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喻的工作室在公司附近的一棟寫字樓, 頂層,門給她留著,堪堪虛掩。
她推開門, 一朵帶著陽光的綠蘿葉片迎麵撲來, 是她前幾天抱回來的小盆栽, 沒想到他把會它放在門口的木頭櫃子上曬太陽。
工作室隻有六十平, 一室一廳,小房間兼做他的棲身之所, 能用的隻有客廳。
說是工作室,因為員工太少,布置的和普通的住宅沒什麼區彆,顧懷喻坐在沙發上, 正低頭把盤子裡的飯菜快速撥到茶幾上的一個個小盒子裡,沒定型的短發亂得挺桀驁。
這裡也沒有暖氣,但顧懷喻我行我素, 隻在T恤外麵套了一件紅黑相間的薄外套,撥飯的時候, 冷白色的手腕露出一截, 手背上麵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他聽到門響, 睫毛一動, 沒有作聲。
蘇傾看著盒子裡的色澤誘人的番茄炒蛋,有點吃驚:“月月來過了?”
秦安安記的沒錯, 顧懷喻有個臨時助理叫做月月, 還是個兼職的大學生。
以旁人的眼光看, 顧懷喻出道即巔峰,二十歲曇花一現地冒了那麼一下之後,簽了個快要散架的經紀公司羽煬國際,導致他自《秋蟬》之後再無水花。
轉眼五年過去,他見公司半死不活,帶著蘇傾跳出來,掛靠著羽煬開了自己的工作室。
可又能好到哪兒去呢?資源還是差得可憐,連個助理都隻能請到兼職的學生。
月月剛來的時候,也是抱著能近距離接觸明星的天真熱情,可是乾得久了,發現隻是些訂飯、借還衣服之類瑣碎無趣的工作,那股興奮勁兒也消了,今天說學校忙,明天說要實習,總是怠慢著。
蘇傾委婉地提醒過她一次,她覺得顧懷喻是不能沒有助理照顧的。當時,月月半天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垂著眼睛說:“蘇姐,你不覺得顧老師太冷了嗎?”
蘇傾問:“什麼意思?”
月月噘著嘴說:“他這個人太難處了。我跟他聊天,他都是愛搭不理的,有時候開點工作以外的玩笑,他還對女孩冷臉,一點也不紳士。是,他是個明星,可是我做他的助理,不就應該跟他是朋友嗎?”
蘇傾怔了一下,腦子裡有點亂,從她第一世認識沈軼,再到與她相守一生的葉芩,再到今天的顧懷喻,她在他身邊隻覺得很安心,竟然從沒感覺到他是這樣難相處的。
蘇傾辯解:“他隻是脾氣差些,其實……”
“好啦蘇姐。”月月打斷,看著她的眼神兒裡有點帶著審視的嘲笑,“你這樣的老好人,彆人怎麼欺負你,你都感覺不到的。”
這場對話結束之後,蘇傾再也沒看見過月月。
月月不來,她就做著助理的工作,時間充裕了,就給顧懷喻做飯,打包送過來。可是難免像今天這樣來不及的。
看著桌上的飯,她以為月月又來上班訂飯了,誰知顧懷喻頭也不抬:“我把她開了。”
他抬頭,無視蘇傾驚異的眼神,目光落在她手裡拿著的便當上。
又是隻有一份。
早上六點多,他一醒來,蘇傾就在了,從這兒匆匆拿了資料就去了陳立的公司,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現在已經快兩點了,紅色唇膏支撐著她的嬌嫩和明麗,可她沒塗粉底,看得出臉色有點發白了,下意識卻還是隻想著他沒吃飯。
買兩份飯又怎麼她了?
認識蘇傾這麼久,她一直就這樣,心裡隻有工作和彆人,沒她自己。這半年來尤甚,有時候她看他的眼神,會讓他一陣恍惚,覺得那是溫柔至極的、看著摯愛之人的眼神。
他裝好飯菜,手裡捏著把幾個盒子朝她一推,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疲倦地捏著自己的鼻梁:“微波爐熱一下,自己吃。”
蘇傾仔細地把盒子扣好,挨個兒摞起來,突然想起來什麼:“你吃過了?”
顧懷喻移開手,把那張鋒利的俊臉露出來,淡淡掃了她一眼:“沒吃。”
蘇傾急著要去給他拿碗,顧懷喻叫住她,他淺色的眼瞳裡盛著一點冰涼的光,看不出他到底是是喜是怒。
他的眼神下移,“我吃蘇大經紀人這份,”他指指她手上的便當,“不是給我買的嗎?”
下午兩點,兩人才對坐著吃完飯。蘇傾吃著盒子裡的飯菜,心裡默默想,不知顧懷喻打哪兒訂來的飯,有的鹹了,有的淡了,還不如便當。好在他沒吃。
她又想到助理的事,同他商量:“你不喜歡月月,我們再招一個新的助理吧?”
顧懷喻頓了一下,低著眼說:“不用。”
蘇傾想,是不是工資開不出了?物價飛漲,工資不高是招不到人的,“從我的薪水裡勻一點給助理吧。”
顧懷喻混得再慘,給她開的工資依然高於業內平均水平,化妝品和衣服買的都很少,她的花銷很省,用不了那麼多。
顧懷喻把勺子一扔,抬眼定定地看著她,好像點生氣了。半天,他才啟唇:“你給我當助理怎麼樣?不用勻,我給你添。”
蘇傾想,這倒是個省錢的好辦法。
在這個金錢橫行四方的都市世界裡,蘇傾腦袋裡充滿了生存問題。
不過她忙得過來嗎?
——可以吧,總比挑水劈柴工作量小些。就怕委屈了顧懷喻,聽說彆的明星,都是好幾個人圍著轉的。
蘇傾出著神擦了擦嘴,口紅掉了,露出原本嫣紅的唇色。她柔和地垂眼:“好,我儘量。”
顧懷喻內斂,蘇傾也安靜。除了工作相關的交談,二人沒什麼額外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