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1 / 2)

長公主 墨書白 9457 字 9個月前

“見過父皇。”

李川跪下, 朝著李明行了個大禮。

李明看著李川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大殿上隻有他父子二人, 李明靜默著,好久後,他才道:“聽說你受了傷,無礙吧?”

“稟告父皇,無礙。”

李川說得一板一眼,李明沉默著,許久之後, 他緩慢出聲:“朕今日叫你過來, 是想同你,好好說說話。你我父子, 已多年未曾好好說話了。”

“是,兒臣洗耳恭聽。”

李川跪在地上,根本沒有抬頭, 李明聽著他的話,隻道:“你怪我。”

“兒臣不明白父皇在說什麼。”

“朕知道,你心裡怪朕, 覺得朕偏愛誠兒。你生性仁善賢良,又是中宮正出,論身份,論品性,論能力, 都該是朕最好的兒子,可朕對你處處打壓, 所以你早已心生不滿。”

“兒臣不敢如此作想,雷霆雨露皆為君恩, 兒臣知道,父皇隻是怕兒臣鬆懈,稍稍嚴厲了些。”

聽到這話,李明笑起來,他抬手指著李川,在空中虛點了幾次,最終化作一聲歎息:“你呀,和我年輕時真像。”

李川不言,李明站起身來,他一手提著衣擺,從高台上緩慢往下走。

他走得很艱難,明顯看出體力不支,李川沒有抬頭,就聽他一麵走,一麵道:“當年朕也是這麼和朕父皇說話,朕與你不同,朕有六個兄弟,所以朕時時刻刻都擔心著哪一日醒來,就再也不是太子了。”

“朕熬了許多年,才當的皇上,當了皇上之後,便明白了父皇當年的苦處。川兒,朕不願意你當太子,不是不喜歡你,你其實是朕心裡最喜歡的一個孩子,朕不願意你當太子,恰恰是因為,朕知道,若有一日你成為皇帝,那就是一生,最大的苦難。”

他說完這些,停在了李川麵前,李川隻看得見他金絲繡邊的衣角,他不敢抬頭,就聽李明低聲詢問:“可如今已經容不得你退了,你隻能往上爬。你知道一個帝王,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不等李川答話,李明便告訴他:“是無情。”

“你與朕,共為李氏血脈,朕才是你最親近的人。今日朕給你一個機會,”李明蹲下身來,他看著李川,“一個保你成為皇帝的機會。”

李川不言,他緩緩抬頭,就看李明從手中拿出了一份聖旨。

“這是一份遺詔,上麵寫了你的名字,”李明盯著李川的眼睛,“隻要你答應朕,去徹查校場肅王刺殺一案,將這幕後主使統統抓出來,這份遺詔,朕就交給你。”

李川和李明在大殿中靜靜對視,月光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麵上,如冰冷的溪水一般流淌。

李明將遺詔往前伸了伸:“不要嗎?江山皇位唾手可得,你不要嗎?”

李川將目光落到那份“遺詔”之上,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李明笑起來:“你以為朕是在害你?傻孩子,朕是在為你鋪路。上官氏已經過於昌盛,有他們轄製,你日後稱帝,早晚是要對他們動手的。朕還在,你動手,就算在朕頭上。等你當了皇帝,你再動上官氏,殺母弑舅亡姐,川兒,你在青史上的名聲就完了。”

“父皇的意思是,”李川緩慢開口,“如果我當皇帝,一定會殺母弑舅亡姐,是嗎?”

李明沒有說話,好久後,他垂著眼眸:“川兒,你但凡強硬一些,又或是過於軟弱一些,或許你都走不到這一步。可你剛好聰明又不夠聰明,軟弱又不夠軟弱,強硬又不夠強硬,你隻是個稍稍聰明的普通人,而朕太清楚這個位置上是什麼感受了。你要坐到這個位置上,上官氏,非亡不可。”

“兒臣明白了。”李川深吸了一口氣,李明露出欣慰之色,正要說話,就看見李川抬起手來。

他抬手解開了自己的發冠,將代表這太子的九珠發冠取下,放在了一旁。

李明皺起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李川不言,他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而後他跪倒地上。

“父皇,兒臣不知道未來自己會是怎樣,但如今,兒臣優柔寡斷,重情重義,有不了帝王應有的絕情,辜負父皇看重,還請父皇恕罪。若父皇覺得兒臣所做不合太子之道,父皇能廢,就將兒臣廢了吧。天色已晚,兒臣告退。”

說完,李川彎下腰,將手劃到身前,低頭叩首,便退了下去。

他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等他走出門時,李明才反應過來,大喝出聲:“你站住!”

“李川,你這是婦人之仁!這麼大好機會朕給你你不要,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李川背對著李明,看著遠處囤積的烏雲,“成為和父皇不一樣的人。”

聽到這話,李明愣在原地,李川提步走出大殿,借著月色疾步而去。

李川出宮之時,蘇容華看著麵前的茶碗,茶碗裡倒映著自己的影子,他緩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下來。

“這個夢,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驗過了,”蘇容卿垂眸,“真的。”

“所以這就是你和柔妃聯手的理由,為了阻止太子登基?”

蘇容華抬眼看向蘇容卿,蘇容卿應聲:“是。”

“因為你殺太子殿下,注定和平樂殿下為敵,所以你放棄了平樂殿下。”

蘇容華肯定開口,蘇容卿捏起拳頭,許久,他還是應聲:“是。”

“不可惜嗎?你都知道了未來,為什麼不試著改變?”

“怎麼改?”蘇容卿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大哥,我怎麼改?是我蘇氏對不起李川嗎?還是我蘇氏權勢太過?是李川身為君主,空有野心,卻莽撞無知,肆意妄為!”

“他好大喜功,上來就要北伐,群臣主和,他當臣子貪生怕死,卻不知是因為我等深知朝廷內垢,不清空弊端,莽撞開戰,豈有獲勝之可能?但他執意要戰,最終國庫耗空,戰至一半便無軍餉,之後南方照例水患,再無賑災銀兩,屍橫遍野易子相食。”

“他不思悔改,隻當是世家積弊,盲目推行改製,又致連年烽火。寵幸寒門佞臣,肆意妄為,他登基之時,大夏在冊人口一億三千萬,八年後,在冊人數不足八千萬,四千萬人,”蘇容卿看著蘇容華,“要從哪裡開始改?”

“當年他也是這個脾氣,看似賢德仁善。大哥,我是愛平樂殿下。”這句話說出來時,蘇容卿定定看著蘇容華,“可我也有我的底線。”

蘇容華不說話,他端起茶,輕抿了一口。

“容卿你去過北方嗎?”

蘇容卿不知道蘇容華為何突然這麼詢問,他愣了愣,蘇容華放下茶碗,聲音很輕:“你打小在華京,沒去過其他地方,人命於你而言,不過是數字,一百萬,一千萬。我去過北方,當時我過去,我親眼看見戰場,看見老百姓如豬狗一般被屠殺,我心裡其實和太子殿下是一樣的想法,大夏必須立起來,必須北伐。”

“可不能這麼急。”

“什麼時候不急?”蘇容華看著蘇容卿,神色平穩,“你說太子殿下不顧實際,那你告訴我,實際是什麼?”

蘇容卿沉默著,蘇容華通透一笑:“實際就是,世家林立,大家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願出兵,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願意出錢。家族關係盤根錯節,以至任人唯親,貪腐難治。北伐失敗,我猜最大的原因,就是錢到了北方根本到不了士兵手裡,可這是誰的錯?太子殿下的嗎?”

“容卿,其實不必將我們的理由說得多麼冠冕堂皇,”蘇容華看著蘇容卿的眼裡帶了幾分悲涼,“承認吧,世家就是大夏的毒瘤,早晚一日,我們會淹沒於曆史的長河,我們所謂高貴的血統,生來便是原罪。”

蘇容卿看著蘇容華,兄弟兩對視許久,蘇容卿終於出聲:“那大哥的意思,還是會輔佐李川上位,是嗎?”

“我不輔佐任何人,”蘇容華放下茶杯,“我隻是不希望你摻和進這些事太多。你若有空,便出華京走走,去北方看看戰場,去南方看看水患,容卿,親眼看到,和聽彆人說,是兩回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你先休息,”蘇容華站起身來,轉身出去,“我去找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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