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繞胡沙(2)(2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3398 字 6個月前

溫以寧沒搭理,等了幾分鐘,拎著湯走人,“你自己回吧,我還有點事。”

到了酒店,溫以寧本想給唐其琛打個電話,手機都握在掌心了,又給收了回去。她把湯放在了前台,請他們幫忙送去房間,然後沒多留,剛走到門口,前台忽然叫住她:“女士,麻煩您等一下。”

溫以寧腳步頓住,“嗯?”

“唐先生說他馬上下來。”

唐其琛睡了一下午,確實醒來沒多久。這酒店新建的,開業不到半年,陳設很新,但一股裝修味沒散,熏得他頭更疼了。唐其琛睡覺時沒脫衣服,這些年他出差的地方基本都已固定,國內國外,下榻的酒店都有他的喜好記錄,房間永遠是固定一間,用的洗浴用品、被褥床單也是私人的。陌生的地方,他有點小潔癖。

溫以寧看到他的時候,湯又被她自個兒拎著了。

場麵還是挺尷尬的,臨時送湯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都挺讓人遐想。好在唐其琛並不多提,接過來,安安靜靜地吃,沒有油油膩膩的調侃試探和誇張的欣喜若狂。他把湯喝的一乾二淨,用紙巾拭了拭嘴,動作都是精致好看的。

他對溫以寧說:“謝謝,舒服多了。”

溫以寧應著,“嗯,我媽過生日,帶她在外麵吃飯。她多點了一份這個湯,反正順路,我就打包了。”說完,她又欲蓋彌彰的加一句:“彆浪費嘛。”

唐其琛笑了下,沒說什麼。一碗熱湯下肚,精氣神都舒展了。他說:“不忙的話,帶我看看夜景吧。”

十裡洋場的繁華還未看夠嗎,不至於瞧上小地方的景色。溫以寧心裡明白,但又覺得是自己過於警惕。於是點頭答應,“好。”

兩人出了酒店,沿著街道慢悠悠的散步。溫以寧手背在身後,走馬觀花的給他介紹,“從這過去有家博物館,平x起義你知道嗎?發起人的祖籍就是我們這裡。還有那邊,那邊過去是個商場,東西有點貴。”

頓了下,溫以寧想起唐其琛空手而來,什麼都沒帶。她問:“你要不要去買點東西?”

唐其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又看回來,目光停在她臉上,說:“晚點買吧,不想浪費現在。”

不想浪費跟你在一起的現在。

溫以寧迅速轉過身,沒事人一樣指了指右邊,“那裡是,那裡是……”

唐其琛走近,拂開她的手,聲音淡:“嗯,牌子很大,那裡是招商銀行。”

他的指尖很熱,蹭到她手腕,火苗星子煽風點火,溫以寧被燙著了,隻得兵荒馬亂地收回。唐其琛目光變深,變沉,他向前一步,剛要再開口——

“寧兒!”一聲響亮男音,黑色大眾停在兩人身側,車窗滑下,李小亮濃眉大眼的一臉驚喜,“你回來啦!嘖,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兒啊!”

溫以寧就像角鬥場被人出手相救的困獸,如獲大赦,微微彎腰,對李小亮笑道:“小亮老師好。我也是今天回來的,明天就走呢。”

李小亮推門下車,繞到她跟前,大高個兒往那一杵,帥帥氣氣的,“那正好,六六他們在KTV呢,我這也要過去,你也一起。”

六六是小名兒,也是溫以寧和李小亮的高中同班同學,以前玩的到一塊,現在感情也沒淡,都是很好的朋友。溫以寧倒是無所謂,多久沒見了,想聚聚的心思也能理解。但今天還真不能,唐其琛在這兒呢,總不能半路撒了人就跑吧。

剛才光顧著高興,李小亮現在也反應過來,看到了她身邊的大活人。

男人之間的某種氣場是很接近的,就是對存在威脅的人或事都異常敏銳。李小亮還是笑臉待人,但眼神一交彙,反正都不太對味兒。他客氣道:“沒事啊,你也一塊兒來唄。”

溫以寧心想,小亮老師就是客套禮貌,唐其琛肯定會拒絕。

“會不會太打擾了?”唐其琛笑得亦溫和。

李小亮嘴角動了動,又咧開,“不打擾,都是朋友。上車吧。”

一路上,溫以寧對唐其琛的態度仍是不得解。心裡忐忑,但又無計可施,這不是她做的局,總不能硬拉著人不讓去。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很快到了目的地。河邊這一條街是娛樂活動的中心,店招上的彩燈一個比一個閃。李小亮有他們自己的根據地,性價比很高,玩啊唱啊也能儘興。

溫以寧跟這幫同學都是舊識,不至於說,看見人就鬼哭狼嚎跟什麼似的。沒那麼誇張,見著麵了,興高采烈的叫上名兒,頂多調侃幾句,就能很快融入其中。男男女女都有,六六身材中等,趴在點歌台那兒使勁按。趙明和沈黛在一旁已經把骰子搖起來了。都是朋友帶朋友,一個包廂也有十來個人。

李小亮拉著溫以寧在一旁說話,幾個人各說幾句,也沒法兒脫身。她偶爾往沙發處望,就見唐其琛坐在沙發邊角,一個人自得其樂。

點的歌差不多都輪到了,慢慢的,就隻剩李小亮和溫以寧單獨待著。李小亮給她起了一瓶菠蘿啤,問:“我沒記錯的話,是你老板吧?”

唱歌的聲音太大,溫以寧沒聽清。

李小亮湊到她耳邊,大聲:“他跟你來乾什麼?!”

溫以寧聽迷糊了,“不是你讓他來的嗎?”

頂燈搖曳,光圈重重疊疊地滿屋子耀,李小亮的臉沉在這光影裡,也看不出個喜怒哀樂。他沒再說話,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起身。溫以寧抓住他的衣擺,“你彆給他喝,他胃不好,喝不了。”

李小亮的手就這麼抖了下。

溫以寧說得太自然了,就像已經成了習慣,她的語氣聽起來是關心而又親近的。

十來秒後,李小亮忽然吆喝了一句:“都停一下,老三樣,誰玩兒啊?”

頓時響應號召:“我!我我我!”

這是他們這群朋友之間的老把戲,青春已剩尾巴,但一些愛好還係在尾巴上從少年帶到了青年。李小亮走到沙發邊,兩下就把桌子騰出了片地方。然後一坐,手腕一立,轉頭對唐其琛說:“掰手腕,來嗎?”

嘈鬨的房間漸漸安靜,就剩一首未唱完的歌靡靡哼唱。

唐其琛一晚上已經在扮演隱形人的角色了,這會被指名道姓,萬道追光都落在了他頭上。小亮老師從來都是溫和開朗的,也不會故意為難人,就剛才幾句話,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小亮老師心裡裝了事。

絕大多數關係裡,都是幫親不幫理,一瞬的工夫,所有對唐其琛的注目禮,都變成了虎視眈眈。

溫以寧心裡是不認可的,這是什麼意思,合計著欺負人了?她剛要說話,就見唐其琛從從容容的站起,沒辜負盛情美意,一個字:“好。”

溫以寧皺了眉,心說,你跟著發什麼瘋。她走到唐其琛身邊,低聲勸:“你乾嗎?”

唐其琛看她一眼,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低下頭,像是擦過她的臉,在耳畔沉聲:“我胃不好,但彆的地方還是挺好的。”

沒等她反應,就把人輕輕推開,對李小亮說:“坐著還是站著?”

唐其琛邊說邊挽衣袖,白襯衫的袖口清清爽爽,沒有半點多餘的裝飾。手肘往桌麵一立,就和李小亮的五指纏成了拳頭。也不知誰切了歌,變成了嗨爆的舞曲。節奏悅動瞬時炸滿了包間。

“3,2,1——開始!”

指令一下,李小亮的手勁就狠狠用上了。他的反應力快,看這架勢是進攻的一方。唐其琛穩穩托住,麵不改色的。兩人暗力膠著,小手臂在桌子中央微微發顫。

溫以寧對這兩個手臂沒有絲毫興趣,她隻看著唐其琛的臉色。這人時差還沒倒過來,距上次生病也才好不到半個月,李小亮是體校老師,身體素質就勝人一籌。而且今天也不知發了什麼瘋,勁兒勁兒的。

常年的鍛煉讓小亮老師的手臂肌肉紮實硬邦,相比之下,唐其琛確實稍遜一籌。但這人的耐力出乎溫以寧的想象。僵持了五分鐘,李小亮很多次試圖把他掰倒,甚至歪到了一半,又被唐其琛給生生掰了回去。

唐其琛眉間微蹙,下顎緊繃,嘴唇也薄成了一條線。兩人手臂相繞的交界處,他白皙的皮膚都磕成了青紫色。順著上下發散,經脈一根根地凸起,看起來很有力量感。

“最後十秒——9、8……2、1,平手!”

哪怕有了結果,唐其琛和李小亮也誰都沒鬆手。幾秒較勁,四目對視之間,全是暗暗叫囂的沸騰敵意。

然後兩人同時鬆勁,一個雲淡風輕,一個滿不在意。唐其琛對他笑了下,“你厲害。”

流於表麵的恭維可見也不是真心,李小亮心裡頭明白的很,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直到被友人拉去一旁喝酒唱歌。

唐其琛坐在原處,往後仰,也沒什麼表情,坐了一會,他獨自走去了外麵。

溫以寧沒猶豫,他前腳走,後腳便跟上去。

“唐其琛。”

走廊上,唐其琛轉過身看著她。看她總是不說話,自個兒便笑了起來,“怎麼了?”

溫以寧目光落在他右手,繃著臉走近,不由分說的就要去拽他的胳膊。唐其琛側身一躲,還是那樣的笑容,“彆弄。”

根本不需要猜,也不會信他的鬼話,溫以寧冷冷道:“去醫院。”

——

H市的人民醫院急診。

唐其琛照了個片,沒脫臼,但醫生看了他的手,還是給開了兩支消腫止痛的藥膏。溫以寧給他拿完藥回來,一路鬱氣到這裡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兩人並肩坐在急診走道的座位上,誰都無言。

唐其琛擰頭看了看她,又把頭轉回去。他的後腦勺枕著冰涼的瓷磚牆壁,安安靜靜的。

溫以寧低了低頭,捏緊手裡裝藥的袋子,平聲問:“為什麼不說。”

唐其琛睜開眼,視線挪到她臉上。

“上次和唐耀,你不說。這次都快脫臼了,還是不說。”手裡的塑料袋被她拎得發出細碎聲響,纏在手指上繞緊,又鬆開。

唐其琛亦平靜,“我如果說,是不敢,你信麼?”

溫以寧彆過頭,看著他。

“不敢說太多。”唐其琛調子慢,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像是珠玉落盤,“以前,我跟你解釋了那麼多,但你不信我。現在,我也怕你煩我。我想給你一個好結果,我想把你追回來,我知道不會太容易。但,念念,就像今天,是被你看出來的。如果你沒看出來,就算我手脫臼,斷了,我也不會跟你說。”

——你看見的,才算數。我不為自己辯解,不邀功論賞,維係著我們之間的小心翼翼。

唐其琛垂眸,又緩緩閉上眼,“沒事,欠你的,我慢慢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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