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1 / 2)

夜幕降臨, 整個薤穀陷入黑暗之中, 唯有馬場、軍舍和被馬場軍舍圍在中間的莊子裡閃爍著昏黃的燈光,為這寒涼的邊塞秋夜增添了幾分暖意。

用罷晚飯, 蘭芝抱著阿犬, 陪著爹娘坐在一樓起居室裡說話。

秦仲安和秦二嫂以為趙鬱是留在張掖談生意上的事, 便問蘭芝趙鬱在做什麼生意。

蘭芝心中擔心趙鬱, 麵上卻依舊平靜:“他和白三公子合夥做南北販貨生意——如今西北這邊的綾羅綢緞, 基本都是他們運過來的;馬場也是和白三公子他們合開的,還做起了藥材生意,我和娘種的藥田裡的藥材,都是賣給他們,再運往中原和江南的。”

她說著話, 輕輕撫摸著懷裡的阿犬。

阿犬乖乖地窩在娘親懷裡,烏溜溜的眼睛跟黑寶石似的,安安靜靜的。

秦仲安見阿犬如此安靜,心中驚訝:“蘭芝,阿犬怎麼這麼乖啊?”

他記得這麼大的小嬰兒不是吃,就是哭,要麼就是睡。

蘭芝還沒吭聲,秦二嫂就笑了起來:“阿犬傍晚時和侯奶娘的兒子阿青瘋玩了一陣子,這會兒哪裡還有精神?!”

翡翠用托盤端著茶點進來了。

茶是西北特產紅棗茶, 點心共有四碟, 一碟白糖薄脆, 一碟山楂糕, 一碟果餡頂皮酥,一碟酥油泡螺,都是今天從張掖城買回的上好點心。

阿犬原本安安靜靜的,一聞到食物的香氣,就掙手掙腳要去拿,蘭芝不敢讓他吃這些,忙抱著他上樓去了。

阿犬吃飽母乳,拱在蘭芝懷裡睡著了。

蘭芝又陪了他一會兒,然後讓翡翠守著他,自己下去陪爹娘說話去了。

秦二嫂有些想家,問起了梧桐巷:“蘭芝她爹,我和蘭芝離開之後,咱們梧桐巷有什麼大事沒有?”

秦仲安笑道:“哪有什麼大事!”

他想了想,卻道:“簡家的四姑娘嫁人了,聽說嫁給了潦河鎮上開絨線鋪子的一戶人家,家道殷實,甚是和美......她先前訂親的那個姓周的秀才,已得了癆病去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蘭芝聽了,也為簡貞英感到高興——簡貞英終於不再重複前世的悲劇,寒燈隻影寄人籬下。

一家人絮絮說著話,用了些茶點,蘭芝聽到外麵似有馬蹄聲,心裡一驚,忙讓儲秀去看。

儲秀很快就回來了,見蘭芝立在廊下,忙上前低聲道:“主母,玉校尉麾下的趙拓從軍屯帶了二百男丁過來,和郡王留下的親兵一起住進了軍舍,孫秋陪著他們,說是要幫咱們守夜!”

蘭芝一聽,便知是趙鬱的安排,想到趙鬱的體貼與回護,心裡暖暖的,可是想到趙鬱今夜要做的事,她心裡又有些擔心。

回到起居室,蘭芝微笑道:“夜深了,爹娘想必也都累了,都洗洗睡下吧!”

她又問蜀芳:“水燒好沒有?若是燒好了,讓大廚房的廚娘們把熱水送進來吧,老爹和太太要洗澡!”

蘭芝雖然心亂如麻,卻還是要把爹娘這邊安排妥帖。

待一切安排妥當,蘭芝這才上樓去了。

翡翠正一邊做針線一邊守著阿犬,見蘭芝上來,忙道:“姑娘,你今日也累了吧?泡個澡解解乏吧!”

外麵起了風,北風呼嘯,刮得外麵的白楊樹枝哢嚓作響,糊著月光紙的窗戶上月光紙也被吹得啪啪直響。

屋子裡彌漫著暖和的水汽和玫瑰的芬芳,感受不到一點寒意。

蘭芝正泡在浸了玫瑰花瓣的浴桶裡想著心事,卻聽到床上傳來阿犬哼哼唧唧的聲音,忙吩咐翡翠:“快去看看阿犬!”

翡翠很快就抱著隻穿著大紅肚兜的阿犬過來了。

阿犬一見娘親,就哭唧唧伸著胳膊腿兒讓蘭芝抱。

蘭芝一見兒子這樣,心都酥軟了,忙道:“哎呀,快把阿犬肚兜脫了,讓阿犬和娘親一起洗澡!”

心裡卻道:這崽子平生第一次主動要求洗澡啊,可真難得!

阿犬不像他爹趙鬱,最討厭洗澡,每次給他洗澡都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翡翠把阿犬剝得乾乾淨淨,小心翼翼遞給了蘭芝。

蘭芝美滋滋抱著兒子,把阿犬全身上下給洗了一遍。

阿犬雖然討厭洗澡,可是能和娘親在一起,他願意忍受。

翡翠在一邊侍候,笑嘻嘻道:“阿犬可真白啊,又肥又白,渾身上下都是軟肉!”

蘭芝悄悄捏了捏阿犬胖乎乎的背,又捏了捏他的胖屁股,道:“若是有畫師在薤穀就好了,把他這個樣子畫下來,長大了拿去臊他!”

翡翠笑了:“沒事,等咱們將來回宛州了,我去書院街那邊找畫師去,我記得馬三娘說過,書院街有一個畫扇麵圍屏的朱先兒,先前是宮裡的畫士,後來革退在家,畫得一手好人像!”

阿犬被娘親捏得舒服得很,哼哼唧唧趴在娘親懷裡,渾不知娘親已經決定給他畫光身子人像了。

有了阿犬這小崽子添亂,蘭芝也沒時間多想,給阿犬擦拭罷身子哄睡,她也累得睜不開眼睛,挨著阿犬就睡著了。

翡翠從孫秋那裡感受到了緊張形勢,因此不肯離開蘭芝,下樓抱了自己的鋪蓋上來,在榻上歇下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

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倒也不大,天卻一下子冷了下來,雖是仲秋,倒是和宛州那邊初冬差不多。

蘭芝換上了薄綿衣,也給阿犬穿上了大紅織錦麵的綿衣——阿犬生得雪白,又甚肖趙鬱,眉目濃秀,嘴唇嫣紅,因此蘭芝愛給他穿上紅色衣服,戴上赤金寶石瓔珞項圈,打扮起來跟個小仙童似的。

雨接連下了好幾日,秦仲安剛開始還有些新鮮,打著傘隨著知義把馬場逛了個遍,又去軍屯那邊逛了逛,可是都逛過之後,他就有些寂寞了。

往日在宛州的時候,他公務之餘,都是和交好的同僚或者朋友去飲茶、吃酒、賞花或者釣魚,偶爾還要泛舟運河吟詩作對,如今到了薤穀,卻是寂寞得很。

蘭芝抱著阿犬,見爹爹負手低頭從走廊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便低聲問秦二嫂:“我爹是不是想家了?”

秦二嫂笑著接過阿犬,低聲道:“你爹爹這輩子都沒離開過宛州,應該是想家了,讓他慢慢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