崔桃行禮,“是是是,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吩咐,我們自然要聽!”

話是這麼說,但聽其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他根本不打算聽。崔桃是官府的人,當著她的麵他們是不能如何,但人一走,他們偏就去欺負朱二牛,隻要抓不著現形,誰也沒有辦法。

“我說他歸我罩著。”

絡腮胡男子忽然覺得胳膊被紮了一下,隨即劇烈的疼痛和麻痹感就蔓延他整個胳膊。疼得他眼淚直掉,他見自己胳膊有根銀針,便想要用另一隻手去拔掉,誰知手剛抬起來,另一隻手也被紮了一根,當即他就覺得自己的兩個胳膊如殘廢了一般。

“再讓我看到他身上有傷,我就用比這十倍厲害的……給你們治病。記住,是治病,可不是用刑!誰叫我好心腸,總是喜歡大發慈悲呢!”

崔桃等著那嗷嗷大叫的絡腮胡男子求饒應了,她才將銀針扒下來。

“我刺的這兩個穴位通筋脈,專治肩周疼痛,不信你活動一下,是不是覺得肩膀比之前舒坦了些?”

絡腮胡男子活動了下兩條胳膊,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胳膊是不是真廢了,要是廢了的話,他一定要喊冤告狀,罵這小娘子歹毒濫用私刑。可他動了之後發現,他的肩膀好像真的鬆快了不少?但剛才那股疼勁兒,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哪有治病的過程比病本身還疼的!

絡腮胡男子看向崔桃的時候,見她對自己挑了下眉。當下明白其暗意威脅,論起玩兒陰的,他竟鬥不過官府裡一個小娘子!但鬥不過就是鬥不過,隻得伏低做小,賠笑著請崔桃放心。

“以後大家都記住了,這朱二牛我也罩著了!誰敢欺負他,就是欺負我!”絡腮胡男子喊完話之後,笑著詢問崔桃可還滿意。

崔桃看都不看他一眼,提著食盒便走了。

孫牢頭略送了送崔桃,禁不住笑歎:“也就隻有崔娘子能降服那個猢猻。”

崔桃聽孫牢頭這話,曉得那個絡腮胡男子有點故事,便問他犯了什麼案。

“是個攔路打劫的,帶著幾個兄弟在各官道上神出鬼沒。原本劫一下就換個地方,誰都抓不著他。誰知他竟狂傲上了,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月前竟蠢得單槍匹馬跑到王員外家裡去。你說他一個人就是再厲害,還能對付得了人家王員外家幾十名護院不成?結果就被人打了後瓢兒,暈死過去,然後就被送了大牢裡來了。”孫牢頭嗤笑道。

“他在什麼時候打劫,白天還是晚上?”崔桃再問。

“好像是正吃晌飯的時候,翻了牆頭進去,找準了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以為就是王員外,便給劫了。豈料那人卻不是王員外,是管家!”孫牢頭越說越覺得好笑。

崔桃思量了下,對孫牢頭道:“人還是看緊了些,我看他有點怪,不一定安分。”

“崔娘子說著了,他這人就沒安分過,我們自是會看緊了他。”孫牢頭應承道,另外還不忘告訴崔桃,朱二牛那邊請他放心,他們也會幫忙照看些。

崔桃道謝之後,便告辭回到荒院後。

王四娘立刻過來迎崔桃,“韓推官剛剛來了,見你不在,又走了。”

“可說了有什麼事?”崔桃問。

王四娘搖頭。見崔桃轉身要去找韓琦,王四娘忙告訴她,韓推官人已經離開開封府了。

崔桃:“那應該是沒急事。”若真有急事的話,韓琦自然會派人到大牢那邊找她。

崔桃也無所謂了,便沐浴更衣,準備睡覺。

熄了燈後,崔桃慣例閉目打坐,約有半個多時辰之後,她突然感覺窗外有人。

崔桃立刻下床穿鞋,就在這時一個箭矢戳破了窗紙,射在了地上,窗外的人轉身就跑

箭矢上插著一張紙。

崔桃撿起箭矢,便立刻追蹤那個人影去。

那人影大概沒有想到崔桃會反應這麼快,居然不用穿衣,也不看紙條,就直接跟緊了他?

他很熟悉開封府的環境,七拐八彎地跑,很想找機會貓在什麼地方,奈何崔桃不給他藏身的機會。最後跑到了屍房和雜物房附近,因為這地方隱蔽漆黑,他終於得了機會藏身,貓著一動不動了。

開封府的屍房一到夜裡,總有一種陰森森的氛圍,屍房邊上放雜物房的院子也是堆砌了不少物件。

崔桃雖然以前住過雜物房,但這院子裡堆積東西經常換樣兒。比如她之前住在這的時候,大半個院子還空著,現在院東堆了很多破舊的桌椅,院西有旌旗,一些木箱、木架和木板,甚至還有幾口鐵鍋。

開封府轄下的軍巡鋪有的時候會查抄一些亂擺攤的商戶,這些東西應該就是他們近來巡邏時查抄回來堆在這裡的。

是雜物房還是屍房,如果要二選一進入,那麼人一旦藏在另一個地方,就給他徹底逃跑的機會了。

崔桃從地上撿了一根折斷了桌腿兒,閉著眼睛,靠站在雜物房和屍房兩院子相交接的牆邊,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後,雜物房的院裡那邊傳來哢噠一聲響。

崔桃還是沒動,因為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丟了石子之類的東西發出的響聲,很可能是對方在試探,故意聲東擊西。

果然,不一會兒,屍房那邊有樹葉輕微的響聲,隨即崔桃感受到了屍房那邊有腳步聲,並且漸漸靠近院門口。

崔桃舉起手裡的斷凳腿兒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砸去,“啊”的一聲尖叫,有東西應聲倒地。

崔桃衝了過去,當即把人踩在了腳底下。

“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崔桃把人揪起來,見這人要做咬牙的動作,立刻踩了這人腳背一下,隨後踢襠,害得此人疼得張嘴大叫。崔桃便狠狠捏住此人的下巴,用剛剛的斷凳腿兒卡住了此人的嘴。

屍房傳出的動靜,引來了巡邏衙役的注意,大家挑著燈籠跑過來瞧是怎麼回事。崔桃這才看清此人的臉,她竟然還認識,正是當初‘崔九娘’送毒飯案件裡幸存活下來的獄卒孔林。那個聲稱他不得不巡邏離開,才僥幸逃過一劫的獄卒。

“居然是你。”

崔桃讓衙役從屍房取來竹鑷,檢查孔林的嘴裡是否有毒物,一般的死士都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嘴中藏毒,以備不時之需。

崔桃用竹鑷搜查了半天,沒發現後槽牙牙縫之類的地方固定什麼蠟丸之類的異物。

“毒呢?”崔桃問。

“嗚嗚嗚——”孔林嘴裡還被塞著個凳腿兒,不方便說話。

“毒呢?”崔桃又問一遍。

孔林含淚地猛搖頭,表示根本沒有什麼毒。

崔桃這才鬆開捏他下巴的手,把凳腿兒撤了出來。

孔林的嘴終於可以正常閉合了,卻兩腮疼得要命,害得他眼淚又嘩嘩往下流。

事發之後,便有人去急忙通知韓琦了。

崔桃讓人先把孔林綁好,等他嘴巴緩緩勁兒栽說話。她則取下箭矢上的紙條。

老地方見。

紙條上隻寫了這四個字。

崔桃質問孔林老地方是哪兒,孔林驚恐地搖搖頭,這會兒他下嘴唇還在發抖著,仍舊不太能說得出話來。

韓琦這時候匆匆趕來,他在路上已經知道了前情,在見到崔桃之後,直接問她查出什麼沒有。

崔桃把紙條遞給韓琦,然後李才給孔林揉一揉兩腮,好讓他儘快可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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