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 190 章(1 / 2)

秦驍蹲在高處。

在另外兩個方向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同袍。

在殿下跟陳姑娘在亭子裡商談的時候,他們就守住園子的各個方向。

一旦有人靠近便把人驅散,同時兼顧著看有沒有不知死活的眼線敢潛入厲王府。

秦驍還好,在濟州城跟著殿下見過一次陳姑娘。

今天,他又負責趕車,一起跟去了陸侍郎家見過她出手,滿足了好奇心。

可是另外兩人就不一樣了,他們隻在邊關聽過軍師說起她,並沒有機會真正接觸。

等到這位神秘的高人弟子現身,她跟殿下兩人說話,他們又要放哨。

高處的風挺冷,秦驍就看著他們兩個伸長了脖子,恨不能視線穿透了亭子周圍垂下的簾子,隻無謂地仰頭揉了揉鼻子。

今天沒有月亮,京城的天空看起來黑得很。

原本殿下帶了他們四個脫離回京的隊伍,結果許昭倒在了濟州,現在還是一個名義上的死人。

京城的情況這樣複雜,就他們三個天罡衛留在殿下身邊,秦驍覺得壓力有些大。

幸好,算算時間,大軍也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主帥為了楊副將的病情輕車簡從、先行離開,後麵的兵馬當然也是一路狂追。

他嘀咕道:“算一算,現在應該已經到京城幾十裡外了吧?”

離京城不到一百裡的河道上,正在奔赴京城的一共有三波人馬——

厲王的軍隊,草原使團,還有包下了一艘船的風瑉。

載著三千兵馬的大船吃水很深。

上麵裝載的不隻是軍隊,還有從草原上帶回來的駿馬。

京城的南軍、北軍配備的戰馬很大一部分就是這樣輸送來的。

送到京城以後,草原馬會跟大齊的馬雜交出下一代。

風瑉的踏雪跟徐二的烏騅,都是這麼來的。

船頭破開水麵,朝著前方行進。

風瑉的船落在最後,船上的所有人看到厲王的軍隊,都十分向往。

但他們也知道,厲王殿下的軍隊紀律嚴明。

就算是他們公子爺,也不能擅自靠近。

眾人也就唯有在夜晚的時候,走到船頭,朝著那艘大船望一望。

想看看能不能見到厲王殿下出來透氣。

遊天是這艘船上對厲王最不感興趣的人。

他對姚四烤的魚都比對那位厲王殿下的興致高。

他拿了容鏡要給陳鬆意的書,從天閣下來,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往陳家村。

結果卻聽到師侄已經跟著她的兄長一起去了京城。

儘管陳家夫婦都盛情邀請他留下,在翻新擴建過的家裡多住幾天,可遊天還是對抗住了對陳娘子做的美食的渴望,隻接下了一大包煎餅,就繼續動身前往京城。

吃飯什麼時候都可以吃,但容鏡要給她的這本書,想來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還是先送到她手上更好。

於是,搭慣順風船的人來到碼頭,打算挑選一搜往京城方向開的船,趁著天黑跳上去。

沒想到卻跟風瑉撞了個正著。

風瑉也是剛剛打造完武器,想從水路回京城。

因為不差錢,所以他直接包下了一艘船。

見遊天跳上來,他認出了陳鬆意的這位小師叔。

知他要去京城找她,風瑉就把他捎上,一並帶走了。

搭認識的人的順風船,當然比搭不認識的人的要好。

早在樓外樓跟風瑉打過交道,遊天也就在他的船上安之若素地待了下來。

總的來說,風瑉是個不錯的人。

他給了遊天獨立的艙房,船上哪裡他都可以去,東西隨便吃。

跟前段時間遊天在天閣的生活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然後,遊天就發現自己所創的“金針藥浴刺激法”跟《八門真氣》被師侄一起送給了他。

一艘船上有一兩個適合修習《八門真氣》的人就已經十足的巧合。

而風瑉的根骨上佳,這艘船上的那些半大少年根骨也很不錯。

他們十幾個同時出現在這艘船上,隻可能是有人特意留心搜集,有意為之。

遊天於是問了,得知這些孩子都是因江南水患成為了孤兒,是陳鬆意挑選出來的。

這一下,遊天看風瑉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

他不知道這些孩子本來是陳鬆意打算自己培養的,隻納悶眼前這個勳貴子弟有什麼特殊。

她又送功法又送人。

這難道也是師兄的謀劃嗎?

不過回天閣這一次,遊天也從容鏡的態度中看出了一個問題,就是師兄的行事是有特許的。

很多事情,旁人做了不行,但是師兄他可以,他收的這個弟子也可以。

所以她送功法這件事,不是什麼大事。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習,風瑉的《八門真氣》已經小有所成。

隻不過他的進境在遊天看來還是太慢了。

於是,作為在他的船上吃住的報答,遊天接手了對他修習的指點。

回京路上這一個多月時間,風瑉的實力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眨眼就踏入了第三重。

沒想到過去二十年當中,自己都苦尋不得的機緣,竟然就這樣降臨了。

風瑉心情複雜。

雖然遊天說這是自己捎他去京城的回報,但風瑉還是表示要感謝他。

他許諾:“等去了京城,來侯府住一段時間。我家廚子是陛下賞賜的禦廚,菜做得不錯。”

禦廚。

聽見這兩個字,臉上又養出了嬰兒肥的少年咽了咽口水。

風瑉還很投其所好地道:“京城裡哪個酒樓、食坊有什麼招牌菜,我都熟,到時叫上鬆意一起,我全都請你們去吃。”

“好!”遊天答應了,“叫上她一起。”

小師叔看他越發的順眼了。

雖然他這趟下山是正經任務,但也沒說要在山下待多久才回去,便是過完年再走也不錯。

他矜傲地道:“你不錯。等去了京城,你家中有誰有恙,我可以出三次手。”

風瑉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少年師叔的另一重身份——名震江南的遊神醫。

得到他三次出手的承諾,無異於多了三條性命。

於是兩人都覺得對方可交,值得深切地來往。

這時,河道上的另一艘船傳來了喧嘩的聲音。

風瑉看了一眼,就不喜地收回了目光。

這艘船上承載的是來自草原王庭的議和使團。

遊天也看了這些草原人一眼,卻不像船上的其他人那樣,恨不得把這些草原蠻夷扔到結冰的河水裡去。

他對他們沒什麼感覺。

就這樣,三方人馬互不乾擾,還算平靜地接近了京城。

……

厲王府。

亭中,蕭應離聽完了陳鬆意的心誌。

他並不因她是女子,就覺得她做不到。

她有怎樣的能力,在見到她以前,他就已經從軍師那裡聽說了。

而回到京城之後,她又用這幾天的力挽狂瀾,充分展示了她的實力。

在江南的那些謀劃,或許是她的師父之能,但京城這些就是她自己為之了。

亭中,厲王俊美的麵孔在周圍燈光的映照下越發的深邃,越發的奪目。

他的眼睛裡也有著得能者來投的光芒。

如果麵前這個是同軍師裴植一樣的男子,他已經要伸手去執“他”的手,同“他”說一句“得君相助,吾甚幸之”。

可惜在伸手之前,他想起了她是個姑娘,於是又將剛剛離開桌麵一寸的手放了回去,然後對她說:“我回來之前,軍師就說過,若得你來投,他願意讓出他的位置。你想要什麼官職?”

陳鬆意先因他接受自己而踏實,然後搖了搖頭:“我隨師父學習,可屯田、可練兵、可刺探情報、可上陣殺敵。但論及統籌謀略,我不及軍師萬分之一,怎能受此重任?

“要論我最擅長的,還是為殿下搜尋賢才、解決問題。屆時朝堂內有陛下坐鎮中極,有文臣武將穩定大局,地方有能臣乾吏推行政令,世家大族會被削弱牽製。

“毒瘤一除,春闈一開,良才美玉儘歸朝堂。

“王朝四百年興盛,自這一屆士子啟——”

厲王眸光猛地一亮,問道:“這是天機?”

陳鬆意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被他打斷,她未能提起今日在北郊見到的胡績先生。

但她的雙眸隨著再續的話語,緩緩亮起。

“等此間事了,陰謀挫敗,我隨殿下前去邊關,解決殿下遇到的問題。然後再有三五年養精蓄銳,等到倉廩豐實、兵強馬壯,就可踏破龍城,收服草原,教化蠻夷,擴土開疆。”

隨著她所描繪的未來鋪展,坐在她麵前的人胸腔裡亦心跳怦然。

受她感染,他的眼睛亦是亮如晨星。

這一刻,他或許意識不到,眼前的她正符合他曾想過的“我該娶一個怎樣的女子”。

但她出現的意義對他來說很不同。

他的軍師出現,跟他一起描繪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

而她的出現,讓他們那個顯得有些遙遠的目標一下子被拉近了許多。

陳鬆意的眼睛裡同樣帶上了幾分憧憬、神迷。

到了這個她未見過的未來,後麵的一切就不是她所能知、所能掌控的了。

但大齊這輛戰車會前所未有的強勁,會在它的帝王將相合力之下,馬力十足地奔跑起來。

他們開拓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帝國,締造一個超越所有未來的太平盛世。

屆時,時間又會走到她所知悉的定點。

這時,她便可以去蜀中找師父。

一輛強大的戰車要由年輕人來驅使,卻要由像他這樣的年長者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