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誡嘿嘿笑了幾聲,這才走了。
禦書房漸次恢複寂靜,秦王從屏風後閃進來,輕聲走到皇上身邊,伸手摸摸茶杯,下去親手給父親換了杯熱茶。
皇上捧著茶,卻沒喝,“李誡如何?”
秦王道:“乾實事的能臣。”
皇上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但秦王說了這一句之後,再沒開口。
“他和老三走得近,你不自在了?”
“不,兒臣從未做此想,相反,兒臣還要感謝他,若不是他夫人暗中提醒,秋狩時兒臣難逃一劫。”
“你後麵的架子上,最右邊壓著的那本奏折,拿出來看看。”
秦王依言取過來一看,臉上立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又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才合上奏折,搖頭歎道:“是兒臣眼界窄,小看他了。”
那是李誡回答皇上立哪個的折子。
皇上舒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緩緩道:“古來能臣很多,沒有私心的卻很少,李誡算是一個,當然你可以說,這是他對朕的忠心所致。但如何能讓他對你也這般忠心,你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秦王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皇上不放心,又說:“李誡很聰明,也有手段,你不要想著用什麼法子拿住他。和彆的朝臣都不一樣,他是性情中人,隻一條你記住了,用真心換真心!你誠心待他,他必會十倍百倍報你!”
秦王不由苦笑,“父皇,兒臣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也不是隻會玩權術之人,您說得兒臣好像要卸磨殺驢似的。”
說到最後,竟透著點兒委屈。
皇上又是一樂,“朕信你,這些奏折你拿去批紅,明兒早朝之前完成。”
秦王抱著兩大摞奏折,心想又要徹夜不眠……
同樣徹夜不眠的還有李誡,他出了禁宮,本應去城外行轅,但中途拐了個彎兒,來到自家後門。
他奉密詔麵聖,不能透露行蹤,是以跟做賊一樣翻牆頭而入。
好在他的功夫尚未丟下,一路偷偷摸摸,倒也沒被發現。
一聲兩聲的打更聲從寂靜的夜中傳來,人們早已入睡,偶爾幾聲犬吠,更顯夜色深沉。
夜風柔和,庭院中充滿了梧桐的花香,李誡坐在樹上,望著半開的窗子,目光溫暖眷戀。
此刻瑀兒肯定睡得正熟,他不想擾了她的夢,就這樣,默默守著她,也挺好……
東麵天空慢慢泛起魚肚白,李誡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了。
一想今天還有“班師回朝”的大典,還要去禁宮領筵,李誡就覺頭疼,這些場麵上的應酬,還真不如回家抱媳婦孩子。
他剛要走,嘎吱一聲,窗子被人由內推開了。
趙瑀頭發鬆鬆挽起,雙頰帶著酣睡過後的紅暈,睡眼惺忪,身披薄薄的春衫,沒有係衣帶,慵懶隨意。
下一刻,她看到了李誡,眼神一亮,整個人頓時煥發出彆樣的神采,剛要張口喚他,卻見他手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家夥,準是私自跑過來的!
趙瑀笑得像個孩子。
太陽升起來,濃綠的葉子上,淡紫的花瓣上,露珠晶瑩閃爍,金剛石一般閃閃發光,他含笑坐在花葉間,一手扶著樹枝,一手拿著花兒,眉眼俊逸,美得就像一幅畫。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韋端己這句詩,用來形容李誡,趙瑀私心以為再貼切不過。
她無聲地大喊道:“李誡,我喜歡你!”
李誡笑容更大了,眼中洋溢著愉悅,簡直就要流淌下來。
起身一躍,他落在趙瑀窗前,將花彆在她發間,低頭輕輕啜住她的唇。
無數相思的苦楚,在這一瞬間,化為重逢的甜蜜。
他輕輕在她耳邊說:“我的瑀兒,你的李誡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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