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那一百多個在看直播的觀眾都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無法回神。
屏幕已經完全黑了,聲音也沒有——應該是方懷的手機最終沒電了, 直播終止。
他們其實隻聽到了很少的一段,寫的倉促,並沒有潤色。
但……怎麼說呢。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聽歌聽哭了?】
【崽崽進步好大?!這哪裡是靈感丟了,分明好好的嘛?!!】
【我……說不出話了, 神仙寫歌。】
【姐妹們, 錄音的都刪掉或者彆往外麵傳播, 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不要心急。最終還是要等崽崽那邊官宣,拜托拜托了。】
【了解。】
這是《霜凍》開機儀式的前夜。
林升雲坐在窗台邊, 敬了祖師爺一杯酒;王安在翻著資料,琢磨換誰代替方懷來給《霜凍》作曲;劇組的工作人員在做最後一遍確認核驗, 采訪媒體在校對稿子……
還有營銷號在蹭熱度, 遮遮掩掩地發些類似“一個唱不了歌的歌手、寫不了曲的作曲人,以一己之力拖垮整個《霜凍》劇組的‘恒星’, 這出鬨劇要如何收場?”的文章。
還有一百多個人, 回想著剛剛驟然聽到的旋律,輾轉反側、心潮澎湃, 一直到半夜都難以入眠。
方懷在寫歌。
《深淵月光》和他以往寫過的歌都不大一樣。他以前的歌要更加輕盈,筆尖落在紙上都是軟的, 關於天地自然, 關於星星與雨水, 關於生命呼吸。
但《深淵月光》不一樣。
它有很明顯沉底下去的部分, 用最低沉厚重的音符壓抑著呈現出來,每一下都是貼著心臟在震顫與搏動,呼吸都很費力。他穿過泥濘陰暗與冰涼的海水一路往下沉,到沒有任何聲音與光亮的海底,在深淵裡……
忽然看到了月光。
那月光很不可思議,又漂亮得讓人心悸。原本以為會是一捧寒涼的雪,卻原來是溫柔的月色,靜靜地在最低沉的穀底深淵鋪開。
旋律也是在這一瞬間反轉。
“……”
寫完一整首歌後,方懷合上琴鍵,呼出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表,淩晨兩點,離天亮還有將近五個小時。《深淵月光》隻定了主旋律和大致歌詞,還沒有潤色,如何編曲也需要進一步思考。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事情。
《深淵月光》是寫給葉於淵的歌,他並不打算用它來做什麼——而現在,他還有一首歌要寫。
《霜凍》的主題曲。
一旦開了頭,一切看起來似乎就順理成章了。方懷握著劇本半倚在小沙發上,隻開了一盞小夜燈,借著昏黃的光去讀劇本,把字裡行間的情緒流動暗湧分離出來。
“至死不渝的浪漫與理想。”
《霜凍》的故事他已經很熟悉了。
少年在沙發上曲著腿,半垂著淺琥珀色的眼眸,一手抱著墊了紙的板子,一手握著筆,鋼筆在修長白皙的手指間打了個轉。
他閉上眼睛,一瞬間仿佛置身於又長又暗的隧道中央,有山風遠遠吹來。
許多畫麵零碎著一一閃過。
窗外炮火轟鳴,衣衫襤褸的女人抱膝坐在台階上,輕聲唱著搖籃曲;穿著軍裝稚氣未脫的年輕人,摟著稻草人跳了一支華爾茲後,笑著飲彈自儘;畫家以筆蘸血,一筆勾勒出祖國綿延的版圖……
無數畫麵交織纏繞,彙成筆下的旋律。
淩晨四點,第二首歌主旋律和歌詞基本確定。
到這個時候,困意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來。方懷打了個哈欠,臥進小沙發裡,長腿蜷起,閉上了眼睛。這個姿勢雖然不大舒服,但時間不多,睡一會兒就要醒來,湊合著。
忽然藍屏老人機震動一下。
方懷打開一看,收件箱有新短信,葉於淵發來的:
“睡了嗎?”
方懷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四點。他經常讓粉絲不要太晚睡,反倒是自己沒做到,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他下意識打字發送:“睡了。”
發完之後,才忽然意識到什麼:“……”
方懷把老人機放在一邊,窩在沙發上閉起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半晌後,有人沉默著推開門,將沙發上的少年抱到床上,蓋好被子,低聲說了句晚安。
他很想留在這裡陪方懷。
但作為‘普通朋友’,那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天一亮,葉於淵也就沒了留在這裡的理由。
翌日,《霜凍》開機儀式。
主創、工作人員都很早開始忙碌起來,王安更是起了個大早。他是音樂總監,現在方懷又是這麼個情況,一會兒媒體采訪的時候,他一定是重點關注對象。
很快媒體陸陸續續來了。
開機儀式還沒正式開始,王安坐在座位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已經有相熟的媒體湊上來采訪,主要的問題果然集中在質疑方懷身上。
王安老神在在地打著馬虎眼。
記者問他:“有考慮過換作曲嗎?”
“請等待最終名單公布,”王安笑了笑,“我們自然會有最好的處理,不會讓期待《霜凍》的大家失望。”
記者一聽,他竟然真有這麼個意思,登時跟打了雞血一樣:
“那麼傳言是否是真的?方懷目前唱不了歌、寫不了,以及——”
王安微笑:
“抱歉。”
開機儀式很快開始。
封朗是最後一個趕到的。高大俊美的男人穿了一身淺灰色西裝,前兩粒扣子解開,淺金色的眸子心不在焉地耷拉著,邁著長腿走到座位上坐下,開始玩消消樂。
但媒體激動了。
封朗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他的相貌俊美的很張揚,在加上那嚇死人的履曆和令人浮想聯翩的無數段緋聞,他很受媒體的喜愛。
“封影帝,您已與關小姐同居隱婚是真的嗎?聽說二位在《冰島森林》中定情,之後……”
“假的。”他漫不經心道。
“封影帝,您和林先生深夜密會是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