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見你(3)(1 / 2)

我等你,很久了 咬春餅 13620 字 8個月前

夢醒時見你(3)

男人的病態還未消失殆儘, 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頭發軟趴趴地垂在額前。褪去一身鉛塵返璞歸真, 他眼裡有著乾淨的情愫, 這一瞬間,依稀可在這個三十六歲的成熟男人身上,看到輕狂如初的少年模樣。

那是人一生中最真摯的情感, 也是最炙熱的表達。

隔著兩米的距離,溫以寧手上捧著一個蘋果,就這麼笑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 傅西平來探望唐其琛。人還沒進來,在走廊上就能聽到他大呼小叫的動靜,“小護士,你們這層最帥的那位病號住哪床呢?”

唐其琛半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留置針長長的針頭還紮在手背裡,最後一瓶藥水還剩小半沒吊完。他睜開眼睛,瞄了眼門口, “最吵的那個來了。”

溫以寧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去開門, 手還沒碰著門把, 門板就從外麵推開。猝不及防的,溫以寧往後趕緊退了一步, 差一點點就砸中她了。唐其琛皺眉不悅, 目光嫌棄的落到傅西平身上,“會不會敲門了?”

傅西平莫名挨了一頓訓, 挺稀奇的:“謔,我來看你,你這是對客人該有的態度嗎?”

他身後的霍禮鳴閃出身影,平靜道:“西平哥你做錯了,差點打到她了。”

傅西平被這哥倆一前一後的夾擊,心裡鬱悶得不行,“你真是他的官方發言人,唐其琛說什麼你都無條件擁護的是吧。”

霍禮鳴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溫以寧稍顯局促的把路讓出來,“西平哥,進來坐吧。”

傅西平笑著說:“不好意思啊念念,剛才急著了,差點撞著你。”說完就換了表情,對病床上的唐其琛橫眉冷對:“哥們兒,夠時髦的啊,讓人上醫院來給你拜年,讓不讓人省心?”

“你空手來拜年,還有臉說這麼多?”唐其琛語氣涼颼颼的儘是嫌棄。

“不錯,還有力氣說話,可見沒真廢。”調侃兩句,傅西平挨著他床邊坐下,翹著腿兒,笑眯眯地望著他。

唐其琛嗬的一聲,“不演變態殺手可惜了。”

傅西平笑罵,“丫的,這哪兒有病,還是這麼損。”

現在自然是順遂安康,老友之間的幾句調侃話,但擱傅西平心裡他還是明白的。唐其琛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他這人性子太能壓了,用俗語說就是老謀深算,心思深不見底的。人又很長情,能數的上的男女之情就兩段,一場無疾而終的單戀,一場就是現在。說好聽點是長情,其實並不是什麼長不長的,他在感情這件事上,幾乎薄如蟬翼。這麼些年,多少女人接近他,對他示好,但花花世界也焐不熱這一副心腸。

傅西平總覺得他遲早有天要出點事兒,這不,兌現了。

“過年我在南美度假,昨兒回來才聽到了風聲。”傅西平還是後怕的,“哥們兒,以後不帶這麼玩啊。”

唐其琛底子還虛著,聲線薄,“老爺子壓著消息,你不知道也正常。”

“集團那邊沒出亂子吧?”

“柯禮在,不至於。”

唐其琛這身體十天半月也好不了,短期內不見得能回公司。瞞太久也瞞不住,乾脆公布了實情,但病情還是藏了個底,隻說是做了個小手術,需靜養。亞彙是上市企業,董事會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裡。消息一發出,亞彙當天的股價就跌了四個多點。

軍心不穩,誠惶誠恐。

唐其琛能在這個位置做這麼多年,自身的影響力不容置疑。

擾人的公事傅西平也不會多說,他反倒高興,“你早該休假了。”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溫以寧,嗬嗬笑道:“念念,蘋果是給西平哥削的嗎?”

他們聊天,溫以寧就默默在旁把剛才那隻蘋果給削了皮。眼下注意力又到她身上,索性大大方方的遞過去,“西平哥吃蘋果。”

“太乖了。”傅西平接過剛要往嘴裡塞。

“放下。”唐其琛冷不丁的打斷。

傅西平不以為意,“你現在還不能吃生冷的吧,彆浪費。”

他嘴張了半圈,唐其琛打著針,手不方便,但腳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就這麼伸出被子,用勁兒踹了一下他的腰,臉上寫著,“就算浪費也不給你吃。”

溫以寧臉頰微紅,小聲對唐其琛說:“彆鬨。”而後對傅西平抱歉的笑了下,“他中午忘記吃藥了,西平哥,我再給你削一個。”

傅西平朗聲笑,肩膀愉悅地顫抖,就連一旁的霍禮鳴都忍不住彎了嘴角。

“錄下來錄下來,早想看他吃癟了。舒坦!”傅西平性子開朗,總能把氣氛弄得熱烘烘,他跟溫以寧說:“你以後給哥好好治治他!唐總太囂張了,打牌沒少贏我的錢,現在還要吃蘋果醋。以前咱們在一起看片兒的時候,他的興趣愛好就異於常人了。”

唐其琛一聽他說起這茬,就知道不對味了。聲音提高了些,“傅西平。”

傅西平沒打住。其實這話是對霍禮鳴說的,男人之間誰沒點樂子,早習慣了。“彆人都隻看胸,看腿,看腰。知道你其琛哥對哪個部位情有獨鐘麼?——大腿根。喜歡看腿掰上去的劇情,弄得越狠越喜歡,那眼神跟開了光似的,你說奇不奇特,誒,其琛,你是不是有點什麼特殊嗜好啊。”

溫以寧下意識的扭過頭看了一眼唐其琛,唐其琛嘴角顫了顫,被她這一不可置信的眼神給看虛了。

唐其琛冷著臉,直接吩咐霍禮鳴,“把他弄走。”

傅西平一聽就聽出了門道,這是不樂意了。時間差不多,反正就過來摸個底,知道他沒事兒也就放了心。傅西平很自覺的走人,“行吧,你好好休息,康複後我們再聚。”

霍禮鳴與他一同離開,去取車的路上,傅西平越想越有意思,挑眉問身邊的小霍爺,“該不會是他還沒跟念念在一塊過呢?”

霍禮鳴被唾沫嗆了一下,沒忍住地咳嗽,咳得臉都漲紅了。傅西平又誤以為了,嘖了一聲,“你怎麼也這麼純情,左青龍右白虎都白紋了。”

唐其琛的所有檢查報告出來後,齊教授認真評估了番,然後告訴他,明天可以出院。

住院期間,景安陽又來過幾次,每一次,溫以寧都很自覺的出去,把時間單獨留給母子倆。但景安陽都沒有待太久,走時的臉色說不上差,失望和低落摻混在一起,看起來也讓人惻隱。溫以寧站在門口,跟她麵對麵的撞上也難免尷尬。景安陽見著人,情緒很快收斂回去,又是高貴從容的麵孔。幾次下來,都是溫以寧主動喊:“伯母。”

景安陽略一點頭算是招呼,然後什麼交流都沒有,徑自走了。隻是兩人在醫院的最後一次照麵,景安陽忽然對她說了聲:“辛苦。”

溫以寧腦子木木的,實在體會不到這話裡的意思,她打了水走進病房,唐其琛看她一眼,“想什麼?”

溫以寧搖搖頭。

她對景安陽還是有點忌諱的,看得出來,景安陽也是一樣。

“對了,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回你家裡休養吧,彆一個人住公寓了。你家裡人多,來醫院也方便,總歸有個照顧。”溫以寧把毛巾浸濕,擰乾水。

唐其琛抬起頭,語氣平平:“回公寓清淨,你不去照顧我麼?”

“你家那麼多人還不夠照顧啊?我出來這麼多天了,我媽昨兒還打電話衝我發脾氣。”溫以寧想想也是歉疚,“新房子呢,留她一個人過年。”她把熱毛巾遞過去,唐其琛沒接,而是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人帶進了懷裡。怕碰著傷口,溫以寧急急往後退,“彆壓著你。”

“沒關係,不疼。”唐其琛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心,忽然說:“念念,對不起。”

溫以寧心裡一酸,反手輕輕摟住他的腰,“你個騙子。答應我會照顧好自己,倒好,就照顧到手術台上去了。我早就想說你了,出爾反爾,不值得信任。”連日的委屈和驚懼一股腦的發泄出來,但到這份上了,她還是沒舍得說重話,最後眼睛都澀了,啞聲說:“老板,不準有下次。”

唐其琛親了親她的臉,“下個月,我去見你母親。”

溫以寧不以為意,“你們也見過好幾次了啊。”

唐其琛輕聲說:“這次,我正式一點。”

元宵節這天,唐其琛出院回唐宅休養。家裡的醫生這段時間也跟著一起二十四小時照看。這次手術傷了元氣,景安陽不敢大意,這段時間都自己下廚給兒子做吃的。南京的外公親自來過一趟上海,唐其琛的二舅,調令發文正式晉升,在三月的全國兩會上就會開始換屆流程,會議召開前夕,也秘行來看過這個外甥。足以見景安陽母家對這個孫兒的疼惜重視。

年初集團的事情安排妥當後,柯禮還是被老爺子降了級。老爺子是怪罪的。柯禮在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上,唐其琛的身體染恙,他的確有不可推脫的責任。柯禮無條件接受懲罰,他與唐其琛默契多年,權衡利弊,唐其琛自然也不會去與爺爺再談判。

溫以寧回H市之後,也沒少挨江連雪的臭罵。江連雪罵人的功力不減當年,什麼撒潑難聽的詞兒都能罵出口。溫以寧理虧,平日一張伶牙俐齒收得緊緊的,一句話也不敢頂撞。當臉上的唾沫星子碰了足足一尺厚的時候,她忽生感慨,難怪那時父母關係不和睦。就這個嘴皮子,是個人都受不了。

唐其琛的電話會在晚上九點準時打來,溫以寧受了一肚子委屈,總要有個發泄的地方。唐其琛耐心的聽著,問她:“咱媽怎麼說我的?”

溫以寧捏著鼻子,模仿江連雪的語氣,“唐其琛!有錢的都不是好東西!我呸!哪裡來的野男人!”

唐其琛低低笑了起來,“嗯?野男人?”

溫以寧腦子突然轉過彎來,“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咱媽?不是,唐其琛,誰跟你一個媽呢!”

男人朗聲大笑,笑聲燒著溫以寧的耳朵,繼而蔓延到她雙頰。笑夠了,電話裡的聲音溫柔了,說:“快了。”

三月底,乍暖還寒,濕綿的雨水不停下著,春雷蘇醒登場,一夜雨後天晴,小區桂花樹的樹尖尖上不知不覺抽出一層淡淡的新綠,悄悄捎來了一院春風意。

唐其琛在周六這天從上海過來。

距那次手術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他的身體經由家裡的仔細照看,恢複了□□成。一個月的時候,他就開始循序漸進的處理起工作上的事,雖沒去公司,但柯禮每天都會將需要他定奪的重要事項帶到唐宅彙報,每周的辦公例會也由電話視頻的形式召開。唐其琛保持住了一個相對健康的作息,身體複健期間,柯禮給他排的工作量絕不超過六個小時。家裡的保姆也督促得緊,按時按點吃飯吃藥,就差沒精確到分秒了。

就這樣,再看到唐其琛時,他比上一回見,氣色好得不止一點點。

背頭精精神神的梳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他五官之中最好看的眼睛精氣十足,眼角上挑,劍眉斜飛,魄力凜然的模樣全回來了。

唐其琛自己開了一輛保時捷的新款SUV,車尾箱後裝滿了中老年人的審美禮物。溫以寧在小區門口接的他,姑娘站在綠芽抽枝的柳樹下,穿著白色的短款呢子衣,一雙腿筆直修長,遠遠兒的就衝他笑。

唐其琛隔著車窗,車速慢下來,這幕場景像是一幀一幀切換的電影鏡頭,看得他心裡軟出一處低窪。

停好車後,溫以寧主動替他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動作,俏皮地說:“唐長老遠道而來,辛苦辛苦。”

唐其琛忍著笑,挑眉說:“不辛苦,晚上等我洗乾淨一點兒,你再燒鍋水,就能吃唐僧肉了。”

說罷,他稍稍側過頭,渾厚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任憑念念小妖精處置。”

溫以寧的耳朵挨了燙,燙出了亂迸的火苗星子。

唐其琛不再逗她,牽著手把人領到後備箱,“你媽媽在家嗎?前幾次來都很冒昧,是我失禮了。這次給她帶了點禮物,我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就每樣看著挑了些。”

鎖摁開,溫以寧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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