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最冷的時候,乙骨憂太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站在廢墟上,望著戰鬥的殘跡,他實在無法靜下心來。
憐子反而適應良好——同樣是入學即為特級的異類,和自己相比,她或許更像五條老師。
五條老師永遠對這些殘酷的現實視而不見。
或者說即使他看到了,也會一笑而過。就仿佛這些世間的苦痛對他來說毫無了解的意義和必要。
“這,就是三重小姐本人了。”
乙骨憂太輕聲說。
他帶著憐子,找到了敵人的遺體,並且把所知道的一切講給了憐子。
憐子聽過後卻麵無表情。
“你在同情她,憂太?”
“……算是吧。”
空氣沉鬱下來。
說實話,乙骨憂太有些難以適應她這樣冷淡的反應。
憐子想了想,轉移了話題。
“憂太,你多大開始看到咒靈的?”
乙骨憂太仔細回憶了一下
在裡香死後,他的日子就像破罐子破摔,即使仔細回憶,也難以分辨細節。
而那之前的記憶更是一片混沌。
小學二三年級?
他說了個大概的數值。
“憐子你呢?”
“兩三歲。”
“那麼早?!”
“記憶大約就是那時候,我記事特彆早。”
“我在想……”乙骨憂太輕輕摩挲著手上的指環,說,“如果一個小孩子在不懂事的時候就能看到咒靈,又不懂得掩飾……”
當年的裡香也是這樣——如果她看不到咒靈,是不是會得到家人更溫和的對待呢?
“會被排斥吧。”
他用了排斥這個不太嚴重的詞。
他沒有說下麵的話,但憐子已經理解。
倒不如說,憐子因為個人的雙重經曆,反而更能站在另一個角度理解“普通人”和“異類”的關係。她甚至能站在壞人的角度,很輕易理解這些罪惡的存在。
“其他人……其他像我們一樣的人能不能有什麼更好的結局呢?“
憐子歎了口氣。
“你才十七歲,遊戲頂多打完了序章,剛捏出來個成型的最優加點角色胚子,怎麼就結局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就是覺得,那些……像她的孩子從小很可憐……”
“悲劇可不僅僅如此。”憐子冷酷地打斷了他的話:“不僅僅是有咒術天賦的孩子——椎名一家大概一開始就被盤星教裡的咒術師盯上了,也許入教都是被操控的。有成為咒術師的遺傳,卻又沒有咒術師的知識,恐怕是最噩夢的地獄開局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乙骨憂太。
“咒術師和普通人是割裂的。”
明明親眼看見的事物,說出去卻不被理解。
被咒靈襲擊,卻隻能獨自舔舐傷口。
作為咒術師,與咒靈的戰鬥和犧牲無人看到。
即使是儘力避免與咒靈和咒術師的世界接觸,也可能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像椎名一家和三重白一樣,成為惡行的祭品。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少女的聲音越發空靈。
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或者不可名狀的怪物在替她發聲。
“就現在我們所知所見的範疇內,製造仇恨和悲劇可以獲得更強的詛咒力量,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我們暫時無法去否認它,也難以找到更高效且無害的收益途徑。當下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增加犯罪成本。讓這種行為真正地被納入監管,讓實行者付出遠高於收益的慘重代價。”
夏日的一抹微光已在天邊亮起。四野寂靜無聲。
那時,憐子又想起自己離開家,入學高專那天晚上,加奈對她說的話。
那天她頂著夜雨,親自跑到憐子家,送了她一盒親手做的小蛋糕。
“我來成為連接憐子和日常的鎖鏈,不論你走到哪裡。請不要忘記朋友,不要放棄自己的日常。”
她這樣說。
加奈啊,這句話太沉重了。
你隻要做錨點就好。
作為山田憐子人性的錨點。
你不該承受拉力。
而我,來成為那個拉住咒術師和日常之間的鎖鏈。
你作為錨。
智哥、林叔叔和他們身邊的聰明人們作為引擎。
讓我們試試把這條深陷泥濘的船拉回航道。
那是一個不自量力又不甘寂寞的重生者的膽大妄為。
也是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