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一更(2 / 2)

這艘戰船在行進的時候又回到了領頭的位置,其他人都在船艙裡休息,但陳鬆意沒有。

看著渾濁的江水翻起浪花,她站在斜風細雨之中,見到前方遙遙地出現了那段山崖交錯、坍塌堵塞的水道。

沒了密集的雨幕遮眼,陳鬆意很快就看清了他們是怎麼從這裡通過的。

他們沒有疏通,直接粗暴的開了幾炮,把堵塞水道的山體轟掉了。

山崖上仍然殘留著炮彈轟擊過的痕跡,原本狹窄的水道變得更寬闊了幾分。

風吹動她身上的衣裙,陳鬆意不由得想道:“難怪來得這麼快。”

看她站在這裡,沒有撐傘,身上的衣衫又單薄,旁邊的將士有些想開口提醒讓她回去,但又不好意思。

這個身穿青衣的少女站在細雨之中,黑發被沾濕,連睫毛都仿佛沾著細小的雨霧。

那雙帶著江南女子柔婉氣息的眼睛映出風雨,仿佛都讓這枯燥的雨景變得動人了起來。

年輕的將士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江南女子,此刻不免又想起那篇傳遍京城的祭文,想到那個同樣出身江南、曆經磨難卻不屈服的奇女子,他忍不住想道:“江南的姑娘都這般不一樣嗎?”

在他思緒發散的時候,陳鬆意察覺到了一旁的視線,回過頭來,目光正好跟這個年輕人撞上。

她沒有避開,對方一愣,隨即微紅了臉。

他這個樣子,讓陳鬆意想起自己帶出來的兵。

他們大多都很年輕,當意識到少將軍是女子的時候,對視間都會先移開目光。

她想了想,主動開口道:“京城發生了什麼事?付大人怎麼會調了京城的水師過來?”

見她主動開口跟自己說話,年輕的將士又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

論起來,陳鬆意問的這些也不是什麼密辛,可要在戰船上對無關人士談及,就顯得有些不合適。

青年為難的樣子落在陳鬆意眼裡,她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糾結什麼,於是又道,“我是裴軍師的幕僚,在他手下主要負責觀測天象。”——不算閒雜人等。

“不錯。”

甲板上,裴植的聲音傳來,略帶著點笑意。

陳鬆意轉頭看去,就見他從船艙中撐著一把傘出來了。

俊美軍師,藍衫紙傘,在煙雨與江景中緩步走來,越發的風流不羈。

剛才她一走,齊統領也出去了,裴植立刻就被遊天抓住紮了針。

爭分奪秒紮完以後,遊神醫就把他給趕了出來,現在裡麵在被治療的換成了潘老爺子。

得到裴植的背書,年輕的將士有些驚異地接受了陳鬆意也是軍中人士。

他組織了一下語句,就說起了京中這些日子的動靜。

聽到有三義幫的人逃出了包圍圈,從江南把罪證帶了出去,陳鬆意輕輕點頭。

她想象得出,要在閻修的封鎖之下做到這樣,需要付出多少人命,多大代價。

當聽到他們沒有逃過追殺,最終是一個那晚從紅袖招逃出去,已經在京郊隱姓埋名生活下來的姑娘接力時,她又想起了顏清,想起了那些紅袖招的姑娘。

青年還提及了那篇傳遍京城的祭文。

書院第一人之作,傳播之廣,就連他們在軍中都聽到了。

隻是聽他複述了寥寥幾句,裴植眼前就浮現出了一個堅韌的女子形象。

他明白寫祭文者的用心,隻是輕歎了一口氣:“真奇女子也。”

至於陳鬆意,也不由得被喚起了關於謝長卿的記憶。

想起風瑉對這個知己好友的信任,再想到當初隻因自己跟謝長卿有婚約,他就願意不遠千裡送自己回江南,就足以體現他們在某些方麵是同樣的人。

聽到餘娘是逃去書院,才被兩人救下,又送她去見了付大人,付大人帶著他們連夜進宮,據理力爭,才得到了欽差之位,用兵符調動了京城水師,陳鬆意跟裴植都感到整件事真是一波三折。

江南跟京城的信息完全不通,聯係起他們的就隻有陳鬆意臨時交給顏清的錦囊信物。

這當中不管是哪個環節沒有對上,事情都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旁人隻感慨蒼天有眼,沒有讓黑暗徹底籠罩四野。

陳鬆意卻想到自己埋下的火種,這麼快就燃燒了起來,照亮了黑暗一角,就感到振奮。

隻不過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黑暗中還有著蟄伏的野獸,想要狩獵舉著火把照亮長夜的先行者。

年輕的將士說完,見裴植撐著傘,將少女攏在了傘下,兩人並肩而立,於是默默地退開。

戰船經過了原本交錯的山崖,離開了這段不再阻塞的水道,陳鬆意才開口道:“我有種感覺,這件事沒有那麼容易結束。”

裴植撐著傘,胸前的兩縷白發在風中拂動。

他轉頭,見她望著煙雨籠罩的江麵,目光有些出神,“雖然抓住了閻修,但我總覺得他身後還有人……那人才是難以對付的。”

對閻修銷聲匿跡許久,搖身一變就成了桓瑾的左臂右膀,裴植也覺得事有蹊蹺。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跟付大人會合,保證他的安全。

他問:“你覺得到了州府,那人會出現嗎?”

陳鬆意停頓了片刻,才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這也是一種感覺。

所以一切還是等趕到州府,見了付大人再從長計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