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知道何時走到我身後,他再一次擁住我肩膀,低頭柔聲說:“是不是害怕了?怕的話我們先離開吧。”
我眼前全是林重檀吐血的樣子,他吐了好多血,是要死了嗎?
我不想他死得那麼容易,他還沒真正的身敗名裂,被萬人唾棄。
我聽不進太子跟我說的話,直至他伸手捂住我眼睛。
“好了,好了,彆看了,我們今日先回去了,下次再來便是。”太子一邊說,一邊以手箍著我肩膀,帶著我往外走。
我順著他的步伐走了幾步,因眼睛被蒙住看不見路,不免伸手抓下他的手。同時,我似乎聽到鎖銬響動的聲音。
“我不怕,若他沒死,太子哥哥就叫個大夫幫他看看吧,我不想讓他死得那麼輕易。”我偏頭看向太子。
太子聽到我的話,反問一句,“若死了呢?”
“那便讓他家人來領屍。”我說完就往前走。
我先回到馬車,太子後一步上來,我們兩個在馬車上不約而同沒有提起天牢的事。馬車緩緩前行,行到鬨市街道時,我聽到車窗外有幼童的聲音。
“爹爹,我要買這個!”
緊接著是一個男子含笑的聲音,“好,要過年了,依著你。”
要過年了嗎?
時間竟然過得如此快。
我輕輕將車窗打開一條縫,因近年底,家家戶戶都出來采購年貨,街上熱鬨非凡。
這是我在京城過的第三個年了。
每次過年都是跟三叔一家一起過,飯桌上雖熱鬨,但熱鬨更多是圍著林重檀打轉,一頓年夜飯下來,我並說不上幾句話,不過守歲過後,林重檀就會偷偷進我的院子。
我也才知道林重檀這樣的人還會翻.牆。
天曆二十二年的那個春節,守完歲,我悶在房裡數金包。其實我早就數過了,也沒什麼好數的,因為一共就兩個。三叔和三嬸各給我包了一個。
但我想要父親和母親的金包。
數完金包,我依舊沒有睡意,良吉已經困得在外間打起了呼嚕,他這幾日給院子做打掃累壞了。
我乾脆拿出書本,準備背一篇文章再睡,正背著,我感覺到我的窗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我登時頓住。
過年難道也有鬼嗎?
在我疑神疑鬼之際,窗戶又被砸了一下。那瞬間,我忽然想到什麼,就鼓起勇氣將窗戶打開。
就著桌上燭火,我瞧清了站在我窗外的人。
是林重檀。
他還穿著守歲時穿的衣服,一身紅彤彤的,連發帶都是紅的。我們林家過年有傳統,隻要男未及冠,女未及笄,過年守歲都要穿一身紅。
林重檀見我打開窗戶,把手裡的小石頭一丟,竟踩著窗下的台階準備翻進來。我被他的行為嚇住,剛想問他為何放著正門不走,非爬窗,他單手一撐,從窗外翻跳進來,另外一隻手迅速捂住我的唇。
冬夜瑟寒,林重檀手指涼絲絲的。
“噓,彆被良吉聽到了。”他今日喝了酒,說話時,那些話都仿佛泡在酒裡。
他說完,又轉身去關窗。
我瞪著他,“你這麼晚還過來做什麼?還拿石頭砸我窗戶,萬一砸了個破洞出來怎麼辦?”
林重檀回頭望住我,他心情似乎很不錯,被我懟了,眼裡還帶著笑意,“我怕我突然站到你窗戶那裡,嚇到你。”
“拿石頭砸就不會嚇到我嗎?我剛剛還以為有鬼來了。對了,你還沒說這麼晚回來乾嘛?”我依舊不肯放過他。
林重檀微微一笑,向我賠罪,“是我的錯,我下次呢,一定先跟小笛說,再來砸窗。”
油嘴滑舌。
真是喝酒喝多了。
我不想跟醉鬼說話,抓起桌上的書想換個地方繼續看,但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拉住手臂。
“小笛,這個給你。”林重檀從懷裡拿出一物。
我定睛一看,發現是個金包。我怔了下,“我已經有三叔、三嬸給的了。”
“那是他們給我,這是我給你的,金包不嫌多。”林重檀說。
我看他一會,還是接了金包,隻是我接的時候,同他說:“我可沒有給你準備金包。”
林重檀聞言,居然伸手將我拉到他跟前。我見他突然靠近,本能地閉上眼,但意料之中的吻並沒有落下來,相反的是我聽到他的笑聲。
他在取笑我。
我氣得睜開眼,想動手打他,而這時唇就被冷不丁堵住。我還睜著眼,故而能很清楚地看清林重檀的眼睛。他也沒有閉上眼,我們兩個就這樣望著,我連他的眼睫毛都可以看得清。
林重檀睫毛極長,又黑,或許是燭火的緣故,看上去又並非純黑,末尾仿佛帶了點幽藍,像我最近在書上認識的出山蝶蝶翼。清月出山,明眸濯影。
他的唇溫溫涼涼,透著淡淡酒氣,我回過神,抬手想推開他,可被他鉗住手腕。
他……他竟然還想把舌頭探進來。
我頓覺氣惱,乾脆一口咬下。林重檀吸了一口氣,猛然鬆開我。我看著他微抿住唇,方才的氣惱消了大半。
“活該,你一身酒味,臭死了。”我對他說。
我以為他被我這樣說,就會羞愧離去,但他今夜臉皮奇厚,不僅不離去,還又把我摟他懷裡。不僅是摟懷裡,他後將我抱到桌子上,以手撐在桌麵,將我困於他與桌子間。
“嗯,我很臭,但小笛……”林重檀頓了下,“好甜。”
他孟浪的話讓我一驚,我吃驚地看著他,唇卻再一次被吻住。
窗外有爆竹聲傳來,門外是良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我與林重檀在喧囂聲中接吻。這一次林重檀親得更輕,仿佛怕我再咬他。
我控製不住微微發抖,不知不覺,我伸手抓住他的衣服,頭發上的發帶什麼時候被扯掉都不知道。
林重檀鬆開我時,我更是輕輕喘氣,臉也不知道何時變得滾燙。我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臉,又見林重檀含笑看我,心裡想他肯定是在笑話我。
憑什麼每次親嘴都是我臉紅,他怎麼一點都不臉紅?
這樣想著,我伸手抓住他。
這次換我主動。
我湊近他的臉,先是用唇輕輕碰他一下,再微微蹭了蹭。
不知道親了多久,我感覺我都口乾舌燥,極想喝水時,才終於看到林重檀有了彆的反應。
他耳朵紅了。
我像是發現極其稀罕的東西,伸手抓住他的耳朵。林重檀想躲,我立刻喊住他,“不許動。”
林重檀隻好又停下來,由我揪住他耳朵。我摸摸他耳朵,發現越來越紅,不由愣怔住。
“你耳朵好紅。”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小聲跟他說話,也許是怕外麵的良吉聽到吧。
林重檀真是喝醉了,居然衝我撒嬌,“你不要摸了。”
“若我非要摸呢?”我故意跟他作對。
林重檀想了一下,偏偏臉,把頭往我這邊湊,“那你摸吧。”
他讓我摸他耳朵,我瞬間又不想摸了,我鬆開他,抓起他送我的金包。金包沉甸甸的,看來放了不少銀錢。
後來,我們兩個說了些話。說到中途,良吉的呼嚕聲忽然停了,嚇得我立刻住嘴。
過了一會,良吉的聲音響起。
“春少爺,你還沒有睡啊?”
他應是瞧見了我房裡的燈光。
我心裡一慌,就將燭火吹滅,“就睡了。”
房裡一暗,我就隻能看清林重檀的人影。我剛想讓他快點走,他卻拉著我往床邊走。我從他的動作中意識到他要跟我一起睡,我哪裡願意。
萬一明日被良吉發現,良吉倒也罷了,說幾句也能糊弄過去。但這是三叔府邸,我院子伺候的並非隻有良吉,還有其他人。
可林重檀不肯走,我被他纏得沒辦法,加上我的確也困了,隻好跟他一同宿下。
翌日,天蒙蒙亮,我被旁邊的動靜吵醒。
我困倦地睜開眼,就看到林重檀背著我在穿鞋子。我看一眼外麵的天色,又看一眼他,昨晚睡得太晚,我依舊沒辦法從睡意中完全清醒。
林重檀站起身,發現我醒了,彎下腰親了親我的臉頰,又給我掖了被子。
“時辰還早,繼續睡吧。”
他說完這句話,我就困頓不堪地閉上了眼,都沒有回他。等我完全睡飽,林重檀早就不在了。
良吉伺候我起床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春少爺,你昨晚偷偷喝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