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李川作為一個太子,行事素來謹慎, 這麼多年,李明廢太子的念頭起過無數次,卻都沒有找到實際錯處,崔玉郎一個禮部小官,竟然剛參太子?
李明聽得這話,頗有興致,立刻道:“我記得, 崔大人本是禮部官員吧?怎麼也乾起了禦史台的事兒?”
“微臣雖為禮部, 位卑言輕,但涉及社稷大事, 微臣不敢不說。”
崔玉郎說得一臉正氣浩然,李蓉都忍不住回過頭去,不由得想崔玉郎是不是真的抓到了李川什麼證據。
她心稍稍有那麼幾分慌了, 她是讓崔玉郎參奏李川,可不是讓他亂來啊。
李川在高處挑挑眉,他自己是清楚自己做過什麼的, 實在想不出自己犯過什麼危急社稷的大事兒,於是他也是好奇,直接道:“崔大人說得這樣嚴重,那倒不妨說說。”
“陛下,”崔玉郎聽到李川玩味的話, 硬著頭皮道,“近年來, 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且不說去年,就說今年冰災,民怨載道,如此天降異象,就是因太子無德……”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不等崔玉郎說完,李明就怒了。
這種沒有實質指向的天災,首先無德的一般不是太子,是君王,李明哪裡容得他說下去,抓了手邊的折子就往崔玉郎身上砸,怒道:“把這混賬東西給朕拖下去打!朝堂之上容得你說這些怪力亂神之語?”
“陛下,”崔玉郎慌忙跪下,急道,“去年禮部籌辦秋祭,太子殿下在祭祀過程中打了個噴嚏,此舉怕是觸怒了上天,犯了大不敬啊!”
聽到明確指向李川有錯,李明臉上表情緩了些許,禮部尚書顧子道冷冷看了跪在地上的崔玉郎一眼,提步走出來:“陛下,去年太子殿下身染風寒,仍以病體完成祭祀,其心之誠,上蒼可見。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子賢明,斷不會因為一個噴嚏就有所不滿。近年來雖然部分區域有些許災患,但並無特彆,大夏地域廣闊,每年部分有災,實屬正常,強行牽扯至天罰,那實是太過勉強。”
顧子道轉過頭去,看向崔玉郎,輕喝:“如此妖言惑眾之賊子,當罰!”
顧子道開了口,群臣附和,李川麵色不動,根本懶得理會崔玉郎這種跳梁小醜。李蓉也懶得再看,隻想把這蠢貨打死在朝堂。
扯什麼不好?扯這麼不著調的,活該被罰。
崔玉郎見得李蓉的眼神和扭過頭去不想再看的姿態,他又委屈又窘迫,和李蓉合作頭一次辦事兒辦成這樣,他也覺得有些尷尬。可這又能怎麼辦?
他的確找不到什麼可以參的了。
朝堂上對他要打打殺殺喊了一陣子,李明終於開了口,隻道:“崔大人雖然說的雖然有些荒唐,但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樣吧,崔大人罰俸祿兩個月,太子……太子今日去宗廟,再跪一夜,以算是對去年秋祭的事兒,有個交代。”
李明這話說出來,李川麵色不變,但是眼裡卻帶了幾分冷。
在場所有大臣都皺起了眉,卻也沒有多說。
畢竟去宗廟跪一晚以示誠孝,到怎麼都挑不出什麼錯處,也的確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說,本來就是崔玉郎找事,最後卻是罰兩個人,這一點上來看,無論如何都失了公允。
李蓉看得清楚,李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找李川麻煩,是不會有事的。
他希望的,就是下麵的人,能多多找點李川的麻煩。
李蓉忍不住帶了笑,心裡卻有些涼。她尚且如此,更何況李川?
李川畢竟還年少,他雖然努力忍著,麵上卻還是看得出幾分生氣來,等下了朝,李川帶著自己的人一起走出大殿,路過崔玉郎時,他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叫了一聲:“崔大人。”
崔玉郎一聽,心裡有些發涼,可他此刻不能退縮,他還在等後麵的人,於是他撐著氣勢回應:“殿下。”
“日後朝堂之事,還需慎重掂量,崔大人當官不久,官場上得事,不妨多請教一下前輩。”
“謝太子指點。”
崔玉郎背後冒著冷汗,李川也沒再回他,領著人下了台階,便走了出去。
李蓉隨後跨出大殿,路過崔玉郎時,低聲道:“無妨。”
李川再生氣,都不會對崔玉郎做什麼的。
如果是上一世後期的李川,倒還真可能做什麼,可十七歲的李川,她再了解不過了。
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私事,對崔玉郎如何。
可她母後聽聞了此事,卻未必不會,她還得去宮裡和她母後說一說此事。
而且,打從她和裴文宣和離以來,她還沒入過宮,她母後想必也掛念著。
李蓉想著,便先讓人去宮裡通知了上官h一聲,隨後就直接往後宮過去。
李蓉往後宮過去時,崔玉郎才到宮門口,就聽見一個宮女叫住他:“崔大人。”
崔玉郎頓住步子,宮女走上前來,小聲道:“今日肅王殿下授畫老師染疾不能前來,柔妃娘娘讓奴婢代問,崔大人今日可還方便?”
崔玉郎聽到這話,便笑起來,恭敬道:“能為殿下效勞,是微臣之幸事。”
李蓉到達未央宮時,裡麵又在吵嚷著。
這也是常事,每次前朝發生點什麼事兒,上官h總要罵一罵李川。
“你就是心軟,這麼點事兒都辦不好,你讓我和你姐姐日後如何依仗你?那崔玉郎開了這個頭,你日後怎麼辦?看著那些大臣得勢找你麻煩嗎?”
李蓉聽著上官h的吼聲,轉頭看向引著她進來的嬤嬤,這嬤嬤是上官h的陪嫁,也算是上官h的心腹。一見李蓉看過來,嬤嬤低聲道:“人都清理乾淨的,殿下放心,老奴也隻送殿下到這裡。”
李蓉點點頭,也知道她母親畢竟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在這種事上出差池。
她提步走了進去,笑著道:“這又是唱的哪出?怎麼我回回來,就見母後在罵弟弟。”
“你還敢說?!”
李蓉一出聲,上官h立刻回了頭來,罵著道:“和離這麼大的事兒,也不同我提前商議一聲,出了事兒都不進宮來同我商量商量,多久了,現下才來,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做母親的嗎?!”
“母後,姐姐也是難過。”李川趕緊道,“你彆罵她……”
“你閉嘴!”上官h罵了女兒罵兒子,回頭盯著李川,“你自己好好反省。”
李蓉習慣了上官h的性子,她對她還好,從小打罵很少,但對李川卻是極為苛刻。如今她出嫁之後,同李川的太子前程牽扯到了一起,上官h也慢慢一視同仁起來,事事都想管著。
李蓉笑著扶了上官h坐下,溫和道:“母後你也彆太生氣,容易上火傷肝,凡事好好說就是。”
說著,李蓉端了茶給上官h,坐到了上官h邊上:“今天怎麼吵起來了?”
“我聽說了,那個崔玉郎參了他,”上官h將茶杯磕在桌上,抬手指了李川,惱怒道,“我讓他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他都不肯。你父皇什麼意思,你看不明白?今個兒開了崔玉郎的頭,若川兒不震住他們,日後找川兒麻煩得不知道要有多少!”
李川抿緊了唇,上官h見他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轉頭看了女兒,見著李蓉笑意盈盈的模樣,又不知怎麼的生出了幾分懼意,想起去年來李蓉的手段,她又覺得不好說得太過強硬,於是軟了聲音,似是有些委屈:“你我都雖為高位,但終究是女身,榮辱都係在川兒身上,他若有個閃失,我們怎麼辦?我都是為著他打算,可他又不聽。他這性子,哪裡有點太子樣子?我若多一個兒子……”
“母後,”李蓉打斷了上官h的話,平和道,“先喝口茶吧。”
上官h也知道自己失口,她沉默下去,李蓉起身扶起李川,讓李川坐起來,李川低著頭不說話,隻是李蓉想讓他坐在上官h邊上時,他就坐到了李蓉邊上。
李蓉夾在母子中間,覺得有幾分尷尬,她喝了口茶,緩了緩情緒,輕咳了一聲道:“我今天來,就是來說崔玉郎的事。”
“阿姐,”李川垂著眼眸,低聲道,“崔玉郎雖然參我,但並未犯什麼錯,不必……”
“崔玉郎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