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定在七日之後,”朝縱看著金斂最新送來的名貼道,“他倒是細致。”
連報名所需要的名額都送來了,倒是免得他再跑一趟。
“我還未曾在他們的麵前露麵,到時候你去比,我去潛入,”朝硯商量道,“怎麼樣?”
以朝硯的修為,朝家即便發現了他也奈何不了他,因為他之前的暴露,如今恐怕早就出現在諸家調查的名單之上,雖是麵容不識,但是到時候若不出場,隻怕那群人會多想。
況且他還要去辨認一下當時追殺他的人,以免到時候報錯了仇,背上不必要的因果就不好玩了。
“你萬事小心,”朝縱叮囑道。
“好,”朝硯笑道。
天選城的大比在即,場麵倒是恢宏,一家又一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而朝縱此次隨金家前往卻是未戴麵具,他身量極高,麵容俊美昳麗便足以吸引無數的人觀看,而那格外年輕的麵容也讓諸家紛紛色變。
“那便是金家請回來的開光修士,他生的好生的俊美,”一個女修與同伴嘀咕著。
“的確,便是比公輸公子也不差什麼了,”另外一個女子道。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真是好生的厲害。”
底下的修士議論紛紛,一些年輕的男修女修皆是心存向往。
“也不知是什麼樣人才能夠站在他的身邊呢?”
“便是為妾室,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四大家族之中以公輸家和朝家為首,此時金守見禮,坐下之時唇角都似乎帶著春風得意,他雖見朝縱麵容與修為之時也覺驚異,但如今這人是在他們金家,自然隻輪到旁人嫉妒他們。
不過也難怪金紋不顧修為對他行調戲越距之事,隻因那一張臉著實生的美了些,不失男子的俊美,卻偏偏有一種靡麗之感,引人側目。
如此修為外貌,的確是不輸給公輸遲分毫。
“遲兒,”公輸昱的目光從朝縱身上審視而過,在無法察覺其修為時對著公輸遲傳音道,“對上他,你可有把握?”
公輸家為天選城首座,自然不能丟臉。
公輸遲本是靜靜坐著,他的樣貌比之多年前略去了幾分不沉穩,更添了幾分成熟之感,一雙黑眸沉靜,並不理會那些看過來與議論紛紛的人,如今聽公輸昱所說,目光也與朝縱對視而過,眸中略有思索閃過。
他驚訝的不是對方的容貌,而是那看似帶笑的眸中的敵意,敵意?他們之前未曾見過麵,談何敵意?
但觀修為,公輸遲雖是看之不透,卻隱約覺得沒有那麼簡單,能隻憑揮袖便讓築基後期修士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除了修為著實厚重有越階挑戰的能力,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他的修為至少在開光中期以上,年齡如此輕?開光後期,這世間果然臥虎藏龍。
“一戰便知,”公輸遲傳音道。
公輸昱又看了兩眼朝縱調轉了視線,雖是在意,卻不能讓眾人知道他們過份的在意一個年輕人。
朝輝的目光也從朝縱的身上劃過,卻是莫名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裡見過,可如此修為樣貌,當是見之不忘才對,可是他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此戰需得儘力,”朝輝對一旁的朝純傳音叮囑道。
“是,”朝純的目光從朝縱的身上劃過,卻帶了幾分的不以為然,還需要依附金家的人,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麵冒出來的,說不定修為都是用什麼丹藥提升上來,空有一張臉罷了,那些人竟然還用他比公輸遲。
“公輸兄,不必將那些人的話放在眼裡,在純心中,公輸兄勝過那人遠矣,”朝純雖不想傳音,但說出來的確給朝家惹麻煩,索性傳音說道,“金家如此顯擺,公輸兄到時候可要打敗那小兒,讓他們還敢耀武揚威。”
“嗯,”公輸遲冷冰冰的傳音,卻不知是答應還是未答應了,隻是一應過後便再無回音了。
朝縱的餘光從各家家主的身上打量而過,在確定了數人之後看似坐在遠處一片沉穩,實則心中略有警惕,因為剛才與公輸遲對視之時,不僅公輸遲覺得驚訝,朝縱也覺得驚訝。
隻因多年未見,公輸遲的修為並不如外界所說是在開光中期,而是在開光後期,且氣息圓融,明顯的修為圓滿,隨時可以突破。
他人大多以為他也是佩戴了遮掩修為的東西才能不被人看穿,若非朝縱同樣開光後期修為圓滿,隻怕觀之不透。
朝縱自認修真一途之上並無懈怠,可是此時觀公輸遲修為,雖知從前仰慕與追逐的乃是從前的朝硯,可是一想起此人之前與朝硯有過婚約便覺得渾身的不舒服。
若是當日沒有退婚,以朝硯的性格未必不會接受此人,因為他向來懶得折騰,朝縱隻如此一想,便覺得極有可能。
眾人心思各異,趙家是沒有開光修為的後輩可以上場的,此時看了朝縱數眼道:“金家主是從何處請來這麼一位年輕的公子,這大比輸贏也隻是小輩之間的事情,金家主執念了。”
說的好像他刻意請了外援一樣。
金守麵上溫和帶笑:“趙家主言重了,燕公子乃是金斂的救命恩人,如今乃是我金家的客卿,遠道而來見大比之事甚是獵奇,所以想要參與一番,比試必然點到為止,談何執念。”
他們一群人在這裡打機槍,朝硯落在朝家的院子裡麵卻是先打了個噴嚏:“水土不服感冒了?”
他怎麼覺得不像是感冒,倒像是有人在背後念叨他呢?
難道是兔子他們想他了?嗯,很有可能。
朝硯執著從朝家人那裡順來的通行令牌,一路無視禁製四處摸索,朝家倒是很大,但也擋不住旋照修士的四處探索。
前處神識掃過,彆無察覺,可他去了朝輝夫人閉關的靜室也是一無所獲,倒是在那靜室之內不小心打開了什麼機關,看到了裡麵的琳琅滿目。
朝輝的藏寶之地?朝硯本來是有幾分興趣的,奈何在看到其中被束之高閣的中品法器,被保存的極好的黃階上品技法,驀然想起了現代流傳的賊去偷東西反而給人家家裡放了兩袋大米的故事。
沒想到朝家家主比他還窮,朝硯放下了那法器,轉身出了門再尋那夫人的蹤跡。
他倒不怕在此處找尋不到人,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硯再入朝輝的臥室,其中處處布置簡約,隻有無數的書籍堆放其中,倒顯得那書房極為的多餘。
朝硯也不敲敲打打,隻神識在其中掃過,待發現一處空洞之時打開了那處機關走了下去,待看到那禁製之時,隨手揮過,再度前往。
大比開始,朝輝的麵色卻是驀然一變,這變化連一旁的朝純都明顯感覺到了,開口道:“家主怎麼了?”
內室之中有人進入,可是不可能啊!以他的修為設下的禁製,誰人能夠如此輕易地解開?
煉氣期的比鬥正在進行,朝輝的目光從各處審視而過,終是按捺不住直直起身道:“朝某突然察覺家中有事,暫時離家片刻,稍候便來。”
他匆匆離去,諸位家主神態各異,朝縱看著下方的比鬥似乎一無所覺,思緒卻是在想朝硯的進境如何了。
朝硯邁入那通道之中,待到儘頭之時看到了一間布置的頗為舒適的閨房,房中以紅紫二色為主,處處金線織就,卻又不顯得過分俗氣,一看就是男人布置的。
他撩開了那有些厚重的帷帳,在看到床上躺著的女子時,那種心口窒悶的感覺再度傳來。
“你還想喚他回來,他不會回來的,”那女子察覺有人前來,話語雖是冷漠,語調之中卻有著天然的溫柔之感,跟朝硯曾經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到了近前,在那床畔之處坐下,揮扇解了那女子身上的封禁道:“你說的是我麼?”
女人的目光在聽到有些陌生的聲音時調轉了過來,在看到朝硯時開口道:“你是誰?”
“我是來救你的人,”朝硯看了看那通道的門口道,“隻不過我剛才破了他的禁製,得趕緊走了,你想不想離開?”
他大有你不想離開就算了的意思,女子一滯,握住了他的胳膊道:“請帶我離開。”
或許她不應該相信一個陌生人,可是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她竟是從心裡覺得親切的。
“那咱們走吧,”朝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拉住了她腰間的衣帶道,“你彆碰我,我怕我伴侶吃醋。”
畢竟是醋精轉世的,他不跟彆人接觸那一天大醋小醋,大鍋小鍋的就沒有斷過,這要是知道他跟彆的女人接觸了,怕不是直接掉進醋海裡麵淹死了。
女人微愣,卻是溫順的點了點頭。
朝硯扯住她的衣帶,靈氣運轉卻並未讓她覺得難受,旋照期即便不禦劍,速度也快的很,待朝硯離開了朝家的範圍,遠遠才看見朝輝急吼吼的趕了回去。
先不說朝縱會不會氣,反正朝輝應該會氣死了。
將人帶入了桂香築之中,朝硯請她入座,倒上了茶水道:“我想要跟你打聽一些事情。”
他的話畢,卻見女子直直的看著他,似是有些癡了:“你到底是誰?為何我一看見你,就覺得親切,還覺得心頭滯悶不已。”
“我不是你兒子,”朝硯笑著開口道,“或者可以這麼說,這副身體是你兒子的,但我的確不是你兒子。”
女子臉色大變:“什,什麼意思?奪舍?!你!”
“你彆激動,”朝硯給她打了幾下扇子,解釋道,“並非奪舍,我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而且那時修為資質儘廢,我占了他的身體,自然會報你的生恩,隻是此事你還是知道的好。”
本就是陌生人,朝硯也不想頭頂上再壓個長輩。
他的感情可以從朝縱那處獲得,並不需要這樣虛妄的親情。
“……他怎麼死的?”女子顯然被這樣的消息震撼,消化了良久後灰白著臉道,就像是一瞬間失去了生機一樣。
朝硯開口道:“秘境之中失去修為,闖入禁地直接被擊殺,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了,我想問你的是,這副身體是否為朝輝之子?”
女子猛地抬眼看他:“什麼意思?!”
“看來不是,”朝硯心下有些安定了,“那這副身體是你跟情郎杜涉的孩子?難怪……”
“你怎麼會知道這樣的事情?”女子見他親切,卻又知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誰告訴你的。”
“無人告知,”朝硯將一本冊子推到了她的麵前道,“冊子上所載,你與杜涉是在我這身體出生三年之後才有了情,但你從嫁於朝輝之時便一直閉關,我想是你在婚前便有了杜涉的孩子,帶著孩子嫁給他,你是被迫的?”
“是,”女子眸中閃過一抹恨意:“我與杜郎兩情相悅,已然定了終身,若不是被迫,怎會嫁給朝輝,可歎杜郎並無身家,隻一身修為勝過他人遠矣,偏偏他父母為歹人所害,需要朝家的追魂才能救,我不忍他為父母憂心,與朝輝言明已非女兒身,可他說隻有我嫁與他才肯給藥,無奈隻能下嫁,待你出生之後他將你待如親子,小心教養,我無法與他琴瑟和鳴,隻能閉關,也再無顏見杜郎了,終是造化弄人。”
可即便是造化弄人,她也不能不恨。
“杜涉父母中的可是奪魂?”朝硯懶洋洋的問道,並未因為她的情緒而有所共情,路是人選的,人自然要對自己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正是,”女子問道,“可有什麼不對之處?”
“奪魂一味傳言從魔修那邊而來,卻隻有朝家研製出了追魂解藥,”朝硯看著她道,“你不覺得事情十分巧合麼?”
女子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當年杜涉乃是築基後期的修士,”朝硯揮著折扇道,“父母被魔修下毒倒有可能,隻是據我所知,魔修向來手段凶殘,他們若想威脅杜涉,隻怕不會采用下毒那樣的手段。”
若想讓他痛苦,隻需刀架在脖子上,以魔修的處事,怎會還給杜涉留下尋找解藥的機會,所以那毒從魔修之中流傳而出,卻不一定是魔修下的。
女子怔愣原地:“你是說當年的下毒之人乃是朝輝?不可能!”
“你生下我這身體三年,杜涉被魔修圍攻暴斃,連屍骨都未留存,”朝硯麵色平靜道,“就在那時,這天選城流傳出了你與他私通的消息,朝輝對他不滿乃是再正當不過,可他必然跟你保證不會動他,那時你是否打算私奔?”
女子再愣,麵有驚恐道:“你怎麼知道?!”
“兒子是杜涉的,心裡也始終放不下,”朝硯略有思索道,“杜涉應該是察覺了你與朝輝之間的交易,但你們打算走的事情被朝輝察覺了,然後杜涉就被魔修圍攻了。”
至於為何會被察覺,可能是女人想把自己的兒子也帶走,這一顛倒,便會有所錯漏之處,朝輝用計奪人,自然是喜歡她的,必然事事關注。
“的確如你所言,”女子渾身有些微微的戰栗,“那時杜郎說了會來,卻到約定之時傳來被魔修圍攻的消息,朝輝他說幫他收斂屍骨,他……”
如今想來,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
這麼多年,她竟從未細細想過事情的緣由為何,而如今串聯起來,才覺心驚。
“你先在此處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朝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騰出空間讓她消化這多年來的真相。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朝硯從來都不是這其中的當局者。
比鬥進行,朝輝匆匆離去,朝硯卻是禦劍輕鬆落在了金家的席位之上,他生的不如何出眾,憑借修為想要悄無聲息的來也是簡單的事,總之在各家還在討論朝輝之事時,朝硯已經在金家坐定了,也就是朝縱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第二的則是不小心扭過頭來的金斂。
明顯的訝異劃過,金斂執著酒杯含笑點了點頭,便不再看過來了。
“那便是另外一位仙友?”金守低聲詢問道,“修為如何?”
“斂不知,他與燕公子乃是愛侶,應該修為不弱,”金斂開口道。
“嗯,”金守的目光從朝硯的身上打量而過,觀他氣息似乎不如朝縱來的淩厲,想著或許低上一兩分也有可能,但到底是開光修士,不能輕視,隨即也朝朝硯示意了兩分。
朝硯微微一笑算是回禮,一旁的朝縱傳音問道:“查的如何?”
“身份很微妙,”朝硯笑著揮扇傳音道,“你猜是什麼。”
“不猜,你快說,”朝縱給他倒上了酒,又是放上了桌子上的幾塊小點心,非常的旁若無人。
朝硯的確不引人注目,可是朝縱卻極為的吸引人的目光,便是他人不敢直觀,目光也總是有看過去的,偏偏這樣的人對一個麵容並不如何出眾之人說是小心周到,不如說是殷勤備至。
其他人看向朝硯之時,雖不覺得他與朝縱一起如何突兀,卻仍然有心酸之人安自嘀咕:“那是何人?燕公子憑什麼對他那樣好啊?”
“誰知道,還那副懶洋洋的姿態,也不知道是裝給誰看。”
“……”
這樣的傳音比比皆是,朝硯與朝縱一耳朵就能夠聽見,朝硯神色不動,朝縱卻是看了過去,在眾人目光之下給朝硯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看你急的,滿頭大汗。”
語氣之中的親昵一目了然。
那些議論之人皆是目瞪口呆,公輸遲聽到那些傳音看了過來,本是疑惑是何人,卻在觸及朝硯麵容之時微微蹙眉,而在朝硯視線觸及之時放在腿上的手直接收緊。
朝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