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雖然有些心動,但沈伯文倒是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隻謝過謝之縉,道自己回去同家人商量一番,再給他答複。
謝之縉也似乎隻是隨口一提,聞言便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不過最後成與不成,沈伯文都要感謝他這番好意,便道:“不過還是先謝過長風了。”
“無事,當不得沈兄一聲謝。”
二人一塊兒到了飯堂,正好有空位,一張桌上能坐四個人,那邊隻坐了兩個,見他們二人過來,其中一人忙招呼道:“謝修撰,沈編修,來這邊坐。”
沈伯文與謝之縉從善如流地過去坐下。
熱情招呼他們的這位身形微胖,樣貌敦厚,正是他們這次的同年白希音,與邵哲一樣,通過朝考考上了庶吉士,中午也在這邊用飯。而他身側那人,則是另一位庶吉士沈鯉,也就是殿試的傳臚。
相較於白希音的熱情,沈鯉的態度便稍顯平淡,不過也在正常友好範圍內。
白希音招呼他們二人,實則是有件事兒要同他們說:“王修撰先前找我,說打算叫我們這些新人們一道去吳家食肆中聚一聚,我便來問問你們二位的意思。”
沈伯文聽罷便明白了,原來還是聚餐吃飯的事情,便答應下來:“我這邊沒問題,到時過去便是了。”
入了官場,似乎總是避不開這些聚餐這樣的事,沈伯文自然不能不合群,故而即便不怎麼感興趣,但也答應了下來。
今日的飯菜似乎不怎麼對謝之縉的胃口,吃的速度都比平日裡要慢得多,沈伯文那邊答應下來之後,白希音的目光便轉向他。
謝之縉放下筷子,便道:“我便不去了,晚上還有些事。”
他是謝閣老家的公子,不想去的話,自然沒人能逼他,因而白希音聞言便點了點頭,爽朗地道:“行,那到時候我跟王修撰說一聲便是。”
謝之縉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白希音忙道:“無事無事。”
他們二人說話,沈伯文安靜地用自己的午飯,用完之後一抬頭,就發現身邊隻剩謝之縉一人了,不由得問道:“白兄和沈兄呢?”
謝之縉聞言便覺得好笑,道:“他們二人怕擾了你用飯,便托我跟你說一聲,他們先回了。”
沈伯文搖頭失笑。
隨即便道:“待會兒午歇的時候,還得回家說一聲。”
至於說什麼,自然是晚上同僚之間有約,不能回去用飯了。
謝之縉卻道:“午歇就那麼一會兒功夫,你還是歇著吧,下衙之後我順道去一趟你家,幫你跟老爺子說一聲便是了。”
“你不是還有事?”沈伯文不由得問道。
“無事,誆他們的罷了。”
謝之縉挑了挑眉,十分誠實地道:“就是不想去。”
沈伯文:……
就在他們二人閒聊之際,沈家門前,卻來了不速之客。
聽見有人敲門,唐晴趕忙去將大門打開,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什麼,敲門的婦人便拉長了聲音,語氣傲慢地問道:“這是沈家?”
明顯來意不善。
唐晴抿了嘴,看了回去,語氣硬邦邦的:“我主家正是沈家,你又是哪家的?”
她跟哥哥孤苦無依這麼多年,過的都是苦日子,直到近來跟了沈家,才感受到什麼是好日子,她從沒遇見過對她這麼好的人家,老太太嘴硬心軟,姑小姐人長得漂亮,心也善,當家娘子就更不必說了,簡直就是她心目中除了哥哥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了。
因而眼前這婦人說話的口氣,滿滿都是對沈家的輕慢之意,這讓小姑娘頓時不高興了。
這婦人怕是也沒想到這個瘦瘦小小的小丫頭居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怒從心起,但隨即又想到她不過是個下人,還不值得自己發火,便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主家是定遠侯府,奉我家侯夫人之命,請你們家小姐入府一敘。”
嘴裡說是請,看這模樣架勢,分明是準備上門搶人了。
唐晴氣得小臉通紅,正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自家夫人冷靜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響起,頓時眼睛一亮,轉過身去。
“不知侯夫人差人上門,可有拜帖?”
周如玉麵色冷淡地走過來,隻問了這麼一句。
唐晴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家夫人,忙給她讓開位置,跑過來過來扶著她的手。
方才他們二人的對話,周如玉聽得清清楚楚,她隨師娘學了這麼長時間的管家,自然明白得很,就算是再沒有規矩的人家,也不能像眼前這婦人一般,連張拜帖都沒有,就想請人家的小姐上門。
定遠侯家,她亦聽師娘說過,先帝爺在的時候,倒還有幾分樣子,隻不過如今卻是落魄了。
那婦人一看正主來了,麵上的驕矜之色依舊沒收,聞言還道:“這位想必就是沈家娘子吧?”
“我們侯夫人想請貴府小姐上門做客,自然是給沈小姐體麵,至於拜帖麼,就用不著了罷?”
周如玉聞言,麵上神色未動,心中卻不由得哂笑了幾聲。
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這其中的意思,還不就是讓人來請已經是看得起你們了,不要不識抬舉。
雖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沈小姐是阿蘇還是阿珠,隻是自己這個做當家娘子的,自然不能這般讓她將人帶走了。
於是她麵色不變,看著對麵之人,又重複了一遍:“不知侯夫人差人上門,可有拜帖?”
那婦人一聽,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沈夫人莫要……”
話沒說完,就被周如玉打斷了:“看來是沒有了。”
“既然沒有,還請您下次拿到拜帖的時候再來罷。”
說罷,便對唐晴道:“晴娘,關門。”
“哎!”唐晴早就等著自家娘子這句話了,聞聲就幾步上前,將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
將那婦人那張被氣得鐵青的臉關在門外,心中痛快極了。
周如玉回房之後,便對唐晴道:“晴娘,去將你哥哥叫過來,我有事吩咐他。”
唐晴應聲就出門叫人去了。
沒一會兒,唐闊就過來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周如玉沉思了片刻,才道:“你去定遠侯府附近打聽打聽,看能不能接觸到他們府裡的下人,能否從他們口中打聽出來,他們家最近有什麼事兒發生。”
方才自家妹子過來找他的時候就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事都說了,唐闊聽了立馬就懂了。
應下之後就退了出去。
周如玉其實也沒報多少希望,讓他過去打聽,也隻是依稀還記得師娘曾說過的,如今定遠侯府已經沒落,行事之間也沒了規矩。
便抱了一絲希望,規矩已經敗壞了,說不得下人的口風也沒那麼緊了,許是能打聽出點什麼來。
不過與此同時,她也做好了唐闊去了什麼都打聽不出來的準備,心道等相公今個兒回來,還是要說與他知曉,雖然自己不欲讓爹娘掛心,但好歹自家人心裡要有個數。
隻是等到下晌,登門的卻是謝公子,替自家相公帶來了有應酬的消息。
沈老爺子已經從自家長子口中聽說過了,這位姓謝的,長得好看的後生他們這次殿試的狀元郎,還是當朝閣老大人家的公子,他這輩子還第一次見到身份這麼高的人,不由得有些緊張。
不過片刻之後就放鬆下來了,因為謝之縉同他說話時半點兒架子都沒有,反而就像一般的後輩那般,說話風趣,態度恭敬,倒是讓老爺子一時之間忘記了他的身份。
說到一半,謝之縉看著陪坐在沈老爺子身邊的小少年,不由得眼前一亮,開口問道:“想必這便是您家的長孫玨哥兒了吧?”
“正是正是。”沈老爺子笑著點頭道。
謝之縉想起中午那會兒同沈兄提過的那件事,便道:“沈兄今日還同我說起為玨哥兒找學堂的事,當真是一片愛子之心。”
沈老爺子本就不笨,聞言便聽出了他話中有話,隻是不太確定,頓了頓,才試探性地問起:“謝公子是京都人,可知有什麼好的學堂?”
“自然是有的。”謝之縉笑了笑,也不賣關子,便道:“我與沈兄投緣,見到您也覺得頗為親切,您也彆叫我謝公子了,叫我長風便是。”
看出他不是在客氣,老爺子就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
謝之縉這才繼續往下說:“我們謝家的族學,學風淳樸,在裡頭教課的都是我們族中飽讀詩書的長輩們,學生們也都專心學業,沒有那些欺淩之事,您若是同意,我來引薦,讓玨哥兒進去讀書便是。”
“先前我與沈兄說起此事的時候,見他似有意動,但最後還是沒立時答應,不知其中有何緣由。”
老爺子聞言,心中也是頗為意動,隻是想了想,才歎了口氣,道:“長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這其中的原因,我許是知道。”
接著便將吳和仁的事簡單地說了說。
謝之縉聽罷,心中明白過來,道:“原來如此,既然沈兄有此顧慮,那便讓兩個孩子一道過去便是。”
在他看來,許是沈兄怕麻煩了自己,但實際上,都算不上什麼事兒。
沒想到他這般果斷,沈老爺子這下是真的心動了,點了點頭,道:“行,既然長風都這麼說了,那等我家老大回來,我就跟他說。”
沈老太太與周如玉也在一邊陪坐,聽到這裡,沈老太太也連忙謝過人家,還留他用飯。
謝之縉忙推辭,隻道自己還有事,隻能辜負您的好意了。
說罷便起身告辭。
沈老爺子正想起身相送,又被謝之縉勸住,最後還是周如玉主動道:“爹,還是我去送謝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