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咖啡廳的的確確是一個專供有錢有閒的青年消遣的地方。
這一點,並不是從它每碼要價7鎊的進口牆紙,擦的閃閃發亮的銀燭台,又或者許多鍍金的賭具中看出來的。當然咯,更不是因為大廳處,牆上那幅巨大而精美的油畫——這幅畫應該花了很多錢,用了很多昂貴的顏料,而且筆觸看得出來是大家之作。隻不過,並沒有落款,也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師的‘傑作’了。
畫麵裡是一群男男女女淫.穢玩樂的場麵,充分顯示了這個時代的墮落。
事實上,要確定羅素咖啡廳的檔次,隻看它是夜幕降臨才開門迎客,這一點就很清楚了。
在美林堡,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隻有有錢有閒、悠哉度日的人才會在夜幕降臨後,悠哉遊哉地以一個做遊戲的心態,找到這裡,消磨上幾個小時,又或者一個晚上。
他們玩轉賭.場,就和他們拜訪情人、上戲院看戲,沒什麼兩樣。正好,這類活動也經常是夜幕降臨後才進行的,非常合理。
至於底層人,或者走投無路的人,是沒什麼人拿賭.場當消遣的——這些人也有可能拿賭.博當日常遊戲,但多數不會到上賭.場的地步。或許就是在日常去的小酒吧,和自己的工友小賭幾把,贏幾杯酒的錢。
對於這些人來說,日常消遣更好的去處是酒吧。一升葡萄酒,或者幾杯杜鬆子酒,就能讓他們忘記現實的窮困潦倒,這要‘現實’的多。若是存著‘萬一交好運’的心思,首選也不是賭.場,而是彩票。
當然,賭.博贏到錢的機會還是要比買彩票多一些的(前提是贏了就走,久賭的人,能夠一直贏下去的機會不比買彩票高),所以總有人最終鬼使神差,走到了賭.場門口,想靠賭.博翻身——就這樣賭一把,看看能不能就此時來運轉、改變命運。
隻是他們中絕大多數連進賭.場孤注一擲的本錢都很不充足,手頭那點兒可憐的財產,還不夠賭.場的大口囫圇一口的!
有的人本錢雄厚,所以可以一輸再輸,隻要贏一局,一切就又都回來了。有的人則不同,幾把下來就要輸得精光,是經不起一輸再輸的。
這類想要通過賭.場翻身的人,往往是內心快要被一種激烈湧動的火焰烤乾了的人。他們的理智已經被欲.望或者現實的煎熬逼得出走,內心膨脹出炙熱的火焰,要麼是烈火烹油,要麼就隻能惹焰燒身,燒死自己了。
所以,他們往往等不到晚上悠哉遊哉地來賭.博,而是什麼時候興起這個念頭,就一刻都等不了了!而這種時刻一般是白天——雖然這年頭的夜間已經方便了很多,人們正從黑夜女神手裡拿到更多的時間。但真正習慣夜間活動的,隻有有錢人,普通人不出意外,還是會晝出夜伏。
“噯!多諾索斯應該更謹慎一點兒,將他的錢分三份兒來壓的。一次全押上,嗬嗬,這樣的事兒以我的經驗,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正如俗語所說‘孤注一擲者的頭頂,有陰雲遮住幸運之神的目光’。”
“我倒覺得沒什麼,隻不過是一局雙骰子遊戲罷了。”
“話說,今晚會開‘黑白棋’嗎?我倒是願意玩玩兒這個,但總是少見。”
“當然少見,誰會來賭.場下棋?上次羅素咖啡廳開‘黑白棋’,那是因為那天一晚都是‘黑白棋’!大家在玩兒‘黑白棋’錦標賽,賭的是提前投入的獎金池......”
歐文子爵他們走進羅素咖啡廳時,人還不算多。打著整齊領結的侍者走了過來,替先生們拿手杖、帽子,還有某些人的外套。
歐文子爵瞟了場內一眼——羅素咖啡廳占據了二樓和三樓的所有空間,不過賭.場主要還是在二樓。二樓除了一個酒吧房外,大廳和旁邊的小房間裡都各有賭局。而三樓則是吸煙室、音樂室和咖啡廳所在,這裡的包間也設賭局,但一般隻招待‘大客戶’。
歐文子爵一行人倒是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呆在一張賭骰子的桌旁,隨意閒聊著,並不忙著賭.博。這張賭骰子的賭桌是一種顏色深沉、木質堅硬的木頭做的,桌麵上蒙了一層深綠色的絨布,絨布上還繡了下注的區域,看起來整潔嶄新,閃閃發亮。
“人還不夠多,才開了兩桌‘32張’和兩桌‘金斯頓’,再就是幾桌玩骰子的了。倒是靠外的3號小房間,那兒舉辦了一場彆出聲麵的‘賽龜’,吸引了一些人去看。”同伴很快搞清楚了羅素咖啡廳現在的情況,要了酒後就對歐文子爵說。
歐文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又和幾個認識的人打了招呼。當同伴們早已散開各自去玩兒了,他才選擇了自己的目標——和一個認識的人,以及另外兩個隻聽過名字,但沒有見過麵的家夥,開了一桌‘金斯頓’。
這是一種此時挺流行的紙牌遊戲,到處都有人玩兒,不隻是美林堡流行,佛羅斯等大陸上的大都會也一樣玩兒的人很多。
他們一邊兒玩牌,一邊說些最近上流社會的新聞,再不然吹噓一些過往經曆,抱怨抱怨當下的不如意——有時候就是這樣,賭客們之間不需要什麼介紹人,很快就能像認識了十年一樣說些很秘密的事兒。
所謂‘交淺言深’,不外如是。
“說實話,這個月我本不該再出現在賭.場的,很明顯我最近的運勢不太好...有時候真得相信那些流浪占卜家的話,要是一個真有本事的家夥,是能準的要命的!八天前,我就碰到了那麼一個,她告訴我,我最近要在財運上損失一些了。”
“顯然你沒有聽信那位‘先知’的話,是不是?”牌桌上另一個人似乎認識他,笑著揶揄道:“我可聽說了,那一晚你賭了整整一夜,平均每分鐘都輸掉了5鎊!這事兒已經傳開了!”
“話說,那可是三千多鎊啊!這筆賬你是怎麼平的?這可不像是食品供應商,又或者服裝商的賬,還能掛賬。也不可能會掛賬——妓.女的賬和賭賬是絕對不能拖延的,這些賬務一旦不能應付,名聲就全完蛋了。”
“哦,我想辦法找朋友借了一部分,然後又找了我姐姐,請她幫幫忙...她給了我一個鍍金的銀鏡子。我是說,除了鏡麵外,其他部分都是銀子的。我敢打賭那是某個王宮裡流出來的,再不然就是曾經某位國王情.婦的愛物。而現在呢,隻是交給一個高利貸商人抵賬用的小玩意兒,全部價值就在於它能賣多少。”
“這個時候,你就知道有一個高利貸商人的姻親,有多麼有優勢了吧?”認識他的人打趣了一句。顯然,這是一個將家裡有著優越姓氏的女兒嫁給新興商人的貴族,一麵看不起那些能大筆榨取錢財的中產階級,一麵又嫉妒他們的財富。
“哦,彆提那個了...對了,福克斯先生,我見您特意將外套翻過來穿了,這是有什麼特彆的說法嗎?”‘福克斯’先生就是歐文子爵認識的那個人,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的絨麵外套,但現在那迷人而閃耀的絨麵看不到了,隻能看到衣服的反麵。
“這是賭.場裡新興的做法,覺得這樣能博得好運。其實就和用皮革保護襯衫領子,隨身攜帶完整的壁虎皮是一個意思...我覺得這挺有用的,自從我這樣做以來,一直是贏多輸少的。”
這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大家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這個時代的人本來就很‘迷信’,賭.場上的就更迷信了。
大家的話題由‘迷信’發散,說的越來越多,不經意間就有人說到了‘婚姻’。呃,之所以說到這個,主要還是因為手上沒錢了,想要通過婚姻大賺一筆——不隻是新娘的嫁妝,結婚時父母總還有一筆‘安家費’吧?這一點是古今中外皆同的。
“你們或許不會相信,我的津貼少的可憐,每個禮拜才15鎊!我的天呐!15鎊夠乾什麼?我有一個表親,他每禮拜才5鎊,說實話,我一直搞不明白他是怎麼在美林堡活下來的。”
“我的父親告訴我,如果我想要更多錢,就不能再浪蕩下去了,得抓緊時間結婚。選一個有30000鎊或50000鎊的妻子,婚前財產協議至少要保證我能支配其中的一半,剩下一半產生的利息我也有權和妻子共享。”
“如果我能結婚,我父親就願意提前將一筆國債轉到我的名下,那筆國債的收益可以達到每年1500鎊。就等於是說,我的收入會翻倍,而且除此之位,還有妻子的那筆錢...”
“哦,我的朋友,可彆做白日夢了!我倒是相信憑您的姓氏和家資,能找到一個十全十美的小姐。可一個嫁妝能有三五萬的小姐,你當她成為您的妻子後不花錢麼?以她們花錢的速度,她們的嫁妝產生的收益,能恰好彌補她們的開銷,就算是你賺啦!”
“要我說,所謂能從女人的嫁妝上大賺一筆的,除了兜裡沒有幾分錢的窮小子,就是想著要娶‘獨生女’的那種人了。前者根本不在乎上流社會的體統,不用考慮妻子也得維持原本差不多的生活,隻管占有那些嫁妝就是了。而後者呢,實在是財富的數目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