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過來,蹲身下來道:“此處乃是飄渺台的地界,學子皆可用,在下過來隻是想提醒一下朝兄,那李農恐怕對你懷恨在心。”
葉家招收有誌之士,但是如李農那般愛撥弄是非又氣量狹小之人是斷斷要不得的,若是收了,隻怕給葉家招惹禍患。
他蹲身下來,朝硯看清了那張麵孔,也看見了他領口上繡的花紋,正是認識的:“你是葉家的?之前跟那李農認識?”
蒼穹並未掩蓋身份,他本意便是與朝硯來結交,聞言點了點頭道:“正是,那人不堪造就,總是喜歡耍些小手段,實乃小人行徑。”
“唔,他倒是讓我給他推薦一二,這話便算是帶到了,收不收自然是你們定,”朝硯自認完成了捎話的任務,隨即感謝道,“多謝提醒,兄台可要吃魚?”
蒼穹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一般人在感謝過後不是應該互通姓名,然後結交麼?這吃魚是怎麼個問法?
蒼穹秉持著結交的心態,點了點頭道:“吃。”
然後就見朝硯興致勃勃的在那湖邊用劍去戳魚了,一邊戳還一邊轉頭說道:“難得有人一起吃烤魚,兄台,你可會生火?”
於是蒼穹又生了一堆的火,看著朝硯將魚拎過來的時候本來還懷有期待,畢竟身後無勢力又能修煉到如此地步的人一般都有極為厲害的生存能力,想要吃魚一定有特殊的意思才對。
直到他看到了朝硯刮掉魚鱗後的魚,那坑坑窪窪的真是恨不得直接整個削掉了事,最重要的是魚線沒去,魚也沒有開膛破肚,直接就那麼插了根棍準備烤。
蒼穹在岸邊撥了一下火堆,遲疑道:“朝公子,您是不是忘了什麼?”
朝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魚道:“忘了什麼?”
蒼穹:“……朝公子,您看我來處理魚怎麼樣?”
他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魚烤出來會是什麼滋味。
朝硯本來就為這魚糾結不已,畢竟以他的廚藝來說,基本上是在毒死人的邊緣徘徊,萬萬沒想到這隨意來一個人也是會處理的。
這年頭勤勞又善良的小孩兒不多了。
一堆篝火,一汪湖泊,一座小亭,那魚肉之上雖然並無什麼調味品,但是魚肉本身含著靈氣,入口柔嫩異常,自帶一股甜香,倒是讓人回味無窮。
朝硯對於這樣的美宴自然是不吝嗇讚揚的,他揮了揮扇子,引了一道水將那火堆澆滅,然後朝蒼穹豎起了大拇指道:“兄台果然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蒼穹本身也無勢力依附,這種最簡單的食物自然是能動手處理的,聞言點頭客氣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小技也是技嘛,”朝硯往那山邊遠處看了幾眼,不待蒼穹報上姓名,莫名開口問道,“兄台禦器能力如何?”
“雖算不上佼佼,但不會氣力不濟,”蒼穹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禦器本是最為簡單的,卻不知道為何有此一問。
朝硯起身,揮了揮扇子道:“那咱們就比一比禦器吧,兄台以為如何?”
蒼穹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是簡單的禦器並無什麼拒絕的理由,他同樣站起身來道:“如何比?”
朝硯用折扇點了點下巴道:“從此處到桃源區,誰先到算誰贏,預備,出發!”
他話音落,直接禦劍衝了出去,不過片刻身影已然化作了螞蟻大小,不像是比賽,倒像是逃命一般,十分的無賴。
蒼穹從未見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驅動了劍身同樣跟了上去,可是他一路以靈氣最大加持那劍身,卻是直到桃源區的時候都沒有再見到那朝硯的身影。
身影降落,蒼穹在那入口處等了半個時辰,隱約覺得自己可能被耍了。
“少主,屬下辦事不利,讓那朝硯戲耍了一通,”蒼穹半跪在葉問玥的麵前十分的羞愧。
若是旁的事,他自認能夠做到萬無一失,偏偏遇上了朝硯此人,什麼節奏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竟是被牽著鼻子走了。
“戲耍?”葉問玥淡淡一笑,如輝月漫天,“如何戲耍,你且說於我聽。”
蒼穹自然是不敢隱瞞,從過去吃魚到跑路詳細的說了一番,待到話音落,室內一片的安靜。
葉問玥的玉指摩挲著下巴,竟是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意:“你可知飄渺台清波灣的魚是從何處來的?”
魚有靈氣,且碩大不怕人,自然不會是天生天養的。
蒼穹一經指點立馬轉過了彎來,抬頭道:“莫非那魚是劍心學院養的?”
若是劍心學院養的,那麼他們便算是偷吃了,難怪那人跑的如此之快,還說什麼比禦器飛行。
葉問玥輕輕點頭:“便是院長所養,以院長摳…愛財的脾性,若是知道他的魚被人偷吃了,可不是罰成就點那麼簡單的,朝硯此人委實有趣,你相處之時便是被牽著鼻子走也無妨。”
蒼穹羞愧難當,便是因為他無法掌握那人才會被牽著鼻子走,說到底倒是他能力不足的問題:“屬下遵命。”
蒼穹退下,葉問玥卻是低頭輕輕擺弄著那桌上呈著丹藥的玉瓶,誰家少年無荒唐,便是他年幼之時也帶著小侄兒去偷過人家家裡的棗子,分明家中自有上好的東西,要什麼都唾手可得,偏偏卻覺得那一日偷來的棗子格外的香甜,竟是舍不得吃的。
如今想來,不過是情致所致,今時今日再想有兒時的心態,卻是半分也無了,心中所思所想皆為如何造福家族,如何登上高峰,汲汲營營,倒是不如那人活的自在。
或許待那人到了內院之中,也可真正去結交一回。
葉問玥的心境朝硯自然是不知道的,左右偷吃魚跑路成功,沒有被老頭逮住已然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至於比賽的結果,左右連個獎勵也無,便算那位黑衣兄台勝了好了。
朝硯在桃源區上方路過,卻是直直的去了比鬥台的地方,不是缺成就點了,而是他在崽兒不在小樓裡麵,便是在這比鬥場內了。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老父親,幾日未見他們家崽兒,也得發揚一下老父親的精神。
比鬥場外一片安靜,一跨入那道禁製,卻是一片的劍戈爭鳴,每日皆是如此,隻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朝硯本來已經打算去煉氣期那邊溜達一圈,卻是看見了築基期那邊一個比鬥台處的人山人海時停了下來,兩邊看了看,他揮了揮折扇決定去湊個熱鬨。
修士的眼力極佳,不待到了近前就看到了那比鬥台上的兩人,一人素白衣衫,腰肢束的纖細,一手執劍,在空中翻騰之間衣衫如風溯雪,另外一人紫色衣衫,衣服之上花紋繡的極為亮麗漂亮,直讓人擔心若是一招不慎,那滿身的寶石錦緞撲簌簌的掉。
葉問心執劍,劍身瑩白卻冒著紅光,孔宿執尺,尺身之上華麗異常,在那修長的手指之上靈活翻舞之間,仿佛將那陽光的光輝都給奪了過去一般。
兩人瞬息之間已然拆了數招,那尺與劍身摩擦之間,火花四濺,就宛如兩人靠的極近的臉色一般,仿佛恨不得將對方給剝皮拆骨才能解了心頭之恨一般。
比鬥台上劍戈爭鳴,比鬥台下涇渭分明,支持葉家和支持孔家的人幾乎呈對立之勢。
“葉公子加油,打倒那隻孔雀!”
“葉公子資質絕倫!!!”
“葉公子必不墮我葉家威勢!”
這是葉家。
“孔宿公子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孔公子打倒那隻白鳥!!!”
“那一尺若是再重一分,你們葉公子就得摔下來了,還是我們孔公子有善心,免得你們家公子滿身狼狽。”
這是孔家。
其餘看戲之人默默跟著站隊,並未說話。
朝硯猶記當年上學時代拔河助威也是這般情景,上麵的人累的半死,下麵的人也累的半死。
朝硯走了過去,還未在人群之中站定,就有一人攔住他詢問道:“你站哪邊?”
朝硯眨了一下眼睛道:“隻是路過看兩眼。”
“看兩眼自然是可行的,但是你得覺得哪邊能勝,”那人一本正經道。
另外一人同樣趕來:“沒錯,你是覺得我們家孔公子能勝,還是覺得他們家的白鳥會輸?”
那之前的人聽出他話語之中的意思,橫眉冷對:“你這是何意?”
“你聽是什麼意思便是什麼意思了,”那後來之人也毫不畏懼。
眼看著兩人得吵一架,朝硯後退一步,覺得這熱鬨不湊也罷。
他轉身溜的極快,卻不知葉問心轉眼之間餘光瞟向了那台下,眼熟之人一閃而逝,那本來揮動的劍便偏了一分。
孔宿本來擊在他劍上橫尺收勢不及,直接擊在了那肩膀之上。
“呃……”一聲悶哼,葉問心從天空之中掉了下去,右手捂著肩頭處,卻是有絲絲血液從指縫之中滲了出來。
孔宿的橫斷尺乃是中品法器,雖然看似華麗花哨了些,可是法器就是法器,如此擊打其上,隻怕那肩膀處的骨頭得斷上幾根。
瑩白的劍身掉落在一旁,葉問心抬頭看著對麵緩緩降落的孔宿,蒼白著臉開口道:“我認輸。”
他試圖抬起左臂,卻痛的擰眉。
勝負已分,一時之間台上台下皆是安靜,孔宿收起了那尺,看見那肩頭的血絲幾步邁了過去道:“給我看看你的傷。”
那一尺直擊,隻怕數日都無法恢複。
“不用!”葉問心抿唇躲閃,拍過他的手,卻是起身時都痛的額頭冒汗,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等傷,起身太快,痛處加身,更是直接身形都晃了一下。
孔宿順勢伸手想要去攙扶一下,台下跟隨的葉家人卻已經湧了上來。
葉問寧扶住了葉問心,低頭擔憂道:“阿心你沒事吧?”
“無事,回去我自己就能療傷,”葉問心咬牙說道。
孔宿被打的手隱隱作痛,雖不想再去管,可看那平日裡活蹦亂跳的人突然虛弱,卻還是壓下那份猛然起來的火氣道:“我若為你驅逐內勁,你能好的更快些。”
“不用你,我葉家自有辦法,”葉問心咬著牙對旁邊的葉問寧道,“我們走。”
葉問寧雖然修為不及,但是扶著一個人還是可以的,孔宿看那人被人攙扶著禦器遠去,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並非故意傷人,否則以他的修為對上葉問心那個煉丹的,不過是數招之間就能將人踢下去,哪裡用比鬥那麼久。
本來掌握的極好,既可以給那白鳥一些教訓,又不至於使那家夥喪了鬥誌,可為何剛才葉問心的劍會凝滯一瞬揮偏了?他看見什麼了那般影響他的心神?
葉家的人已經走了,剩餘的觀戰之人也紛紛散了,隻有孔家的人還在原地等待著,待孔宿下了比鬥台,孔奉湊了上來道:“少爺要去哪裡?”
“剛才葉問心受傷之時,可有異狀?”孔宿雖是贏了,可心裡卻莫名不舒服的很。
孔奉思索了一下道:“少爺是懷疑有人暗算?屬下這就去查。”
孔宿點頭,本以為要查出事情緣由極為困難,可是不過片刻,孔奉便匆匆走了過來低頭道:“少爺,那時並無異狀,隻有朝硯過來看了一下又轉身離開了。”
“朝硯?”孔宿垂落的手摩挲了一下,凝起了眉頭道,“他過來做什麼?”
想來那隻白鳥也就是為朝硯分神了……
“朝縱也在此處,”孔奉低頭道,“他們為父子,可能是過來照看一二的。”
“我記得朝縱應該還不是築基修為,”孔宿麵色不虞,即便朝硯非故意前來,可是那般引的人分神,便是他的不對。
那白鳥竟然如此將那人放在心上,如此受傷了卻又怪到他的頭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是,或許隻是路過,”孔奉觀他心情,謹小慎微道,“又或者可能是故意的,可是他也算是幫了少爺。”
“我何須他的幫忙?”孔宿抬頭道,“他人現在何處?”
孔奉彙報道:“此時正在煉氣期比鬥場那邊,少爺,大少爺他說不能與那朝硯交惡。”
孔宿本要起身,卻是麵色再沉一分,盯著那低頭的孔奉良久,哼笑了一聲道:“我便與他交惡又如何,我孔家雖然敬他三分,卻不至於怕他,便是交惡了,大哥那裡也自有我去交代,去請朝硯過來,就說少爺我要跟他上這比鬥台上試試。”
魁榜築基期上,前十皆為築基後期的修為,那萬銘城不過短短數日已然是將第一踩了下去,完全不負那上上品的資質和修為,而孔宿限於修為,卻也穩穩的立於十一的位置,後麵更是壓了數名築基後期不等,便是越階挑戰也是常事。
可是那朝硯卻並非普通的築基後期,雖然魁榜無名,可是那不過是他從未挑戰過的原因,若是貿然開戰,贏了自可揚名立萬,將此等資質之人碾壓,便是最有麵子的事情了。
可孔宿能夠越階挑戰,那朝硯說不定也能,若是輸了,隻怕得罪了人還得得個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名頭出來,隻怕其他想要拉攏的家族做夢都能笑醒了。
孔奉明白,孔宿又何嘗不明白,隻是他若不出了心頭這口莫名其妙的氣,隻怕心境都會受損。
“少爺請三思,”孔奉低頭道,“若是給孔家招惹了麻煩,到時候少爺自己也是要受罰的。”
“你怕我連累你?”孔宿看他麵色惶惶,嗤笑了一聲道,“你若怕了,大可改投明主,今日一戰絕不可免,聽明白了麼?若是聽不明白,你這耳朵也不必要了。”
孔奉連忙低頭認錯,麵色刷白:“少爺言重了,屬下忠心耿耿,這就去請人過來。”
卻說朝硯那邊,他前腳剛走就聽說勝負已分,不過不管哪方贏都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還是早溜早好,免得兩位少爺就認不認得出來人都能吵上一架。
因此也未打聽消息,直直朝著那煉氣期的比鬥場走了過去,人多之處即為他家崽兒所在之地。
朝硯到來之時,朝縱正在台上挑戰那魁榜第二的沐婷,劍身與那飄舞的彩帶交接,竟隱隱發出箏鳴之聲。
煉氣期不可禦器,兩人的比鬥卻如火如荼,數百招之間朝縱不見勢弱,那沐婷小姑娘卻也無任何的氣力不濟,反而發釵搖晃間越戰越勇,身段柔軟,可是底氣不泄。
能碾壓數名煉氣九層圓滿的修士,自然有其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