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繞胡沙(5)(1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2121 字 8個月前

春夢繞胡沙(5)

花兒都跟開瘋了似的, 把他們這小半圈的天地都染成了霓虹豔光。

唐其琛說這話的意思是出自真心。但在溫以寧聽來,怎麼就有幾分威脅人的意味了。後座車窗還趴著一隻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腦袋, 霍禮鳴真想拿手機錄個小視頻群發。聖人動凡心, 其實也挺接地氣的。

溫以寧反應過來,第一個舉動就是去關後備箱。這個點不算太晚,從大廈進進出出的人時而有之, 她不想被圍觀。一個動作就表明了她對方才那句話的回應:介意。

“砰”的一聲響,後備箱被關了個紮紮實實,還驚動了幾片花瓣可憐兮兮的墜了地。溫以寧迅速坐進後座, 霍禮鳴故意占著地方不肯挪,吊著眼梢壞透了,“乾嘛呢這是,坐前邊兒去。”

溫以寧敢怒不敢言,就這麼看著他。霍禮鳴的憐香惜玉品質基本為零,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直接躺了下去,把後座都給占滿了。這事兒他做得極致, 狼狽為奸麼這不是。再僵著也沒意思,溫以寧隻得坐去了副駕駛。

唐其琛上車後, 側頭對霍禮鳴說:“彆惹事。”然後也沒再有多餘的話, 把車開出了停車坪。

一尾箱的花,熏得車裡都是香的, 花本身的味道還是好聞, 但這麼多弄在一塊兒,還是挺熏人的。唐其琛不太能忍這個味兒, 眉頭皺了好幾次,又把空調的溫度調低了些。溫以寧早就察覺到了,也沒吭聲,隻是把車窗降了一半,讓外頭的自然風透了透車裡。

她剛想說什麼,轉過頭一刹那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們的車剛駛出寫字樓,還在匝道上不快不慢的時候,左邊直行路口突然衝出一輛小皮卡,沒按交通信號燈行駛,而是跟失控似的直接往他們這個方向橫衝直撞而來。唐其琛早就鳴了喇叭,一聲比一聲急,但對方已經不長眼睛了,速度不減蹭著車身過來。劇烈的撞擊聲很是怖人,唐其琛的方向已經把握不住,這一撞,撞得人五臟六腑都裂開一樣。

溫以寧啊的一聲尖叫,但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就在撞擊的那一刻,唐其琛迅速解開安全帶,傾身護蓋在了她身上。而也是同一時間,後座的霍禮鳴伸出手擋住了唐其琛的臉。破碎的車窗玻璃碴橫飛,尖銳地紮進了手背和後頸。

唐其琛眉間有痛色,但護住溫以寧的動作始終維持著。

想起前幾日和霍禮鳴在大排檔聊天的內容:“就好比我們仨坐在一輛車裡,出了車禍,我肯定是護著他,他肯定是護著你。”

——溫以寧心想,現下可真是一語成讖了。

柯禮趕到醫院時,最先看見在大廳坐著的溫以寧。他走過來,臉有焦色,“還好?”

溫以寧起身,“我沒事,唐總和小霍還在裡麵包紮,應該也快出來了。”

清創室關著門,柯禮看了幾眼,眉頭深皺,“這麼嚴重?”

“應該沒大礙,小霍的手背嚴重一點,不過照了片子,沒有傷筋動骨。”

正說著,門開了,醫生護士先走了出來,唐其琛跟在後麵,攔著時還沒看清,等人到麵前了,柯禮倒吸一口氣,溫以寧也驚了一跳。唐其琛右側的脖頸上,繃著一塊厚厚的紗布,是被玻璃碴給劃的。醫生把碎片取了出來,一根細細尖尖埋得很深,再偏一點就往動脈上招呼了。

柯禮跟醫生詢問仔細,再三確定是否沒事。

不多時,霍禮鳴也齜牙咧嘴的走了出來,他手背上的細碎傷口比較多,小手臂上也豁了道小口,鮮血糊開在他的花臂上,把黑白青的翅膀圖騰染出了奇異的妖冶感。溫以寧問:“還好麼?”

“沒事兒。”霍禮鳴轉頭看向唐其琛,“哥,我皮糙肉厚習慣了,但您真得上點心,您那脖子彆亂擰,待會傷口又裂開。”

柯禮走了過來,聽完醫生的話更覺後怕,眉頭深深皺著就沒鬆開過。柯禮身處這個位置多少年了,遇到再大的難處都是榮辱不驚,從容溫和的。但跟唐其琛相關的事情上,他就沒辦法掉以輕心。

“我給老陳打個電話,要不您去他那兒再看看吧。”柯禮越想越不放心,“您這兒縫了四針呢。”

唐其琛抬手輕輕摸了摸傷口的位置,“不用。”他又看了眼溫以寧,低聲問:“沒傷著?”

溫以寧點點頭,也是蹙眉盯著他的傷口。

這麼一說,柯禮就都明白了。

肇事的皮卡車是從右邊蹭過來的,按理說,副駕駛的人才最危險。柯禮來的路上已從交警隊了解了大概,得知副駕坐著的是溫以寧。可傷全都在唐其琛和霍禮鳴身上。

柯禮心裡是暗暗跳動的。唐其琛什麼人?說白了,身居要位,陰謀狡詐裡摸爬滾打上來的人,早就冷了心腸。他身上有大義,卻不拘於小情。除開這副精致皮囊和榮耀光環的加持,他的心是很難焐熱的。世事道理活得清透明白,又怎會為了彆人而折損自己呢。

柯禮算是看出來了,擱他老板心裡,溫以寧已經不是外人了。

唐其琛問:“車在外麵了?”

“在。老餘候著。”柯禮明白他的意思,便對溫以寧說:“老餘送你和小霍先回去,再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溫以寧走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唐其琛,那句“謝謝你”在這個氛圍下,顯得輕而又輕。但除了謝謝,她也不知道怎樣去麵對這個男人了。霍禮鳴喊她,“以寧,我們先走吧。”她這才邁步,把一腔心思活生生的按壓下去。

這時,唐其琛撇下柯禮,快步跟上,輕輕拉了拉溫以寧的胳膊,他像是知她所想,把人拉到一邊,聲音壓了壓,語調是平靜的,“不要有壓力,你沒事就好。還有,我給你時間。”

也沒多的了,甚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都沒給,說完就回去了柯禮那兒。

溫以寧方才的欲言又止,頃刻間化成了甜苦參半的藥水,過往種種的抗拒遲疑,也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唐其琛無疑是深沉而有力量的,他說的話、注視人時的眼神那麼匹配,跟一把試著插|進鎖孔的鑰匙一樣,耐心磨,溫柔擰。就這股勁兒,讓人於心不忍,差一點就要主動為他敞開大門了。

溫以寧的矛盾苦楚,都變成了一步三回頭。她走得慢,也不畏懼與唐其琛眼神的對視。最後走時,唐其琛隔著距離對她淡淡笑了一下,上唇碰下唇,嘴型說著:“聽話。”

人走後,柯禮還是不太放心,“唐總,要不我讓老陳去你公寓再看看吧。”

唐其琛隨他走到車裡,頸上的疼痛還是很刺人的,他說:“這兩天對外說我出差了,公司一些急著審批的文件你帶過來。你跟小霍也交待一聲,不要對我家裡說這事兒。你再給老陳去個電話,讓他明天到我這兒來換藥,醫院我就不去了。”

柯禮一一應著,斟酌了番,問:“唐總,是意外嗎?”

唐其琛枕著椅背,闔眼累極,說:“我不知道。”

柯禮說:“那輛皮卡車的司機是酒駕,不是本地人。我印象裡也是個生麵孔。可出事的地方路況良好,不至於隔著那麼遠跟長了眼睛一樣專往您那車上撞。需不需要我再去查查這個司機?”

柯禮心思縝密,他能看出的疑點,唐其琛不可能不清楚。

但,“不要查了。”唐其琛平靜道:“就是意外。”

柯禮默了默,應道:“好。”

唐其琛的傷口還是比較深的,後麵這兩天老陳來給他換藥的時候,都是皺著眉又搖了搖頭。家裡開了冷氣,唐其琛難得一天都穿著家居服,發型不用過於打理,軟趴在他額前,褪去了幾分精英感,人倒顯得可親可近了。

老陳說:“你當時就該來我診所的。這個縫合處理不夠好,當心留疤。”

唐其琛笑了笑,“沒傷臉上,沒關係。”

老陳動作嫻熟,紗布繃帶都備齊了,給他消毒再敷藥,挺無奈地說:“我見過那麼多病人,你可真不算省心了。胃不好,今年我都給你吊了四次水了吧。下半年這才剛開始,你自己先來預交點醫藥費。”

唐其琛偏著頭任他擺弄,聽著聽著就彎了嘴角。

“又是出車禍又是被玻璃紮,就你這傷口,看著不厲害,但隻要再偏那麼一厘米,就夠你受的了。”老陳又想起來:“還有你那胳膊,也是柯禮他們都在,我給你留麵子,什麼不小心磕的?我是醫生,你糊弄我呢?就是跟人掰手腕弄的。”

說到這,唐其琛還是略有心虛的彆開了眼。

“認識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嗜好。”老陳數落人的時候也是溫潤和氣的,藥已換好,他單手摘下口罩,輕輕呼了口氣,“不說了,說這麼多我都覺得自己嘴碎了。當心身子,多保重。”

唐其琛坐直了些,輕輕動了動脖子,嗯了聲,問:“拆線後有印兒嗎?”

“我給你抹了藥,三天後就不會太明顯。”老陳開玩笑道:“你公司人問,就說是媳婦兒撓的。”

唐其琛這麼一品味,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這個真相了。他自顧自地笑了笑,很淺的一個弧度。老陳簡單收拾好工具,囑咐了一句:“反正你這幾天有時間,抽空去我那兒把體檢做了吧。”

這個體檢還不太一樣。

三十多歲的男人了,在某些方麵也有了重視保養之心。唐其琛不到三十的時候,每年就會做一次體檢保健,再抽個血驗一驗激素,評估一下功能之類的。到了年齡走下坡路,那是人類自然規律,坦然接受,沒什麼好回避的。好在唐其琛也注意保養,這幾年更是不抽煙,少沾酒,每年的體檢結果都還是不錯的。

他答應下來:“我就不送你了。”

一旁的柯禮起身送老陳,人走後,他把剛才整理的一些報表遞給唐其琛,“下個月幾個新項目的成本支出計劃預算,有兩個數據我讓林部再去核實,半小時後再給您反饋。”

唐其琛過目一遍,著重看了時間節點,又批改了幾處。很快,夕陽西落,外頭的日光漸淡了。兩個白天柯禮都在這裡陪他工作,時間也差不多該吃晚飯。

“唐總,今天您想吃什麼?我打電話給老餘去取。”

唐其琛合上電腦,放下後站起身說:“不用,你回吧,我晚上有點事。”

柯禮也起身,“好,您用車麼?還是我開車送您去?”

唐其琛從衣櫃裡挑了件條紋式樣的polo衫擱床上,說:“我自己開車。”

這邊散了,柯禮帶著批閱好的文件回了趟公司。明天有個技術專項會他要代替唐其琛出席,一些資料都備著。天光尚早,亞彙仍有不少加班的同事。柯禮在中間樓層打了個轉兒,剛要回自己的辦公室,就被人叫住。

“柯助。”

他回頭一看,“嗯?以寧,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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