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1 / 2)

言歡 扁平竹 28553 字 3個月前

商滕眼眸微沉, 後槽牙因為此刻情緒的劇烈翻湧而咬緊。

拿著照片的那隻手,力道不斷加大,照片被捏的起皺。

他抬起另一隻手, 想把張照片撕了。

眼底帶了點晦暗不明的情緒。

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那到底是什麼。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張照片很礙眼,他想要銷毀它。

這並不像他會做出的舉動,有點失態,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把手垂放下, 將照片放回原位。

他打開門,,準備出去。

床上, 岑鳶一直在咳嗽。

開門的手頓住,最後還是轉身,替她把被子蓋好, 然後才下樓。

他把領帶重新係好, 讓何嬸給岑鳶倒杯水端上去。

何嬸見狀, 遲疑了會:“今天還有應酬嗎?”

商滕沒回答她的問題, 隻是說:“這幾天吃飯不用等我。”

他開門離開後, 何嬸歎了口氣。

前幾天剛緩和些的關係, 怎麼又恢複原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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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岑鳶這種不怎麼喝酒的人來說, 朗姆酒的後勁還是很大的。

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頭疼的厲害。

簡單的洗漱完畢, 她隨便披了件外套出去, 客廳裡, 何嬸剛把飯菜端出來。

她特地煮了粥。

宿醉過後, 喝粥最好。

何嬸擺著碗筷,輕聲指責她:“以後啊,少喝點。他們那是常年應酬,喝習慣了,酒量也好,不像你,半杯倒。”

岑鳶笑了笑,走過去幫何嬸的忙:“以後不喝了。”

何嬸盛粥的手頓了下,她遲疑的問岑鳶:“你和商滕之間是有什麼誤會嗎?”

岑鳶被她這話給問住了:“誤會?”

何嬸見她也一臉懵,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把盛好的粥擺出來,放在桌上:“沒事,我就是隨口問問。”

岑鳶也沒多想。

陳甜甜去了幼兒園,才半天就嚷著要回來。

周阿姨去接的她,路上一句話也不肯說。

到家了以後,就賴在岑鳶的懷裡不肯出來了。

岑鳶抱著她,輕聲哄著:“寶寶怎麼了,被欺負了嗎?”

她也不說話,安靜的躺在她懷裡,躺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何嬸問起周阿姨:“小周啊,甜甜這是怎麼了,彆是在幼兒園被欺負了。”

周阿姨說:“問過老師了,說沒人欺負她,就是突然情緒低落的,可能是想媽媽了。”

她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才多小啊,哪能記得這麼清楚。

但這些話,何嬸沒有說出口。

何嬸不是頭回替岑鳶感到不值,犯不著去養彆人的孩子。

以後等她長大了,心裡念著的,肯定還是她的親生母親。

以岑鳶這個條件,其實沒必要在這裡受委屈的。

她大可以找個真正疼她愛她的。

商滕的確是優秀的,他從一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頂端。

更彆說他這個人,本身就比彆人要出色的多。

無論是哪方麵。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名媛千金全都心悅於他的原因。

他或許是個合格的上位者,領導者,但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公。

所以何嬸才會替岑鳶感到不值。

但她好像,並不是很在意。

她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在意,總是一副溫和平靜的模樣。

何嬸有時候覺得,越是平靜的東西,越是易逝。

她最近已經開始有這種感覺了。

就好像,岑鳶可能會在未來的某天裡,突然從這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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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商滕都沒有回家。

他住在豐鈞旗下的酒店,他是老板,想住多久都行。

那裡有一間他專屬的總統套房。

剛和岑鳶結婚的那半年,他都住在酒店。

岑鳶隻有偶爾才能見到他一麵。

他在某些方麵有些潔癖,那種事,隻和她做過。

何嬸最近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小夫妻吵架其實很正常,總要有一方先低頭,不然再深的感情都會在冷戰中結束的。”

台風仿佛把冷空氣也給一起帶過來了,這幾天氣溫降的厲害。

眼見著就要入冬了,岑鳶想在冬天來臨之前,給陳甜甜和商滕一人織一件毛衣。

陳甜甜的半個月前就織好了。

因為她中途接的訂單,所以忙了一段時間,這些日子才逐漸歇下來。

織了一上午,才織了半截袖子。

她選的是水粉色的毛線。

商滕的衣櫃裡清一色的全是黑白灰這些冷淡的顏色。

長期對著這種陰暗的顏色,心情都會變得不好。

所以岑鳶希望,他能稍微明媚一些。

至少可以,偶爾笑笑。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那雙桃花眼天生就含情,隨便一個眼神都溫柔。

可他平日裡總是過分嚴肅冷漠了,一副拒人於千裡的疏離。

像是塊千年寒冰一樣,無論太陽怎麼曬,都曬不化。

聽到何嬸的話,岑鳶手上動作微頓,卻也沒開口。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商滕為什麼會這樣。

但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商滕住在酒店的時間,本身就比在家的時間長。

他在尋城其實有好幾套房,但他很少去住。

他不是很喜歡在寂靜無人的地方待太長時間。

喜歡安靜,卻又討厭安靜。

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具體奇怪的點在哪。

就好像很多事情,再不合理,隻要是放在商滕身上,就會變成一件很合理的事。

商滕這幾天沒回家,甚至連電話都沒打一通。

往往這種時候,岑鳶都不會打擾他。

何嬸偶爾也會說她,不懂得行使自己妻子的權利。

換做任何一個人,丈夫在外麵這麼久不回來,早就電話視頻輪番轟炸了,哪像她,半點都不上心。

岑鳶不知道怎麼去解釋。

她好像,的確不太在意商滕在外麵如何,是和誰在一起,又和誰走的近。

她很難對某個人或某件物提起太大的興趣來。

隻有見到商滕的時候,她才會有那種感覺,很強烈,很強烈的感覺。

可是見不到他的時候,那種感覺又徹底煙消雲散了。

何嬸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到底也隻是這家裡的幫工,傭人。說的多了,反倒顯得她過多乾涉主人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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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因是下午來的,也沒有提前打過招呼。

所以當何嬸把門打開,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愣了好一會兒的。

她當然見過劉因,在岑鳶和商滕的婚禮上見過,但也隻見過那一次。

劉因見她傻站在中間擋路,不滿的把她推開:“有沒有點眼力見啊。”

何嬸回過神來,問她要喝點什麼。

她尖著嗓子吼道:“我喝個屁,氣都氣飽了!”

眼神在屋子裡掃了一圈,沒看到人,她問何嬸:“岑鳶呢,她死哪兒去了?”

江家夫人的名聲她多多少少也是聽過一些的。

小三上位,沒什麼文化,雖然傍上了江家這棵大樹,但總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氣質。

小門小戶出生,到底上不了大台麵。

她早就淪為那些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何嬸輕聲提醒她:“麻煩您稍微小點聲音,孩子還在睡覺。”

劉因一聽她這話,火頓時就上來了:“孩子?什麼孩子,那個孽種嗎?”

何嬸擰著眉:“還望您注意您的言行措辭。”

劉因氣樂了:“我注意我的言行措辭?你怎麼不讓商滕他也注意一下,把初戀的女兒帶回來讓我女兒養?他倒好,現在當起甩手掌櫃,自己在外麵逍遙快活去了!他知道外麵那些人都是怎麼嘲笑我女兒的嗎?有他這麼當老公的?”

何嬸語氣冷了幾分:“這話您大可直接當著先生的麵講,在我跟前抗議,他可聽不見。”

劉因瞪她一眼:“這有你說話的份了?拿錢乾活就閉上你的嘴,彆給我擺出一副女主人的譜!”

這些話,她當然不敢當著商滕的麵講。

商滕能給她好幾分好臉色,興許還是那是靠著那點良好的教養在撐著。

劉因可不指望他把自己當成丈母娘來尊重。

連自己老婆都不放在眼裡的人,會把她當丈母娘?

她是小地方出身,從小接觸的也都是些底層圈子,察言觀色那是基本。

她平日裡可沒少討好那些闊太太們。

欺軟怕硬,捧高踩低。

論起年齡,何嬸與她算是同歲,這會被她吼的一愣一愣的。

手緊緊攥著袖子,卻也不敢再吭聲。

岑鳶剛哄完陳甜甜睡下,自己也在旁邊眯了一小會。

是劉因的聲音把她吵醒的。

她穿上衣服,推門出來。

劉因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雙臂環胸,一臉火氣。

岑鳶遲疑了會,還是走過去:“媽,您怎麼來了?”

劉因聽到聲音了,抬頭看她,喉間發出一陣冷哼:“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

岑鳶大概能猜到,她今天是為了什麼來的。

這還是劉因第一次過來,她之前不來,是因為她怕商滕。

字麵意思上的怕。

這次既然過來了,那就說明,她早就知道,商滕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岑鳶沒說話。

劉因一看她這啞巴樣就惱火,半點沒有把她的能說會道給繼承了去。

“你知道外麵那些人都在怎麼傳你嗎?”

傳播速度最快的,大概就是流言了。

岑鳶多少聽說過一些,但她並不在乎。

劉因說:“他們說你就是個養孩子的保姆,你以為商滕為什麼娶你?還不是為了孩子,你性格軟弱,不爭不搶的,所以他才會選你!你要是繼續這麼軟弱下去,等孩子大了,他遲早會踹了你,到時候你可真就什麼都沒了!!!”

很多事情,岑鳶不是不知道。

她隻是不太在乎,也就懶得去爭論了。

當事實被劉因剖析開,赤/裸裸的擺放在眼前。

她又不得不去麵對這一事實。

周阿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場麵,到底年紀不算大,有些害怕的小聲問何嬸:“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啊?”

何嬸把燕窩取出來,打算待會給岑鳶煮點。

進廚房的同時,也把周阿姨一起推進去了:“這種豪門恩怨,我們就彆跟著瞎摻和了。”

劉因也是聽到那些流言蜚語才找來的。

孩子接回來才多久,商滕又開始夜不歸宿了。

眼見著江家日漸敗落,劉因可就指著岑鳶了。

要是她再被商滕給踹了,她可就真沒指望了。

她是窮怕了,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種討生活的日子。

“總之你趕緊去把商滕弄回來。”

岑鳶無聲垂眸,沉默安靜了半晌:“我沒辦法的。”

“你可是他老婆!”

岑鳶的身子不算好,最近也總是頭暈。

前幾天剛來的大姨媽,醫生給她開過藥,減少出血量的。

雖然有用,但血量還是偏多。

醫生說過,得這個病的女性還是極少數的。

所以在某些方麵,她也算是小幾率的那一群人。

劉因這一吵,她更難受了。

手撐著沙發扶手,有些坐不穩。

劉因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慮,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止住了。

她也沒在這裡待多久,很快就走了。

離開之前留了句話:“你今天去把商滕勸回來,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她走了以後,岑鳶終於坐不住,身子軟軟的倒下去,頭靠著沙發扶手。

眼前陣陣的發黑,緩不上來。

何嬸和周阿姨全在廚房裡忙活,也沒有察覺。

岑鳶手抓著領口,重重的喘著氣。

額頭有細汗沁出。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那漫長的幾分鐘,大抵就是難熬吧。

何嬸從廚房裡出來時,她已經緩過來了,就是臉色有點發白。

何嬸見狀,擔憂的問她:“是哪裡不舒服嗎?”

岑鳶笑了笑:“沒事,可能是暖氣開大了些,有點熱。”

邊說著,她邊把身上的針織開衫給脫了,又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對了,您待會做飯的時候,多做些商滕愛吃的。”

何嬸一愣,繼而也笑了:“想通就好。”

岑鳶沒說話,視線落在窗外。

下雪了。

她喜歡雪天,小的時候,隻有下雪或者下雨天,體校才會放假,不用訓練。

那個時候,岑鳶就會在街角的老爺爺那裡買兩個烤紅薯,去校門口等著。

可是現在,哪怕下再大的雪,她都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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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嬸把商滕愛吃的菜全部單獨打包起來,保溫裝好。

岑鳶換好衣服下來,何嬸把東西遞給她:“雪天路滑,路上開車注意點。”

岑鳶點頭:“嗯,會的。”

何嬸讓她再等等,轉身進屋,拿了一片暖寶寶給她:“貼在肚子上,會舒服一些。”

岑鳶笑容溫柔,和她道謝。

何嬸大概是,她來了這裡以後,唯一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

商滕久住的那個酒店,她知道地址,開車過去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

但是因為氣候原因,有些堵車,等到了以後,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總統套房有單獨的電梯通行,岑鳶和前台說了,但人家說她沒有房卡就不能進去。

她隻能給商滕打電話。

第一通沒人接,她就沒再打第二通了。

他沒接電話,就說明他在忙。

岑鳶還是懂得輕重緩急的。

她坐在酒店大廳裡等了會,旋轉門後有人急急忙忙的走進來,邊接電話邊往電梯口走:“我已經到了,現在在等電梯。”

話說到一半,他的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岑鳶身上,疑惑的喊了一聲:“岑小姐?”

電話另一端,男人側轉了下椅子,他指尖壓著桌麵,輕點了幾下。

好一會,才低沉出聲:“她也在?”

特助點頭:“在大廳裡坐著。”

他走過去,禮貌的和岑鳶打過招呼:“岑小姐中午好。”

岑鳶之前見過他,商滕的特助。

她站起身,看了眼他正顯示通話中的手機屏幕,輕聲詢問道:“可以麻煩你把手機給我說兩句嗎?”

特助猶豫了一會,在等待商滕的許可。

岑鳶剛才的話,他肯定也聽到了。

特助不敢擅作主張,就安靜的等了會。

好半晌,電話那端才傳出一陣低嗯:“給她吧。”

岑鳶走遠了些,才開口:“還在公司嗎?”

商滕的態度沒什麼變化,他一直都是這樣,冷漠,淡然。

“嗯。”

岑鳶說:“我讓何嬸做了點你愛吃的菜,你今天幾點回來?”

他那邊偶爾有翻動文件的聲音傳來:“可能會很晚。”

岑鳶是聰明的,她自然能夠聽懂他話裡的意思。

她也想離開。

但她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應付劉因了。

她的身體狀況並不好,這幾天因為失血過多,頻繁的發暈。

於是她說:“那我等你。”

她沒有再給商滕拒絕的機會,說完這句話後,就把手機還給了特助。

特助跟在商滕身邊這麼久,什麼人沒見過啊,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了。

這會敏銳的感覺到氣氛不太對。

電話那端挺安靜的,半天沒有聲響傳來。

隻是偶爾,金屬質感的打火機被點燃,以及煙卷燃燒時的微弱聲響。

落在他耳邊。

男人低低的出了一口氣,吐出灰白色煙灰。

他從轉椅上起身,站在落地窗前。

CBD中心最高的一棟辦公樓,從這裡俯瞰下去,視野範圍開闊。

甚至可以看到酒店那棟樓。

特助頓時覺得如坐針氈,看他們這副樣子,應該是鬨矛盾了。

但是小夫妻鬨矛盾,為什麼要去折磨他一個人局外人。

他不過是過來跑個腿,拿文件而已QWQ

岑鳶安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特助的視線總是控製不住的往她那邊飄。

他也好想當個有錢人啊,就連老婆都這麼漂亮。

那張臉跟玉雕的一樣,單是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也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周身那股柔弱氣質,跟林黛玉似的。

好半晌,男人終於低沉出聲,問了一句:“她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