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瀾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 商滕正在哄陳甜甜睡覺。
這些天她一直哭,說想媽媽。
也不肯睡覺。
商滕哄了很久才把她哄睡著。
怕吵醒她,他拿著手機, 出了房間。
紀瀾給他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回去吃頓飯。
“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 你生日當天沒辦法幫你慶祝,就提前一天過了吧。”
她說,“把甜甜也一起帶上。”
淡漠到不見任何起伏的語氣:“不了。”
是預想過的結果,自己生的兒子, 最懂他的,當然也是自己。
“就當是讓我彌補一下曾經缺失過的, 母親的職責吧。”
笑容裡,帶了些苦澀。
這麼多年,紀瀾一直在後悔。
商滕變成如今這樣, 有她一部分的責任。
如果當初她沒有袖手旁觀,而是選擇站在他這一邊,他是不是就不會完全被同化。
他曾經也用自己的方式反抗過。
妄想剝離這個冷血絕情的群體。
但所有人都在伸手將他往深淵裡推。
紀瀾眼睜睜的, 看著自己曾經還算陽光, 對這個世界滿懷憧憬的兒子, 變成如今這副, 利益至上的陰沉性子。
如果說商家人是主謀, 那麼她就是幫凶。
她在商滕向她伸手的時候, 選擇了無視。
這麼多年, 她一直在後悔。
也會恨商昀之, 把自己的兒子折磨成了這樣。
但她真正虧欠的, 又何止商滕這一個兒子。
電話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的下一秒掛斷。
靜默許久, 紀瀾盯著暗掉的屏幕, 手捂著臉, 肩膀輕微的顫抖著。
人上了年紀,總愛回憶從前。
可是每次,隻要她想起虛弱到連知覺都徹底失去的商滕,被人從那間屋子裡抬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如同被狠絞過一樣。
自己剛出生時,愛笑的可愛兒子,被他們這群魔鬼折磨成這樣。
他們隻想要優秀到,凡事都得第一的繼承人。
卻不許他犯一丁點錯。
不允許他不是第一,不允許他屈居人之後。
從小到大,商滕都是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生活著。
所以她能原諒陳甜甜的存在,最起碼,她的母親曾經在商滕最昏暗的那段時間,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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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從廚房裡出來,詢問紀瀾還要不要繼續準備。
紀瀾彆開臉,用帕子擦淨臉上的淚:“準備吧,那孩子嘴硬心軟,會來的。”
傭人這才應聲,重新折返進廚房。
做的都是商滕愛吃的菜。
紀瀾也是名門大戶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從小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唯一會做的,就是南瓜燜飯。
從小商滕最愛吃的,就是她做的南瓜燜飯了。
這次的主食也是她親手做的南瓜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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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氣溫降的很快,湖麵都開始結冰了。
商滕替陳甜甜把衣服穿好。
陳甜甜手指著衣櫃方向:“還有圍巾。”
商滕讓她先坐好,自己起身去拿。
打開衣櫃後,粉色的圍巾掛在一旁。
他的動作有片刻的怔住。
圍巾是岑鳶織的,他記得。
那些天每次回到家,她手裡都拿著這條未織完的圍巾。
陳甜甜還在悶悶不樂:“周阿姨都跟我說過了,媽媽是因為和爸爸吵架才會離開的。”
商滕替她把圍巾圍上,沒有開口。
陳甜甜說:“爸爸,要不你去和媽媽道個歉吧,這樣她就會回來了。”
商滕其實不太會給女孩子梳頭發。
馬上就要春節了,商滕給何嬸和小周放了一段時間的假。
所以梳頭發這種事,隻能他親自來了。
陳甜甜的發質有些硬,再加上她睡姿不太好,所以第二天早上起來就亂糟糟的。
商滕怕弄疼了她,動作很小心。
沒有得到回應的陳甜甜不甘心的繼續撒嬌:“爸爸,你就去和媽媽道歉好不好,周阿姨說了,男孩子是得包容女孩子的。”
外麵冷,商滕怕她凍著,就給她穿的厚了點。
這會裹的跟頭熊一樣,胳膊都抬不起來,搖搖晃晃的要他抱。
商滕抱她抱在懷裡,拿了傘出門。
“爸爸會處理好的。”
她在他懷裡悶哼一聲,生氣了:“你彆看我年紀小就想騙我,周阿姨說了,你還把戒指都扔了,你們就是想離婚。”
外麵風雪很大,商滕把傘撐開,護著她。
司機從駕駛座下來,繞到後排,接過商滕手裡的傘,把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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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陳甜甜第一次見到紀瀾。
是和外婆不一樣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素雅,麵容溫柔,屬於那種,第一眼就讓人喜歡的人。
商滕肩上落了雪,頭上也是,可他懷裡的陳甜甜卻被護的極好,一點冷風也沒受著。
紀瀾很少見他對誰這麼上心過。
傭人拿著羊毛薄毯過來,紀瀾朝商滕伸出手,說:“我來吧。”
後者沒動。
紀瀾笑了笑:“總得讓我看一眼孫女吧。”
她又去逗陳甜甜:“讓奶奶抱抱你,可以嗎?”
陳甜甜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商滕懷裡縮了縮,然後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紀瀾滿意的把她抱過來。
飯菜已經擺上桌了,她是斷定了商滕今天會過來的。
進屋以後,紀瀾這才注意到,還缺了個人。
“岑鳶呢,她怎麼沒來。”
不等商滕開口,陳甜甜就搶著回答了:“爸爸壞,和媽媽吵架。”
光是這一句,紀瀾大概就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