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雲歸(7)(2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3582 字 6個月前

“這幾天在澳洲簽合同,喝了一點。”

“最近這樣疼的時候多不多?”

唐其琛沒說話。

“你還瞞著我?”老陳沉了臉,“半個月,兩次有沒有?”

唐其琛說:“三回了。”

老陳倒吸一口氣,“那你還不上我這兒來!”

“吃你開的藥,止疼了。”

老陳親自給他做了片兒,抽了血去化驗看,然後給他先掛上了吊瓶。唐其琛蓋著被子,呼吸漸漸平穩。病房的頂燈亮著,他沒紮針的那隻手虛虛抬起,遮了遮眼睛。一旁正在配藥的護士輕聲問:“唐先生?”

唐其琛聲音嘶啞,“麻煩您幫我把燈關掉。”

“關掉不行呢,您這兒的藥得看著,我幫您調暗一點好嗎?”

“謝謝。”

房間裡就像日升月落,很快變成暖黃調,牆上倒出的影子放大,暈出一團團暗影。唐其琛舒服了些,眼睛慢慢能睜開了。這時,門被推開,老陳穿著白大褂,戴著無框的金屬眼鏡,高挺的鼻梁撐著,額前搭下幾縷細軟的劉海,不苟言笑的樣子更添嚴肅。

他把檢驗單放在桌上,然後給唐其琛把吊瓶的流速又調慢了些。

唐其琛瞥見那些報告單,聲音淡:“怎麼說?”

“白細胞都到15了,你體內炎症太厲害,消炎吧,不然又得發燒。”老陳坐在凳子上,“上回異常的幾個指標都降下來了,但你彆不當回事,抽個空,過來住幾天院,我給你安排做個詳細檢查。”

唐其琛事務纏身,吃個飯都要抓緊,幾天時間對他都是奢侈的。

老陳多半猜到了答案,歎了口氣,“我知道勸不動你,但你身子不僅是你自己的,為了亞彙,為了唐家,你也不能垮是不是?”

唐其琛闔上眼,臉龐側去一邊,五官神色之間看不出半分閒愁。

——

晚上八點半,溫以寧和李小亮在德莊火鍋海吃了一頓,捎著的還有江連雪。上午唐其琛走後,溫以寧就打電話告訴這隻縮頭烏龜可以回家了。江連雪還納悶呢,說,你那男朋友很夠意思啊,大老遠的來看你一眼就走了?

溫以寧沒多聊,就說晚上小亮老師請吃火鍋,要不要一起去。

白吃白喝傻子才不去,江連雪還特地化了個妝。穿上了她新買的外套。小亮見到不是溫以寧單獨赴約,表情一刹的驚愣,但很快恢複如常,笑眯眯的說:“嗨!我都不敢跟你們走一塊了,跟兩姐妹似的,顯得我跟個大叔一樣。”

江連雪被哄的心花怒放,跟李小亮天南海北的侃。一頓火鍋吃下來簡直歡聲笑語。中途李小亮去洗手間,江連雪意味深長的用腳尖勾了勾溫以寧的腿。

溫以寧莫名其妙:“乾什麼?”

江連雪笑眯眯的說:“小亮老師真沒希望了?”

溫以寧被一口辣醬嗆的猛烈咳嗽。

江連雪翹著腿,優哉遊哉的拆了一包煙,夾了一根在指間,平靜道:“小亮適合過日子,可惜了,這種好男人,你和我都沒這個福分。”

溫以寧猛灌一大口水,玻璃杯磕著桌麵砰的一聲,她沒說話,但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頓火鍋是江連雪買的單,李小亮特不好意思,開車送她們回去念叨了一路。江連雪嬉笑著說:“沒事兒,我是拆遷戶,有錢。”

李小亮笑的憨厚。溫以寧忍不住白目,“可把你能耐的。”

拆遷款是到位了,打進了江連雪的戶頭。這些事溫以寧沒管過,她在上海也管不著。加人頭補償費一共也有一百六十多萬,政府限定下個月底之前都搬離。江連雪跟她在微信上提過,說是找了一個新樓盤,現房精裝,手續什麼的還在辦。溫以寧回來的少,也不在意這些,隨她高興就好。

江連雪談起錢就嘚瑟,翅膀都快飛上天了,李小亮也配合,說搬家的時候一定來幫忙。

到了地方,李小亮解開安全帶也跟著下車,“江姨,上回朋友從麻陽帶了兩箱橙子,您拿一箱嘗嘗,我覺得挺甜的。”

溫以寧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呢,江連雪連連答應:“好好好,我最喜歡吃橙子了,肯定甜,我們亮亮送的能不甜麼!”

李小亮嘿嘿笑:“得嘞!我給您搬上去。”

溫以寧上樓前,在一樓的快遞櫃裡取了個快遞,一個中等大小的盒子。她最近沒買東西,不知道這是什麼。看寄件人寫的也很模糊,就一個x小姐。溫以寧放手裡掂了掂,猜不出。

進屋後,江連雪的狐朋狗友打了電話過來,這人又下樓不知道乾什麼去了。

溫以寧給李小亮倒了杯水,“小亮老師嗑瓜子嗎?我幫你拿。”

“彆忙,我喝水就行。”李小亮很自然,以前也沒少來,不管戀人還是朋友,他跟溫以寧的關係就跟半個家人了一樣。

邊聊著天,溫以寧邊把剛才拿上來的快遞給拆了。

膠帶纏的緊,李小亮鑰匙上有瑞士軍刀,遞給她,“用這個劃。”

溫以寧劃了一刀,聊天說:“齊齊不是說要開公司麼?怎麼樣了他?”

“工商執照下不來,卡著了吧。”

快遞箱打開,溫以寧看到裡麵還有一個白色的包裝盒,“那得走點關係。”

她拿出白盒子,放在手裡搖了搖。

李小亮看了幾眼,隨口問:“買的什麼?”

“不知道,我沒買東西啊。”溫以寧不做他想的把盒子打開,裡麵的東西還用塑料薄膜包著。

李小亮一直盯著,皺眉,忽然反應過來,瞳孔睜大,大聲喊叫:“以寧彆看!!”

但已經晚了。

溫以寧掀開了塑料紙,一個渾身被插滿刀,腦袋沒了一半,還有逼真血漿的娃娃猝不及防的出現——

這個娃娃是仿真人的,眼神邪暗,表情詭異,勾了一邊嘴角,陰森森的對你笑。一臉的血,衣服破敗,腿也斷了半截。

溫以寧如墜冰窟,捂住臉失聲尖叫:“——啊!!”

李小亮把娃娃奪過來,飛快的放進紙盒,嚴嚴實實的蓋好。他沉了臉色,無不擔心的安慰溫以寧:“好了好了,是假的,寧兒彆怕。”

溫以寧的臉深深埋進掌心,整個人都在顫抖,腦海裡某些不好的回憶轟轟烈烈造訪。那一年也是秋天,她站在廢舊工廠的一處荒樓前四處張望,尋找以安。突然,一個重物“嘭”的一聲砸在她一米遠的地上。溫以安半邊臉朝向她,眼睛鼓脹如青蛙,和她目光相對。妹妹了無聲息,從後腦勺流出的血如電影的慢鏡頭,染紅了溫以寧的眼。

那是她一生都走不出的深淵舊夢。

溫以寧渾身發抖,四肢末端是供不上血的冰涼,沒有半分活人氣。直到李小亮的聲音傳入耳裡,她才意識漸醒,後背冷汗直冒。

誰送的?

是不是網上那些極端粉絲還記仇?

老家地址她們都知道?

溫以寧一陣惡寒。

“寧兒,還好嗎?”李小亮滿眼焦急關切。

溫以寧緩緩點了點頭,三魂六魄歸了位,“沒事兒,我就是嚇著了。”

她的臉色回了血,看著又正常了些。李小亮稍稍寬心,“需不需要報警?”

溫以寧沉默了片刻,說:“報警也沒用,就是惡作劇吧。”

李小亮欲言又止,眼神閃躲了番,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等江連雪打完電話回來,李小亮才起身離開,他走的時候把那個快遞盒子也帶上了。

溫以寧像在遊泳池泡了個澡,渾身都是濕的,她洗完澡就鎖著臥室門躺在床上。任江連雪敲門送橙子也沒有開。

淩晨三點,她從噩夢中醒來,猛地坐起,心臟狂跳,一口氣都順不上來。

臥室安安靜靜,秋風從窗戶外溜進來,卷起窗簾悠悠晃搖。

溫以寧蜷在床上,雙手抱緊了膝蓋,頭埋在其中大口呼吸。最後受不了了,她摸出手機,顫著手指按了唐其琛的號碼。一聲又一聲的長嘟音,像是宿命敲打雨夜的回聲。在她胸腔肺腑恣意闖蕩,磕著她的肉、血、骨骼都在悶悶發疼。

這麼晚了,溫以寧其實不抱希望,但就在她要掛的前一秒。

電話通了。

唐其琛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傳來,“念念。”

溫以寧一手捂住嘴,屏住呼吸,隻有眼角的餘光格外亮,格外熱。

唐其琛問她怎麼了?

溫以寧用比他還沙啞的聲音說:“沒事,老板,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唐其琛再開口,直接戳穿她心事:“是不是做夢了?”

溫以寧的眼睛更燙了,哽咽的嗯了聲,“夢裡沒有你。”

安靜數秒,唐其琛的聲音像是嘴唇碰著手機發出來的,深沉入耳的哄著人,他說:“夢裡沒有我,但以後的每一天,你都有我……念兒,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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