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朗打了個哈欠:“誰?”
“……”
林升雲在一邊重重地咳嗽了一下,臉色不大好看地提醒道:
“這是《霜凍》的開機儀式,無關問題無可奉告。”
時間很快到了,卻還空著兩個位置。
一個是徐樞,某個配角的演員。而另一個則是方懷。
徐樞是個配角,今天就有他的戲,本來早該進組了。但他拖拖拉拉到現在還沒有來,至於方懷……
方懷其實七點就醒了。
他還想起一件事情,送給葉於淵的禮物,因為各種陰差陽錯,到現在還沒送出去——不知道葉於淵還在不在這邊?但他可能趕回去工作了。
他醒來時躺在床上,清晨的光軟軟落在眼皮上,昨夜的記憶一時如潮水般湧來。水鄉的早晨,漁歌悠揚,有早點的香氣隱隱傳來。
方懷和石斐然打了個電話,石斐然去買早點,而方懷洗漱完畢後去晨跑和練聲,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無論在哪裡。卻沒有想到,剛跑出去沒多久,一個戴著工作證的女人就在衝他招手。
“你是群演吧?快去換衣服吧,一會兒那邊開機儀式結束第一場就要開拍了,”她是群演負責人,群演人數多也分不清誰是誰,再加上平時不怎麼看綜藝,的確沒認出方懷來,“衣服在那邊領。”
方懷:“但是……”
“快去吧,時間來不及了。”
方懷:“……”
發衣服的是個大媽,上下掃視了一圈他的身材,視線又頗為驚豔地在他臉上停了停,翻出一套軍裝來遞給他:“更衣室在後頭,快點換,彆浪費時間。”
她能看出方懷的骨相很好,眼角微垂,平時是英俊少年感的相貌,稍加修飾各種風格都能駕馭,現在是龍套,過一會兒說不定會紅遍大江南北。
她遞給方懷的這套衣服比彆的更為精致些,是個有兩句台詞的龍套。
方懷一時百口莫辯,被趕鴨子上架地趕去換衣服。
“那個……”
“快換!”大媽輕點著衣服,有點暴躁,“現在年輕人怎麼磨磨唧唧的!”
方懷:“……”
這個衣服的確有些複雜,他不太了解具體怎麼穿,他匆匆套好,袖口不知道怎麼理,推開門: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怎麼係上去。”
群演的更衣室很鬨騰,幾個人勾肩搭背地抽著煙聊天,煙霧繚繞,分發衣服的阿姨扯著嗓子在喊‘你們莫要抽煙了撒’,群演負責人急匆匆地走來走去,沸騰喧嚷又接地氣,亂哄哄的。
但此時,沸騰的水像是被投進了一塊冰,倏地安靜下來。
無數視線忽地集中過來。
方懷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之前那個設計師說的不錯,方懷很適合穿軍裝。
——淺灰色製式軍裝,排扣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褲子勾勒出長腿、褲腳紮進軍靴裡。方懷的身材很好,肩背到腰腹線條優美,完全能撐得起軍服的版型。他戴了一雙白手套,脊背挺直,模樣顯得英俊又禁欲。
清晨的光線安靜地停在他眼角眉梢,淺琥珀色的眸子微漾,垂下眼瞼,陰影勾勒出故事感。
許多人隻覺得心臟快要停跳了。
大家都是粗人,說不出什麼好話,隻覺得好看。還不是膚淺的好看,他站在那兒就像一副油畫,邊角的光線都簇擁寵愛著他,色澤鮮明,像電影裡一個意猶未儘的長鏡頭。
那個群演負責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大媽則喃喃道:“俊,真俊。”
有群演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機錄了一段短視頻,偷偷摸摸地上傳抖音,也有人拍了照發微博。
而就在這時,一個女生擠過人群走進來,看見此景也是微微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
“你是方懷嗎?……那邊開機儀式,林導在找你!”
.
“方懷還沒有來?”媒體也竊竊私語開,“是不敢來嗎?因為寫不出歌怕丟臉——還是說《霜凍》已經打算換作曲了?”
按照正常的電影開機儀式,作曲作詞和主題曲歌手是不會到場的。但大家都知道林升雲的怪癖,要主題曲的主創人員跟組,他的電影每次開機儀式,主作曲人都是會出席的。
“我看是不敢來,還有五分鐘開始了。”
“臨陣脫逃了?”
“林導,請問您不顧眾人反對選擇方懷為作曲,是否有黑幕——”
“不是,因為他……”足夠優秀。
林升雲說到此處,嘴邊的話頓住。
現場也安靜了一瞬。
無數的視線集中在入口處,一路定格在那個人身上,隨著他的腳步向前。
一直過了足足半分鐘,才有媒體如夢初醒,從美顏暴擊中反應過來,把話筒塞到方懷麵前:“方先生您好,請問您寫不出歌的傳聞是否屬實?無法進行創作,不日將會退出《霜凍》主創,是真的嗎?”
許多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其中包括林升雲。方懷沒有提前來,林升雲之前有提點過,但沒有特意叮囑過麵對這類問題該如何回答——他既怕方懷說錯話給人抓了把柄,又怕方懷被人說到傷心的點、更加失落。
畢竟,寫不出歌的確是事實。
甚至連更惡毒的話都有,在場的媒體是篩選過的,但也並不妨礙有人為了博眼球劍走偏鋒:
“方先生,您沒有才華又沒有實力,占著這個位置公平嗎?平時自己不會良心不安嗎?”
“……”
方懷微微一怔。
他安靜地站在那裡,淺琥珀色的眸子水洗過一般乾淨。剛剛仍在玩消消樂的封朗不悅地眯了眯眼,放下平板,剛要站起來——
下一秒,方懷彎了彎眼睛,問一邊的工作人員:
“抱歉,鋼琴可以借用一下嗎?”
開機儀式是借用的大禮堂,一會兒還要出去上香拜神,禮堂的角落的確放著鋼琴。
許多人不知道他要乾什麼,各種奇異的、不屑的、探究的視線一時雲集。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方懷走到琴邊,按下了第一個鍵。
一聲震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