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要當叔了,文哥兒免不了跟親朋好友都提了一嘴,瞧著比王守仁這個真正要當爹的人還激動。
朱厚照見狀忍不住看了眼自己還很小一隻的弟弟,隻覺自己這個弟弟不夠爭氣,怎麼年紀才這麼小,不能叫他趕在文哥兒麵前升級當大伯父!
大伯父聽著就比三叔父要威風!
等到新一期的《新報》刊行,上頭果然刊出了文哥兒的《閹豕史話》,朱厚照寫在後麵的批語也被印了出來。
東宮關心養豬行業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人都開始考慮稍微加大這方麵的投資,肉類市場永遠有著極大的空缺,現在著手養豬還能趕上賺過年那趟錢。
有的人則若有所思地分析著這篇文章帶來的市場動向,開始暗中找人寫推廣軟文去投稿,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被選上。要是誇讚他們家的文章能被刊出,他們豈不是也會引起許多人關注?
一時間,能寫文章的讀書人備受京師商賈推崇,直白點的會直接送錢求文章,委婉點的則是邀人到店裡好吃好喝地招待並送錢求文章。
朱厚照還不知道自己為養豬行業代言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關注,他正跟在文哥兒屁股後麵看看東坡肉是怎麼做成的。
“是不是要黃州豬肉比較好吃?”朱厚照在邊上積極發問。最近他去了解了一下東坡肉的由來,知曉蘇東坡是在黃州吃的豬肉,畢竟他寫詩都說是“黃州好豬肉”。
文哥兒樂道:“哪裡的肉都好吃。倘若全都要照著東坡先生吃的來,你還得先把我關牢裡,再把我貶到黃州去,這樣我才能吃上‘價賤如泥土’的黃州好豬肉。”
蘇東坡要不是被貶官黃州,吃不起真正的好肉了,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大家都嫌棄的豬肉上頭。
朱厚照哼道:“你就是想出去玩,孤才不上你的當!”
文哥兒邊和朱厚照閒扯邊忙活,慢慢悠悠地把切得十分均勻的五花肉放進鍋裡文火燉了起來。這日正好輪到他當值,他不必急著出宮,便順手把欠朱厚照許久的閣老餅也給蒸了。
到了傍晚,朱厚照把他父皇也給請來了,表示他們東宮要吃好東西。
朱祐樘還真聽了他的鬼話過來蹭飯。
文哥兒深知自己一個翰林修撰跑東宮開小灶多少有點不務正業,不免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描補了幾句,說今天這盤東坡肉是紀念太子為大明養豬行業作出的偉大貢獻而做。
朱祐樘這才知道文哥兒的《閹豕史話》刊出了,自家皇兒還給寫了點評。
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還真是小先生說什麼他都能聽進去。
等到東坡肉和閣老餅都端上來了,豬閹不閹就不那麼重要了。
朱祐樘也隻在丘濬入閣那會兒嘗了次閣老餅,後頭讓尚膳監仿著做,尚膳監也沒能仿出來,這會兒又看到這久違的餅子,他自是不客氣地多吃了兩個。
文哥兒做的東坡肉也很吸引人,下鍋時分明還是普普通通的五花肉,出鍋後卻變得瑩亮鮮紅,仿佛由裡到外都被醬汁浸潤透了。每一塊方方正正的東坡肉都在漫長的燉煮過程中經曆著涅槃般的變化,色澤、口感、味道都已經徹底地脫胎換骨。
朱厚照父子倆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他們齊齊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隻覺這東坡肉入口即化,濃鬱的肉香在嘴裡蔓延開,叫朱祐樘這個愛吃素的都覺得回味無窮。
連醬汁都想拿來下飯。
本來有閣老餅在,他們是不準備吃米飯的,如今見文哥兒就著醬汁吃得那麼香又忍不住叫人添了一碗。
朱厚照這才相信文哥兒說的“東坡肉就是要肥瘦相間才好吃”。
最終三個人都吃得肚皮滾圓,不得不相攜在東宮遛彎消食。
朱厚照年紀漸長,雖還是時常召文哥兒到東宮一起摸魚,卻也沒有再像小時候那樣跑去詹事府過夜嚷嚷著要聽睡前故事。
文哥兒算是度過了上班帶娃的艱難階段。
接下來一段時間文哥兒都挺安分,沒鬨騰出什麼大動靜,順順利利地把王鏊給等回來了。王鏊卻是帶來個噩耗,徐溥在家中病故了,成化年間留下來的老臣一個個故去,仿佛預兆著成化一朝的一切正在遠去。
朱祐樘得知這個消息後宣布輟朝一日,以表達對徐溥這位老臣的尊敬。
文哥兒聽了這消息也很惆悵,也許徐溥去年堅定地拒絕朱祐樘的挽留、堅持要回宜興去,就是因為他自己心裡也有那麼一點預感吧——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所以無論如何都想回家去看一看。
新一期的《新報》刊出了不少悼念徐溥的文章,這位前任首輔的生平事跡被朝野上下以不同的角度傳唱了一番。
文哥兒不管是在文壇還是在朝中都屬於晚輩,這種情況他也隻有應和的份,索性便寫信去寬慰徐溥家裡人。好歹他與徐溥之間去歲也有過贈壺之誼!
徐溥的病故對文哥兒還是有點影響的,重點體現在他每天下衙都要跑去看丘濬一眼,仿佛生怕丘濬也冷不丁就沒了。弄得丘濬都嫌他煩,勒令他不許天天過來,他至少還要在經濟學這門學問裡翱翔個十年八年,沒空聽他每天沒事找事閒嘮嗑!
見老丘罵起人來精神頭十足,文哥兒才勉強放下心來,專心當個腳踏實地的翰林修撰,每天修書修書修書。
文哥兒的小侄子是年底生的,天氣冷得沒人舍得把娃娃抱出房門,文哥兒這個當叔的都是好些天後才有機會去看上幾眼。剛出生的小娃娃都皺巴巴的,看不出長得像爹還是像娘,文哥兒在臘八節見到貓貓時忍不住和它嘀咕了半天,說這奶娃娃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