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天夜裡,崔桃就叫來了王四娘和萍兒,向她們正式通知她跟韓琦在一起的事。畢竟都要訂親了,也是時候告訴她們了,再瞞就說不過去了。
王四娘和萍兒本來圍桌坐著,一個嗑瓜子,一個用手剝瓜子,本都以為崔桃叫她們來是要講一講鬼宅挖眼案的勘破經過。
在忽聽崔桃的宣布之後……
王四娘剛把一顆瓜子卡在嘴裡嗑開,驚訝地還沒來得及用舌尖收走瓜子仁兒,所以瓜子仁兒就從她的嘴縫裡掉在了桌子上。
萍兒則直接手抖地把手裡的瓜子給扒飛了。
倆人同時看向崔桃,沒有立刻發聲。
準確的說,半晌都沒有發聲。
崔桃就給自己先斟了一杯茶,當她把茶壺放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尖叫,差點就本能地把手裡的茶壺撇向聲音的源頭。
“我的娘哎,我剛才是不是幻聽了?”王四娘叫完之後,用手扒拉一下身邊的萍兒,一臉疑惑問,“我剛才好像聽崔娘子說,她跟韓推官搞上了?”
崔桃無奈地白一眼王四娘,自然是不大喜歡她這措辭,但深知她就這德行,便暫且不跟她計較了。
萍兒點頭如搗蒜,對王四娘道:“我好像也幻聽了,聽得跟你一樣!”
崔桃抓一把瓜子,自己嗑起來,看這倆人能到什麼時候能反應過來。
王四娘和萍兒在互相交換眼神、彼此尋找認同中,渡過了漫長的嗑了八個瓜子的時間,倆人才總算反應過來,齊刷刷地扭頭看向崔桃。
“我們沒聽錯?這次不是我們瞎想?”
“崔娘子真跟韓推官在一起了?”
倆人輪番問。
崔桃掏出那把桃字折扇,笑著在她們麵前展開,扇了扇。
王四娘深吸一口氣,掐腰道:“老大,這就是你不厚道了,瞞了我們這麼長時間。”
“就是啊。”萍兒應承。
“不確定的事兒告訴你們,那不是讓你們跟著瞎操心麼。”崔桃解釋道。
王四娘和萍兒自然都明白這道理,總之現在知道了喜事兒,過去的那些都懶得計較了,她們現在有滿肚子疑惑迫切想知道答案。
崔桃舉起三根手指,讓她們每人隻能問三個問題,不然她今天晚上甭想睡覺了。
倆人當即開始珍惜起提問題的機會來,慎重挑選自己想問的問題。
“老大跟韓推官有沒有那個?”王四娘兩眼放光,一如當初,她總是免不了好奇這方麵的問題。
崔桃再度白一眼王四娘,多虧今天心情好,可以忍她。
王四娘因為過度興奮而失智,激動地催促崔桃,“快說說,有沒有?到底有沒有?”
“沒有。”
“那有沒有親親?”王四娘追加第二問。
“你的問題數量已經到了。”崔桃道。
王四娘愣住,“沒有啊,我就問了一個啊。”
崔桃豎起手指給王四娘數:“有沒有那個,第一問;有沒有,第二問;到底有沒有,第三問。”
“啊?後麵的也算啊?”王四娘震驚,懊惱地撓了撓頭,感慨自己真笨。隨即她就趕緊把希望寄托在萍兒身上,讓萍兒幫她問一問,有沒有親親。
萍兒也白一眼王四娘:“我才不要問這種問題,多丟人啊,也就你能問出口。”
萍兒的三個問題就很正常了,第一問倆人是從什麼時候在一起,第二問是倆人相處如何。
王四娘明明很好奇地饒有興致地聽完了,卻還是抱怨萍兒問的問題太平淡,不夠勁兒。
“若跟韓推官訂親,可能過韓家那一關?我擔心娘子過去的經曆以及現在做的活計,韓推官的家人難以接受。”萍兒第三個問題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本來吵吵鬨鬨一直攛掇萍兒的王四娘,這會兒也沉默了。世俗眼光終究是避免不了,更令人難以招架得住。
“他說他母親那裡通知過了。”崔桃也覺得韓家那邊應該不會全都意見一致地同意,但韓琦沒有特意提及,應該是沒多大的緊要之處。
“不管是誰,若敢欺負娘子,我們姊妹都照打不誤!”萍兒音調聽起來依舊挺溫柔,卻舉起胳膊,亮出了拳頭,堅決地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王四娘附和,啪地一下拍桌,表示誰都不行。
“不過韓推官的模樣還是不錯的,這事兒最終就算不成了也不怕,老大也被傷心,咱大不了就當占便宜、白嫖了!”王四娘勸慰崔桃道。
崔桃緩緩吸一口氣,喝口茶讓自己儘量冷靜。
“便是有了娃兒也不怕,模樣肯定差不了,腦袋瓜兒也絕對不會笨了,咱們三姊妹一起好好把他養大!”王四娘接著氣勢不減地喊道。
崔桃當即摔下茶盞,抓起桌上的瓜子就朝王四娘身上打。平日裡連銀針都能飛的人,飛瓜子自然不在話下,王四娘被打得一邊抱頭一邊躲,連連告饒。
崔桃忍到這地步了,哪可能放過她。
“我叫你這輩子都後悔今日嘴欠!”
王四娘嗷嗷地往外跑,崔桃又抓一把瓜子追了出去。
萍兒也抓了一把瓜子,笑著靠在門邊,邊嗑瓜子邊瞧她們一追一打的熱鬨。
一時間開封府荒院之內,吵鬨聲不斷。
……
張昌駕車載著韓琦歸家之後,便預備去通知廚房備水,卻見方廚娘匆匆趕來,隨即又見方廚娘身後跟著一人。那人一見到他們之後,立刻轉身往院子深處跑,喊著‘六郎回來了’。
方廚娘麵色不佳道:“大娘來了。”
張昌從瞧見那跑走的人就大概猜出來了,那廝正是韓家大房娘子跟前跑腿的。
“這人來得倒是突然。”張昌隨即對剛下馬車的韓琦感慨。
韓琦垂眸輕扯了下衣襟,什麼話都沒說,徑直朝正堂而去。
方廚娘卻是一臉愁容,原地焦急了片刻,才慌亂地跟上。
韓善彥陪著母親宋氏在堂內等候,他一聽說韓琦回來了,趕忙跑到正堂門口相迎,哭喪著臉小聲告訴韓琦,他母親來了。
韓琦應承一聲,便進了正堂。
上首位正坐著一位著錦穿緞的中年女子,渾身上下一絲不苟,麵色嚴肅。此時她正低眸放下茶盞,隨即才挑起眉目,看向韓琦。
“大嫂。”韓琦行淺禮,見過宋氏。
“咱們可有三年沒見了。”宋氏聲音清正,透著威嚴,令本就肅穆的氛圍平添一份逼仄感來。
韓琦應承。
宋氏再度打量韓琦一番,麵容略有些鬆動,露出一絲笑容來,“倒比以往俊拔更甚。”
“那是,六叔一向秀異於常人。”韓善彥不禁崇拜地感慨道,隨即他就收到宋氏瞥來的警告目光,馬上閉嘴低頭,乖乖在一邊站著不再吭聲。
半個多月以前,宋氏從韓琦生母那裡聽說,韓琦居然有意與博陵崔家女結親,她本還挺高興。但隨後派人細打聽這崔七娘的情況後,宋氏便隻剩下暴跳如雷了。那樣經曆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他們韓家六郎?縱然韓琦是庶子,可他如今是丁卯科的榜眼,是開封府的五品推官,誰都知道他日後必定前途無量。如今寒門進士都能配得上盛族嫡女了,更不要說韓琦是出身世宦之家的子弟,加之才貌無雙,自然該是有更好的選擇。
宋氏還聽說崔七娘如今就在開封府當值,這令宋氏不得不多想,這二人或許私下裡早就互生了情意,甚至有了苟且。韓琦涉世未深,對男女之情知之不多。宋氏覺得他八成是被眼前的東西給迷障雙眼了。所以她這次是緊急趕來汴京找韓琦,便要力挽狂瀾,趕緊把走歪路的韓琦給拉回正道上。
宋氏令韓琦坐下和他說話,簡單道明韓琦母親的身體情況還不錯後,便將話轉入正題,“我剛來汴京,便聽說禮部尚書有意擇你為婿。你怎麼不早點跟家裡說?早日張羅了,善彥如今也會多了一個堂弟不是?”
“多不多,與他何乾,他如今緊要的是讀好書。”韓琦淡聲道。
這話很明顯是借著說教韓善彥的機會,向她表明態度。
宋氏本想和韓琦委婉點,聽他此言頓然臉色轉冷,對韓琦道:“這話何意?莫不是到了這般年紀了,還不想成親?辜負你爹爹九泉之下對你的期盼?”
“父親的期盼,大嫂會清楚?”韓琦反問。
宋氏怔了下,更生氣。她公爹人早在地下了,她如何會清楚死人的想法,韓琦又在譏諷她。
“果然是書讀多了,翅膀硬了,三年不見我,剛見我就想把我氣死是不是?可彆忘了是誰把你撫養長大!”
論起年紀,宋氏比韓琦的生母還要大上幾歲,她可是正八經地是看著韓琦長大的,對韓琦自然是算有撫育之恩。
“稚圭自是不會忘記大嫂的養育之恩,但大嫂此番前來的目的,不必道明,彼此都清楚。今日不管大嫂如何說,稚圭這裡隻有一句話。”韓琦言語斯文,表情淡而疏離,偏又不失禮節。
宋氏瞧他此狀,心中越發憋火生氣。
“什麼話?”宋氏沒好氣地問。
韓琦:“長嫂如母,”
宋氏怔了下,表情舒展開來,臉上馬上浮現出非常滿意的笑容。她正想跟韓琦說‘你明白就好’,便聽韓琦又道了一句。
“卻終究不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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