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氏也站了出來,她直挺挺的跪在溫知許旁邊:“嬪妾作證,今年二月份還沒去春獵的時候,嬪妾去永和宮無意間聽見德妃與宮女綠屏在談話,因周圍沒有人守著,嬪妾便偷聽到一句。”
“之後還沒去春獵,嬪妾就莫名其妙的病了,短短三個月非人的折磨骨瘦淋漓。”話說到這,還有些哽咽:“之後德妃娘娘派嬤嬤來掐死嬪妾,是嬪妾身邊的宮女換了衣裳,才讓嬪妾逃了一命。”
“什麼話?”龍椅上的康熙開口,章嬪見萬歲爺沒過問自己一句,終究還是苦澀道:“德妃娘娘說,難為他十年如一日的待我。”
德妃身邊的綠屏已經被控製起來,她掙紮著身子扯著嗓子道:“你胡說。”
德妃卻鎮定自若道:“回萬歲爺,當時嬪妾確實說過那句話,但是說正是萬歲爺。”她磕了個頭,輕聲道:“怕是章嬪妹妹聽漏了,光憑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攀咬起來。”
“你!”章佳氏氣的雙眼帶火:“那殺人呢?當時後宮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彆說是我冤枉了你。”
“你當然能夠冤枉我。”德妃垂眼反擊:“到時候你隨便找個嬤嬤來,就說是本宮派人去殺你的,也不無可能。”
“你強詞奪理。”章嬪咬著牙,氣的差點站起來,還是身邊的溫知許伸手阻止了她。
輕笑著上前,對著德妃道:“沒人能夠冤枉了你,這個人更不會。”她一拍手,站在外麵的春嬤便走了進來:“奴婢春嬤,叩見萬歲爺。”
那嬤嬤一張臉平淡無奇,眉眼淡淡開口的嗓音卻帶著獨特的沙啞。
“章嬪是德妃派你去殺的?”康熙眯著眼睛問,春嬤點了點頭,如煙熏過的嗓音繼續開口:“不止這些……”
她一一道來,包括之前十一阿哥中金粉之毒,“德妃當時也知曉,但是卻讓奴婢盯著下毒的小太監,之後眼睜睜的瞧著宜妃與赫嬪鬥的你死我活。”
“既然你之後也殺了小六子,之前為何要多此一舉。”
春嬤的嘴角扯出一個有弧度的笑,表情滲人:“留著小六子,是怕萬歲爺心軟,到時他便能派上用處。”至於是什麼用場?當然是揭罪告發了。
反正當時德妃左右都沒想過留赫嬪活著。
“之後又偷了翊坤宮的腰牌,讓蘇常在去處置了翡翠,嫁禍給翊坤宮。”原本死了十一阿哥,萬歲爺就憐惜宜妃娘娘,這一招便讓萬歲爺對宜妃娘娘起了疑心。
康熙不記得蘇常在,還是身邊的李德全道:“是之前一同從溫府出來的,當時與石答應一同傷了通貴人的胎,萬歲爺下旨賜死。”
康熙撩起眼皮,點頭,春嬤含著煙熏的嗓音還在響起:“惠妃不受寵,榮妃常年在宮中不出來,隻有萬歲爺對宜妃娘娘起了疑心,德妃才有更上一城的機會。”德妃再如何受寵,總歸上身份還是差了旁人一大截,隻有弄倒了宜妃,她才有希望。
之後德妃果然就一步步掌握了後宮大全。
“主子不敢太冒險,章嬪本來也無事,但是她無意間聽見了主子的談話。”春嬤輕聲道:“夜黑風高,奴婢一時失手。”
“你們是串通好的,沆瀣一氣。”德妃咬著牙站起來:“隨意找一個嬤嬤來誣蔑我,你以為萬歲爺會信嗎?”
“這嬤嬤可不是本宮隨隨便便找的。”溫知許站起來,麵對著德妃輕聲道:“你康熙十二年進宮,春嬤後腳就跟著進來了,這麼多年精心伺候著,為你大大小小謀了不少事。”
春嬤低頭,額頭往地上一磕。
清靈的嗓音響起,她聽見宸妃娘娘道:“告訴她,你是何人送進宮的。”
沙啞的嗓音無端帶著幾分悲涼:“奴婢之前是佟佳府的,後來少爺讓我進了宮,服侍當時還是宮女的德妃娘娘。”
屋內靜的無人敢說話,龍椅上,康熙一手操起手邊的茶盞,就往德妃身上扔:“蕩.婦。”
這時,外麵去毓慶宮的侍衛已經回來了,李德全帶著侍衛進來,十幾個錦盒中裝著的都是畫。德妃從地上爬起,渾身杯水潑濕滿是狼狽,她掀卡錦盒將畫抖出來:“就我是蕩.婦是賤.人?”
手指著溫知許:“那她也是。”
“萬歲爺看看這些,這些都是什麼?是你的親生兒子在惦記你的妃子,要是浪.蕩,嬪妾承認我害過人,但是嬪妾可沒勾引萬歲爺的兒子。”
她手中的畫都已抖開,眾人都瞧的仔細,每一張畫都是個女子,桃花林中,素色的衣裳,卻都是背影,連張側臉都沒有,這讓人如何認?
德妃也看愣了,隨後指著太子道:“你不是喜歡她嗎?你不是找她找了許多年嗎?她現在就在你麵前,你去認啊。”
“德妃娘娘。”太子雙手背後,躲開她的手,如玉般的臉上早已收拾好情緒,清冷又淡然道:“娘娘在說什麼,胤礽不明白。”
“你撒謊。”德妃還要上前,一邊的大阿哥卻掐住她往後,隨後自己跪了下來:“皇阿瑪,兒臣願為德妃作證,太子之前確實畫過宸妃娘娘的畫像,他派人去江南四處尋找娘娘這事也不是秘密,太子府中的心腹凡是看過畫像的都可以來作證。”
“太子與宸妃之間,定然有關係。”
太子冷眼身邊的大阿哥,自己的兄長,這個時候卻還不忘記捅自己一刀。清冷的眼神撩起,往溫知許那看去,想到什麼閉上眼睛跪了下來:“皇阿瑪,兒臣……”
康熙卻抬手製止了她,轉頭問溫知許:“宸妃,你如何看?”
“嬪妾與太子爺今日是第一次見麵,旁人不知,萬歲爺心知肚明。”康熙確實是心知肚明,否則早早的就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早就一手一個掐死了這兩人。
“那太子畫你的畫像,暗地裡去尋找的事,該怎麼解釋?”大阿哥猛然盯著溫知許,步步緊逼。
太子正要上前,身後的陳貴人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她跪下,清脆的嗓音輕聲道:“回萬歲爺,其實太子一直找的人是嬪妾。”
她抬起臉,露出自己那張越發相似的臉出來:“其實太子爺找的是嬪妾,嬪妾之前是宮女,有一回撞見喝醉了的太子爺,太子爺便記住了。”
她掐緊自己的手心,輕聲道:“太子爺該是前年開始找的人,是不是。”不用旁人答,之前那一直跪在地上的心腹便點頭:“是那年。”
“因為那年是嬪妾第一次見到太子爺。”
“不是……”溫知許皺起眉,走出來。
“娘娘。”陳氏飛快的打斷她的話,下巴微抬勾起嘴角,側著的那半張臉迎著光亮,姿態與表情乍一眼看與溫知許一模一樣。
她看著溫知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目光竟帶著乞求:“嬪妾還不是萬歲爺妃子的時候,私下裡去見過太子幾次,當時與我同住的宮女都知曉,太子府中的太監們若是找出來也能作證。”
“你不過是個替代品,”大阿哥站起來,陳氏卻看著他直言:“大阿哥,惠貴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可以去問一問德妃娘娘身邊的綠屏。”
“你這話什麼意思?”大阿哥雙目瞪大,陳氏想起那人自信的微笑,學著她勾起半邊嫣紅的嘴唇,輕飄飄的笑:“或許,您也可以問一問靜貴人,她也知道。”
一直都是仰著頭看那人如何自信的勾起嘴角,眯起的眼神滿是風情,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今日她學了半點,隻覺得心中暢快極了。
陳氏情不自禁的抬頭,看著站在身邊的太子,如願的看見那雙眼睛正低頭看著自己,這般溫吞如玉的人啊,總算又一次眼中倒映著是她的身影了。
她勾起嘴角,歪著頭,學著那人靈動的聲音:“是不是這樣,太子爺?”
太子對上她的目光,不敢轉身,他知道現在自己該怎麼做,艱澀的點了點頭:“是——”
他話音剛落,明知後果如何,陳氏卻還是覺得此生無憾了。
靜貴人被大阿哥揪著出來,德妃已經徹底完了,想到之前的種種,不用旁人逼,一五一十的將德妃是如何陷害惠貴人的說了一清二楚。
溫知許撩起眼皮往她那看去,發現她雖怕的發抖,卻還是將自己乾乾淨淨的摘了出去,將全部的錯推到德妃頭上。
不僅冷笑一聲,樹倒猢猻散。
不過她也沒著急戳破靜貴人,今日要死的是德妃,日後總有法子治靜貴人。
話沒說話,大阿哥已經瘋了,披頭散發,目露瘋狂,要不是身後的侍衛們控製著,恐怕他會生撲過來,咬死德妃。
德妃的宮女綠屏被帶下去,不到四十大板就全部招認。
之前故意弄臟她衣裳的宮女,還有名為延禧宮暗地裡卻為德妃乾活的小太監,嚴刑之下都認了。
全是德妃娘娘一人指使。
腳步聲響起,溫知許走過去,一手掐起德妃的下巴,她滿身都是玉蘭香,帶著溫度的呼吸噴在德妃的耳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太子離得近,那一聲落下,隻覺得心臟都攪動起來。
德妃顫抖著嘴唇,牙齒上下發著嘎吱的聲響,帶著血絲的目光瞪大,仿佛要將她生吞。她張開嘴,還沒說,溫知許抵笑了一聲,靠近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下一秒,德妃的身子就抖的像是篩糠,閉上眼睛:“我認——”
無人知道,宸妃在德妃的耳邊說了什麼,上一秒還要吃她肉,喝她血的德妃,下一秒就像是被抽儘了渾身力氣。
隻有太子離得近,聽見她嬌糯的嗓音帶著笑,說出的話卻是能殺死人的寒冷:“你若是不認,沒關係。”清脆的笑讓人心中發緊:“你十年如一日的藥膏,為你送信的弟弟,還有隆大人府中那個相似你名喚四兒的寵妾。”
“你若是有空,本宮一一都能跟你算的清楚。”
人往往最怕的不是能與你勢均力敵的對手,而是笑著跟你說話,卻句句能要你命的人。
這種人,掐住了你的喉嚨,看著你痛苦的呼吸,卻能在你麵前,笑的越發的燦爛。
德妃仿若被抽筋扒皮,渾身沒有一點癱軟在地:“我認,我全都認。”她跪在地上,看著身下鋪好的毛毯,抬頭所見四處鑲玉含金。
天家的滔天富貴能讓人從心靈上都開始扭曲。
她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看著溫知許,隨後目光又往龍椅上的人看去:“你彆以為你現在受寵,就能十年如一日。”
“到時候,會有一個另一個人代替你的位置在萬歲爺身邊,而你就如現在的我。”說完,她哈哈大笑,帝王家的人就是這般無情。
而龍椅上的人總算是有了動靜,他低下頭,淡淡道:“拉下去。”
“我會。”此時德妃還沒被拉走,屋內嬪妃與奴才都在,溫知許挑起眉,肆無忌憚的往龍椅上看,輕笑起來如牡丹般帶刺兒,卻美的讓人屏息:“我會讓萬歲爺,十年寵我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