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相敬如賓,挺好(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2145 字 3個月前

簷頭雨滴如簾, 雨霧繚繞,這一場雨還未徹底停下。

珂姐兒瞧見爹爹,下意識朝他張開雙臂, 王書淮即便心裡一片冰冷,麵上依舊掛著極度溫潤的笑, 他不習慣顯露情緒,更不習慣苛責一個女人。

何況,她也稱不上錯。

他接過孩子,孩子趴在他頸彎, 喃喃地喚著爹爹,王書淮寂寥的心從女兒依賴的甜笑中得到一絲慰藉。

謝雲初親自替王書淮斟了一杯茶, 坐在一邊擺弄針線,邊看著他們父女玩鬨, 因她有意引導,父女倆相處越來越融洽, 前世的王書淮行蹤匆忙, 即便來到後院,也是匆匆看女兒一眼, 他不主動抱孩子,謝雲初擔心他嫌棄孩子哭鬨也不會要求,一來二往,孩子與父親十分生疏。

到大了,小小的姑娘梳著雙丫髻, 穿著得體的裙衫, 站在父親膝前隻剩恭敬。

謝雲初如往常那般留飯,說是灶上今日有他愛吃的清蒸桂魚。

王書淮恍然想起謝雲佑來的那日,謝雲初熱切又激動地下廚。

茶咽下去, 苦澀覆滿喉嚨,他溫聲搖頭,“不必了,我書房還有要事。”

謝雲初習慣了,無欲無求地回,“那待會將食盒送去書房。”

王書淮默然,又抱了一會兒女兒,離開了春景堂。

挺拔翩然的身影攜著滿袍的落寞,淹入雨霧中。

回到書房,立在簷下,衣袍微濕,泛著一層瑩玉的光有如清霜。

他在廊下立了片刻,明貴笑眯眯提著食盒過來,替他將膳食擺在書房次間的桌案上。

王書淮立在支開的窗口往內瞥了一眼,都是他素日慣吃的幾個菜,其實他對吃食並不挑剔,哪盤菜擱在跟前,便多吃了幾塊,久而久之便成了愛吃的菜,虧得謝雲初心細,都記在心裡。

王書淮拂開紛亂的思緒,鎮靜進入書房,獨自用完晚膳,又去內書房整理書冊,將即將帶去江南的書冊一一挑出來,權當消食,重新回到書案忙公務,南下在即,太多關節需要疏通,謝雲初的事他真的無暇多想。

夜深人靜,謝雲初看過孩子後,回到梳妝台卸釵環,春祺將那支玉簪拿出來,“姑娘,要不要試一試?”

謝雲初的視線漸漸從銅鏡裡的自己,挪至那雪白的玉簪上,玉簪通體瑩白,沉潤有光澤,是上好的羊脂玉,線條流暢,刀工該是一氣嗬成,這樣一日簪子多少要費兩日功夫。

真是他親手所為?

謝雲初沒收過王書淮的禮物,對他的手藝一無所知,他不屑於撒謊,當是了。

他這人一貫溫和,佑兒說他兩句,他便照做了,至於上不上心,另當彆論。

換做前世,她怕是高興得夜不能寐,定要當寶貝似的插在發髻上顯擺,以示她的愛重,甚至柔情蜜語拉扯他的衣袖委婉地邀請他留宿,如今,心裡卻很難起波瀾。

今時的朝年暮歲終究承載不了舊時的春花秋月。

二十日夜裡來的月事,二十五日晨已差不多乾淨,這一日天晴,天氣褪了幾分暑氣,比往日要涼爽些,謝雲初撤了屋子裡的冰鎮,想起從行宮回京後還不曾去探望蕭幼然,表姐有孕在身,短時日內怕是沒法出門了,遂打點一二小禮,帶著丫鬟婆子登車前往朱家。

朱家亦是老牌勳貴,先帝在世時曾有從龍之功,遂將皇家郡主許配給朱侯爺,汝南郡主與丈夫十分恩愛,膝下僅有一子便是朱世子,再有兩個庶女早已出嫁,如今偌大的府邸僅有四位主子與一位小小姐住著,比起王家人稠地窄,實在寬敞舒適。

因蕭幼然婆媳並不算融洽,那位郡主又是出了名的兩麵三刀,故而謝雲初不常來,今日過府,從角門入正廳,沿著長廊一路往後院去,山石點綴,曲水淙淙,抱廈守望,繞過一片粉牆綠瓦,花枝招展,彩繡飄飄,簡直是人間仙境。

謝雲初心裡想,回頭等河渠疏浚,攢了銀子,她也要去買一棟彆苑,好好裝飾夏日可去納涼。

婆子引著她去上房,先見了汝南郡主。

汝南郡主笑容滿臉,招呼她坐下,

“你表姐憊懶,懷著身子嬌氣著呢,不得來迎你,你彆跟她介懷,等會我讓婆子引著你去探望她。”

聽著語氣親善,話裡話外卻是責蕭幼然的不是。

謝雲初忽然想,那薑氏雖然待她刻薄,至少直來直去,不像汝南郡主這般蜜裡藏刀,換做這樣的婆婆,她也受不了。

謝雲初回道,“不來迎才是應當的,我與她兩姨表姐妹,跟親姐妹無甚區彆,倘若因我過府惹得她動了胎氣,誤了侯府子嗣,我豈不罪過,表姐是愛重我方才如此。”

汝南郡主笑得有幾分勉強,見謝雲初處處維護表姐,不甚有意思,便打發婆子送她去見蕭幼然。

一進屋子,裡麵飄來藥香。

繞過屏風便見蕭幼然趴在塌前孕吐,謝雲初大急,

“害喜這般嚴重?”

連忙上前去扶她。

短短時日不見,蕭幼然瘦了一個圈,瞧見幼時的姐妹,不免生出幾分委屈,“初兒,你可來看我了,我悶在家裡無處去,閒得慌,就盼著你們時不時來串門。”

丫鬟上前替她擦拭,收拾一番二人坐定說話。

謝雲初瞥著表姐沒出息的樣子生笑,“你呀,自來便坐不住,實在閒,便可動動針線,給孩兒準備些衣物。”

“我倒是想,結果那日不小心吐了一繡盤,後來她們再也不許我碰針線了。”蕭幼然吐過後舒服不少,人也跟著精神了些。

謝雲初打量她幾眼,眼眶深陷,顴骨也顯露出來,心中頗痛,“是吃不下,還是吐得太多?怎麼瘦成這樣?”

蕭幼然臉色滯了滯,擺擺手示意丫鬟出去,將謝雲初往身側一拉,二人挨著說體己話,

“還不是我家那個混賬,趁著我有孕,去外頭廝混,被我哥哥撞了個正著,你說這些男人哪,簡直是色心不敢,就他那點本事,也就我能容他,他以為自己多威風。”

謝雲初聞言麵色微微尷尬,揪了她胳膊一下,“你少說幾句。”

蕭幼然輕哼幾聲,還不解氣,“我就想著有什麼法子收拾他一頓。”

謝雲初陷入沉思,她回想前世的蕭幼然與朱世子。

朱世子此人對妻子還算體貼溫柔,唯獨就是沾花惹草的毛病不改,蕭幼然拿他沒辦法,日罵夜磨,後來把朱世子耐心磨沒了,等蕭幼然生下兒子後,他徹底流連煙花柳巷,一月有半月不歸家,蕭幼然便是這般氣病的。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樁事,才叫朱世子悔不當初。

謝雲初沉吟半晌,開口道,“我倒是有個法子。”謝雲初悄悄耳語幾句。

蕭幼然先是神色一亮,旋即陷入遲疑,“這...樣會不會太狠了?”

謝雲初攤攤手,“你能繼續容忍他這般嗎?還是你打算和離?”

和離是不可能的,她膝下有一個女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這侯府雖然談不上多麼顯赫,至少家當都是她孩子的,難不成和離了,偌大的家業便宜了外人,蕭幼然不乾。

蕭幼然思忖再三,決定按照謝雲初的辦。

這一日夜裡,朱世子回府,便見妻子坐在床榻前抹淚。

他一貫是個好性兒,連忙上前安撫妻子,被蕭幼然一把甩開,蕭幼然氣狠狠瞪著丈夫,帶著三分撒嬌,三分委屈,還有四分憤怒,“母親舊事重提,非要我給你納妾。”

朱世子這個人,甭管心裡怎麼想,麵上從來都是花言巧語恩愛不疑,“瞧你哭成這樣,你放心我這就去回絕母親。”

說罷轉身往外去。

“回來。”蕭幼然怒容不改,往跟前的錦杌指了指,“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朱世子依言坐了下來,甚至好脾氣地給妻子打扇,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樣。

蕭幼然看著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丈夫,忽然悲從中來,初兒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想要把他的心安在自己身上,靠管束是不成的,遂咬牙定了主意,

“不必母親給你安排,我挑兩個丫鬟給你做通房,我生下嫡子前,她們喝避子湯,原先那個丘兒我也給她名分。”

朱世子先是一驚,這不像是夫人做派,可想起近來母親給妻子施壓,妻子有孕在身,無暇他顧,想開了也不奇怪,頓時頗有些心花怒放,隻是麵上卻露出猶疑,“這不太合適吧....”

蕭幼然鄙夷地看著他,“你不要啊,那就算了。”

朱世子急了,立馬換了一副口吻,“然然,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條件?”

蕭幼然拗著臉,“您母親私下貼補了你一些產業,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把這些都交給我,往後事事以我們母子為先,絕不動搖我正妻的地位,我便隨了你,”蕭幼然露出幾分蕭索,“我如今也想開了,與其拘著你,跟你做個仇人,還不如隨你去。”

妻子如此,朱世子反而生了幾分愧疚,蹲在她跟前抱著她,

“然然,你放心,你在我心裡永遠是頭一位的,誰也越不過你去。”

這一夜哪裡都沒去,痛痛快快把私產交給了妻子,陪著蕭幼然。

夜裡等朱世子去洗漱,蕭幼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麵色蠟黃,憔悴不堪,人都瘦脫行了。

這樣的容貌,也難怪丈夫不喜,她把自己熬得麵目全非,男人越發離心離德,兩敗俱傷,初兒說得對,她要善待自己。

既然左右不了,便不要去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