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聲鳥叫像是田間屋簷上最普通的麻雀叫聲,換做其他人也隻以為是普通鳥兒的叫聲,裴危玄卻能聽見細微差彆,並不是鳥叫,而是人偽裝出來的鳥叫,他睜開眼,披上衣衫,趿拉上布鞋走到窗牖邊,推開窗牖,果真瞧見窗牖下方蹲著個人影。
那人影見窗牖打開,抬起頭來低聲喊了句,“小主子。”
外麵月光照在人影身上。
裴危玄認出他是大兄身邊的黑甲侍衛的侍衛長霍葉,是大兄最信任的人,年歲同大兄相當,身高外貌都比較普通。
黑甲侍衛既是大兄的侍衛亦是暗衛,就連伏太後都不知黑甲侍衛的存在,當初大兄出事,黑甲侍衛並不在京城。
後來宮變,霍葉得知,再趕去京城已經來不及,大兄已經被伏太後跟新帝當場斬殺。
霍葉還在回京路上時就收到大兄飛鴿傳書,知曉先帝其實已經寫下立大兄為太子的詔書,但一切都未來及的昭告天下,大兄出事。
霍葉帶黑甲侍衛回到京城時,裴家一脈已被流放,霍葉還要留在京城尋先帝立下的詔書。
宮內守衛森嚴,但宮內自然還有大兄的人。
霍葉與宮內的人裡應外合,讓宮內的人去尋詔書,卻也不小心暴露蹤跡被伏太後誅殺。
那封詔書,現在都還未被找出。
霍葉跟黑甲侍衛在京城逗留一段時日,詔書無法尋到,伏太後也在尋那封詔書,也同樣尋不到,不知被先帝藏在何處,加上朝堂之上言官上書,指責伏太後跟新帝流放皇家血脈跟皇後,鬨得厲害,所以伏太後跟新帝現在也是焦頭爛額的。
無法尋到詔書,霍葉也隻能先來找小主子。
霍葉知道主子已經沒了,但讓他們繼續跟隨小主子。
他當初隻帶了一部分人回京,還有一部分的人馬分散各處,現在也都來到邊陲彙合。
霍葉低聲說完這些,又補上一句。
“小主子,你該離開了。”
裴危玄恩了聲。
伏太後不可能留他們性命的。
流放路上沒動手也不過是那時動手太過明顯招搖,會讓朝堂上百官起了反心,也會讓天下所有人不恥。
他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邊陲做個普通的罪臣庶民,為了家人,他都得接替大兄起勢。
不然等伏太後跟新帝穩了朝堂上的勢力,最先想到的就是置他們於死地的,不管是他,還是家人還是玉娘,一個都逃不掉的。
裴危玄恩了聲,“你在鎮外的竹林等著,待天亮後我同家人說過後便去竹林尋你。”
霍葉想了想,忍不住問,“小主子,可要先回京去找詔書?”
這樣也能更加名正言順的討伐伏貴妃和新帝。
“不可。”裴危玄站在窗牖邊,隱約可以瞧見遠處的山脈,滿是繚繞山霧,他慢慢說著,“詔書之事先不急,我知詔書被父皇藏在何處,伏太後同新帝也在尋這封詔書想著毀掉詔書掩蓋他們的惡性,若回京找到詔書,伏貴妃和新帝會狗急跳牆。”會不管不顧血洗朝堂,也會派人直接來邊陲把裴家人殺儘。
隻要詔書一日沒找到,伏太後跟新帝至少還會顧忌朝堂上的百官,而不會選擇狗急跳牆來斬草除根。
詔書之事現在昭告天下,對他而言,並無半分好處,所以詔書之事的確不用急的。
等時候到了,詔書自會到他手中的。
就算是現在,他想拿到詔書,也不是難事。
霍葉也瞬間想得明白。
但不尋詔書,那現在要乾什麼?
就憑黑甲侍衛也隻有幾百人,想要起勢談何容易?
他也忍不住問出心中所想。
卻聽小主子突然問他一句,“大兄可給你們留有銀錢?”
霍葉知道小主子口中的銀錢不是百兩千兩萬兩,而是起勢所需的龐大數額。
霍葉道:“沒。”
他們這些黑甲侍衛也窮,彆說千兩萬兩,他現在身上都掏不出十兩銀子,有些黑甲侍衛都跑去運河兩邊的山脈當起了水匪,當然,也不殺人,也不亂搶,就是搶一些比較黑心的商船的貨,官船的話,他們暫時不敢搶。
裴危玄看了眼霍葉潦草的模樣,心中了然。
他道:“你先去吧,吃過朝食我會同你彙合。”
霍葉點頭離開。
等人離開,裴危玄也未睡,他站在窗牖邊許久,直到外頭堂屋傳來輕輕地腳步聲,是玉娘醒了。
許沁玉已經起了,在床上發怔了小會,昨天夜裡她睡得並不安穩,還夢見自己跟裴家人不知怎麼也成了北方那些災民,一路逃荒,路上淒慘,她空有一身廚藝卻無任何用武之處,全家人都挨凍挨餓。
發呆了一小會兒,許沁玉才穿好衣裳下了床過去廚房準備鹵肥腸。
她剛進廚房,還沒把灶火燒起來,就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果然是四哥。
許沁玉笑眯眯的,“四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