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點頭:“還坐在那。”
商滕說:“你走的時候把房卡給她吧。”
特助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同樣的話,商滕不喜歡說第二次,也沒這個耐心。
耳邊傳來電話被掛斷的忙音。
特助嚇出了一陣冷汗。
拿了文件以後,他把房卡交給岑鳶:“商總讓我轉交給您的。”
岑鳶接過房卡,給他道謝。
特組笑了笑:“不用和我客氣。”
他走了以後,岑鳶垂眼看著房卡,然後走過去,把房卡放在電梯感應區刷了一下。
前台的幾個小妹妹盯著她看了一會,直到她進了電梯,才大膽的交頭接耳了起來。
“聽說二十八樓住的是咱們老板,她該不會是老板包養的小情人吧?”
在這上班的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這酒店是豐鈞旗下的,五星級彆,但也隻算的上豐鈞旗下的一個小產業。
足以可見她們這個老板,有多有錢了。
當前台的,姿色都不差,打聽到老板最近就住在這兒,心裡都有私心。
誰不想一步登天啊,要是能被看上,那可是從地獄到天堂的區彆了。
誰知道居然被人搶先了一步。
關鍵人家那臉,那身段,那氣質,她們的確也比不上。
但也阻止不了她們酸啊。
“長的溫婉淡雅,想不到居然也是個為了錢出賣自己身體的人。”
“手段挺高明,也豁得出去,都在這兒坐了快兩個小時了。”
“嘖嘖嘖。”
岑鳶自然不知道她們議論的內容。
她進屋後,把燈開了。
和商滕的房間比起來,酒店的氛圍裝修都要更有溫度一些。
岑鳶把飯菜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箱裡。
想著等待會他回來了,再幫他熱一下。
中途接到蘇亦真的電話,讓她把裙子的腰圍改小一點,她現在在拚命節食減肥,就是為了能在下個月的晚宴上,以最好的狀態進入大眾視野裡。
她本身就是靠美貌出圈的愛豆,實力其實一般般。
所以想要翻身,能夠依靠的,也就隻剩下美貌了。
岑鳶說好。
蘇亦真正在做指甲,聽到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愣了愣:“你怎麼了?”
岑鳶走過去,倒了杯水:“沒事,有點小感冒。”
蘇亦真一驚一乍:“這種天氣就算是小感冒也很危險的,你這幾天好好休息,衣服的事情不用著急。”
岑鳶聽到她的話,笑了笑,和她道謝。
蘇亦真反倒不自在上了:“怎麼突然和我道上謝了。”
眉梢眼角的笑還沒收回,她輕聲說:“謝謝你關心我。”
然後蘇亦真就不說話了。
她從見到岑鳶的第一眼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直到剛剛,她才反應過來。
是心疼。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但她身上的那種看透一切的淡然讓她覺得有點心疼。
沒有經曆很多磨難和風雨的人,是很少有那種情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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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後,岑鳶看了會電視。
她也不敢睡,因為不知道商滕幾點回來。
大概天色擦黑的時候,門從外麵打開。
商滕手指勾著領帶,往下扯了扯。
與此同時,他微抬的視線看到了客廳裡的岑鳶。
“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站起身,往吧台走。
她的背影纖瘦柔軟,攏在那件針織開衫裡,給人一種,風吹不得,日曬不得的易碎美感。
商滕把視線移開,外套脫了。
岑鳶端著水杯過來,遞給他。
輕柔的一句:“辛苦了。”
像羽毛,擦著心臟過去。
商滕沒接:“放桌上吧。”
語氣是淡漠的。
岑鳶依言把水杯放在桌上,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看見他眼底的倦怠了,岑鳶心疼的問:“今天工作很累嗎?”
商滕搭放在腿上的手指緩慢的收緊了幾分,西褲被壓住了褶。
他低聲問她:“我的眼睛好看嗎?”
是一個,恨奇怪的問題。
奇怪到,岑鳶沉默了好幾秒,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這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所以她點頭:“好看的。”
偌大的客廳,隻開了一盞落地燈,在角落。
不算太明亮,所以岑鳶沒有注意到,商滕逐漸陰沉的眼底:“你喜歡嗎?”
岑鳶覺得現在的他太奇怪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他。
因為這些問題,並不像是商滕會問出口的。
見她遲遲不回答,商滕再次重複的問了一遍:“你喜歡嗎,我的眼睛。”
“喜歡。”
她的聲音很輕,但異常堅定,“喜歡的。”
商滕從她的臉上,沒有看到半分撒謊的痕跡。
然後他笑了。
隻浮於表麵,不達眼底的笑。
他沒有再開口,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岑鳶自然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她站起身:“我帶了些何嬸給你做的飯菜過來,都是你愛吃的,我幫你去熱一熱。”
她走到冰箱旁,把門拉開。
步伐有些不穩,她半邊身子都靠著冰箱,當作支撐點,這才不至於摔倒。
過幾天讓何嬸給她做些補氣血的食物吧。
這樣想著,她把冰箱裡的東西端出來。
才走了兩步,眼前一黑,她就沒了意識。
人在昏迷前,最後存留的感官的確是聽覺。
岑鳶聽到了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以及男人跑過來的腳步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大片的黑暗。
隻有緊閉著的門沿下,透進來一點客廳裡的光。
她掀開被子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
是商滕的衣服,白色的襯衣。
她站起身,下擺遮住臀,正好在她大腿處。
她推開門,出了房間。
商滕坐在電腦前,正垂眸看著手中的文件。
電腦裡,不時有人用流利的英文向他彙報工作。
他應該在開遠程會議,岑鳶沒有打擾他,非常的自覺的放輕腳步。
商滕抬眸,眼神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岑鳶倒了一杯熱水,慢慢的喝著。
一杯水喝完,商滕的會議差不多也結束了。
突然安靜下來,岑鳶意識到他的會議結束了。
這才逐漸出聲:“我剛剛......”
商滕淡聲開口,替她答疑解惑:“你剛剛暈倒了,醫生說你有點貧血。”
岑鳶抱著水杯:“這樣啊。”
她是想告訴他的,自己生了病,血友病,有遺傳性,可能沒辦法給他生孩子了。
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再等等吧,他今天心情好像不是特彆好,就不給他添堵了。
“今天回去住嗎?”
商滕沒看她:“我最近工作比較多,等我忙完這段時間。”
岑鳶點了點頭:“這樣啊。”
她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雪也下的很大。
天氣預報裡還在提醒市民,出行多加注意,小心摔倒。
商滕的視線落在她的腿上,冷白色的肌膚,那塊淤青在上麵,格外顯眼。
眼底情緒細微難辨。
他最終還是移開視線:“明天我讓人送你回去。”
這話便是,讓她留下來過夜了。
岑鳶遲疑的說:“我來例假了。”
商滕微怔片刻,聽懂了她的話外音後,眉梢微擰。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放心。”
不變的低沉嗓音,岑鳶卻聽出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今天的商滕,有些奇怪。
以往的他,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問題,都是淡定自如的。
可今天,他好像很容易被一件小事刺激到。
就像是,在這些零碎小事的基礎上,已經發生了一件讓他更加無法接受的事情。
能讓商滕都無法接受的事,岑鳶實在想不起來會是什麼。
因為天塌下來了他好像都不是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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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眠質量其實一般,尤其是到了一個新的環境以後,更加難以入睡。
剛到尋城的那幾年,岑鳶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經常做夢。
但一次也沒有夢到過自己想夢到的人。
很奇怪,人們都說,人死後的那些天,會去自己親人朋友的夢裡,和他們道彆。
岑鳶那段時間一直失眠,她怕紀丞找不到她,就偷拿了媽媽的安眠藥。
可睡著了以後,還是夢不到他。
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在自己的夢裡見過他一次。
媽媽說,那是因為他知道你怕鬼,所以不敢來見你,怕嚇到你。
小的時候,岑鳶很膽小,怕鬼又怕黑。
高一那年,學校開始實施托管。
第一天,因為到校的學生數量太少,她的宿舍暫時隻有她一個人搬進來。
宿舍晚上九點半就熄燈了。
岑鳶不敢睡,她怕黑,也怕鬼。
紀丞就瞞著他爸媽,悄悄從家裡翻/牆跑過來,來學校找她,怕她餓,還給她買了宵夜。
從窗戶的防護欄裡遞給他,他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笑容燦爛:“鳶鳶乖,不怕。”
那個晚上,他就在她的宿舍外坐了一夜。
陪她,哄她睡覺。
他告訴她:“黑夜是在用它的顏色保護你,如果遇到壞人了,你躲在暗處,他就看不到你了。”
岑鳶把被子拉過頭頂,身子輕輕的顫抖。
她還是會不甘心,那麼鮮活的一條生命,他還沒有實現他的夢想,穿上那身警服,成為和他父親一樣的緝毒警。
就這麼消失在那個春天裡的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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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因的電話是在早上打來的。
打給岑鳶。
她看到屏幕上方的來電聯係人,長久的沉默過後,她還是按下了接通。
劉因也沒和她寒暄,直接進入了主題:“商滕在你旁邊嗎?”
難怪這麼早就給她打電話,原來隻是為了確認她到底有沒有和商滕在一起。
盥洗室裡有流水聲,應該是商滕在裡麵。
岑鳶說:“他還在洗漱。”
劉因聽到她這話,頓時長鬆一口氣,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今晚回家吃飯,把商滕也帶上。”
岑鳶沒說話。
劉因見她這麼久沒反應:“啞巴了?”
岑鳶語氣無奈:“他還在生我的氣,吃飯的事情改天吧。”
劉因一聽這話,眉頭就皺起來了:“你做什麼了,他為什麼生你的氣?”
岑鳶又開始頭暈了,她手撐著桌麵,堪堪站穩了些:“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連人家為什麼生你的氣你都不知道?”
岑鳶身子輕晃了幾下,手脫離了桌麵,一時沒站穩。
險些摔倒之時,後背貼靠在男人寬厚的胸膛。
他的手扶著她的肩膀,還帶著淡淡濕意。
冷的觸感,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在他懷裡。
商滕注意到她發白的唇色了,想來身體還沒恢複過來。
他把她扶到沙發上坐好,然後把手機從她手中抽走。
劉因一聽到他的聲音,態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小滕啊,今天和鳶鳶來家裡吃飯,特地讓廚師做了些你愛吃的。”
劉因沒想到商滕會直接和她講。
麵對這個後輩,她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
這番話說的也沒什麼底氣,原本以為他會拒絕。
誰知道他居然同意了
劉因這下可高興壞了,正要開口。
商滕不急不緩的淡聲道:“我到時候把甜甜也一起帶過去。”
劉因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聽到他的話,愣在那:“什......什麼?”
門外有人敲門,商滕走過去,把門打開。
站在門口的是他的司機,手上拿著的,是商滕讓他回家取的衣服。
岑鳶的。
她的衣服昨天暈倒的時候被手裡的湯汁濺到了,沒辦法再穿。
他接過衣服,把門關上:“甜甜總要見見外公外婆。”
劉因尷尬的笑了笑,為難道:“這......甜甜的外公外婆到底也不是我們啊。”
“她現在跟著我姓商,是我和岑鳶的女兒,您自然也是她的外婆。”
他這一口一個尊稱的,劉因聽著,卻莫名覺得膽寒。
她欺軟怕硬,踩低捧高。
在真正的上層者麵前,她連反駁都不敢。
事情就這麼定好了,電話掛斷後,他把手機遞還給岑鳶。
一起遞給她的,還有她的衣服。
他們剛才的話,岑鳶自然也聽見了。
其實沒什麼太強烈的感覺。
可能放在其他女人身上,興許會受不了吧。
但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他會愛上自己。
本身就是沒有感情的婚姻。
他娶她,不是因為愛。
結婚那天就知道的事情,直到現在她還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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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雪停了一會,晚上又開始下了。
從車上下來以後,商滕單手抱著陳甜甜,單手撐傘,岑鳶走在他的身側。
看上去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家三口。
甚至連商滕自己都沒察覺到,不斷往岑鳶那邊傾斜的傘麵。
以至於進屋後才發現,他的左肩全是雪。
今天是江家家宴,江祁景也被叫回來了。
他看到商滕懷裡的幼童,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劉因沒有告訴他,今天商滕會把陳甜甜也帶回來。
隻說他姐姐和姐夫今天回家吃飯,讓他沒什麼事的話,也回來,一起吃頓飯。
雕像還有些細節沒有完善好,原本是打算通宵不睡的江祁景,在聽到她話在電話裡說的那番話後,最終還是回來了。
關於這個孩子的事情,他也是從江窈那聽來的。
但從未太上過心。
畢竟江窈那張嘴,謊話張口就來。
可現在親眼看到了,才發現她罕見的也說了句實話。
江祁景看著那小孩,冷笑著把椅子踹開,回了房。
房門被用力的帶上,整個房子似乎都跟著震了一下。
陳甜甜被嚇到了,腦袋枕在商滕的肩膀上,身子輕輕的顫抖著。
商滕動作溫柔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沒事,不怕。”
那頓飯,吃的很尷尬。
甚至連劉因這個社交達人都開始不自在起來。
安靜了很久,她才用試探的語氣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我上次聽我家鳶鳶說,你們兩個好像還沒領證?”
她這番話問出口,江窈和江巨雄都把注意力移過來了。
三雙眼睛都看著他,商滕神色仍舊淡漠,輕嗯了一聲。
看來是真的沒有領證了。
江巨雄的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劉因乾笑兩聲:“那你們這證打算什麼時候去領?”
商滕沒打算隱瞞:“十八號,正好我那天有空。”
劉因從他口中聽到準確的日子,心裡那塊大石頭可算是放下了。
隻要領了證,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此時就連那個礙眼的小女孩她都覺得順眼了起來。
心情也好了許多。
不管他對岑鳶有沒有感情,至少商家這個靠山是有了。
岑鳶卻遲遲沒有開口。
十八號,紀丞的忌日。
她已經訂好了回去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