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5666 字 3個月前

清暉殿事畢,謝雲初回房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於旁人而言,這樁事或許是驚天巨變,對於謝雲初來說卻隻是前世眾多波瀾中的一次漣漪,長公主與國公爺和離,罩在二房上空那一層陰霾散去,謝雲初今後也不必為了擔心惹怒長公主,而事事討好揣摩,由衷鬆了一口氣。

用了新買的香膏細細洗了發絲,又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

隨意披著一件長衫出來,長發及腰,她輕輕將鬢發彆至腦後,坐在圈椅上任由春祺給她通發,披衫薄透,桃紅撒花襦裙散漫覆在胸前,精致的鎖骨下一片欺霜賽雪,她纖細的身子陷在圈椅裡,玉足縮去圈椅下,隻從裙擺下方露出一排粉雕玉琢的腳指頭來,姿態三分慵懶三分嫵媚,麵龐被熱水蒸出一片潮紅,模樣俏生生的。

珠簾外立著一人,一身銀灰的繡暗竹紋的直裰,英武挺拔,目光透過珠紗直勾勾看著她。

謝雲初沒注意他,折騰了一日一夜這會兒L人無精打采,懶洋洋倚在背搭上如同春困的美人。

春祺通好發發現了王書淮,隨後收拾篦子入了內室。

王書淮掀簾進來。

謝雲初聽得珠簾響動,側過臉來迎上他的目光,清雋的眸子漆黑幽亮,不見半分疲憊,看得出來他心情極好。

方才離開前,二老爺提到要將老夫人牌位移出來,那一瞬間謝雲初想起了自己,想必此時此刻的前世,她已成了一塊牌位被擺在王家祠堂。

這個念頭一起,對著這個殺伐果決一手擎天的男人,心情難以言喻。

“二爺回來了,”謝雲初淡聲說了一句,骨細豐盈的手臂輕輕搭在桌案,慢條斯理喝著茶。

王書淮臉神色和煦,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察覺妻子嫩白的小臉罩著青氣,溫聲問道,“怎麼了?”

謝雲初搖搖頭,“沒怎麼…熬了一宿,我躺一會兒L,二爺自便。”視線不曾從他身上掠過,抬步進了內室。

春祺將將出來,連忙讓開,就看著他們夫妻倆一前一後進了拔步床,悄悄將布簾一拉,退去了外間。

裡頭謝雲初剛躺上拔步床,王書淮便尾隨而來。

“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告訴我,是不是受了委屈?”

“錦衣衛動了你的東西?”

“沒有。”謝雲初知道自己這股氣生得有些沒由來,便放緩了語氣,“二爺也乏了,歇著吧。”

錦衣衛奉命搜查,卻不敢亂翻,每一樣箱盒衣櫃皆由林嬤嬤親自經手,謝雲初回來之前,一切已複原。

王書淮見她神色倦怠,隻當她心裡還在後怕,上塌抱著她輕輕安撫,俯首親上她唇角,謝雲初沒心思跟他親熱,把臉彆開,灼熱的氣息落在她脖頸耳後,謝雲初氣得推他,

“你也乏累了,好好歇一歇,指不定還有事情等著你料理...”

王書淮不管,粗糲的手指不知不覺滑入衣裳,沁涼的指溫與她軟糯的肌膚相碰,不緊不慢地摩挲

,謝雲初呼吸微亂,跟魚兒L似的從他膝蓋上滑下,王書淮追了過來,輕車熟路握住玉腿鉗住那款擺的腰身。

在外頭雷厲風行的男人到了她這裡便耍賴,謝雲初惱他輕浮,不經意間一腳踹了過去,原是要踹他膝蓋,沒防住從膝蓋滑下,踢了要害。

王書淮吃痛頓時鬆開她,雙手撐在床榻,後脊微躬,輕輕呲了一聲,疼了一會兒L,身子往後退坐在床榻,冷白的臉慢慢滲出一層細汗。

謝雲初看他這模樣便知這一腳沒踹好,有些暗悔,

王書淮雙手搭在膝蓋,待疼痛慢慢平複,頭疼地看著她,

“你這是哪門子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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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淮微愣,他也很遺憾不曾目睹老人家真容,沉默一會兒L,恍然記得謝雲初曾夢到自己病死的事...忽然之間什麼都明白了,顧不上疼,連忙抬手將她輕輕攏入懷中,

“你彆惱了,我肯定死在你前頭,要擱牌位也是先擱我的....”

謝雲初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被他這一插科打諢,那股子邪火不知不覺散去,也覺著沒什麼意思,

“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他抬手,“我王書淮指天為誓,天地顯靈,今後讓我死在妻子謝雲初之前。”

謝雲初見他如此鄭重,反覺好笑,“你想死也彆死的那麼快,好歹當上首輔,將孩子養育成人,有人承你衣缽再死。”

王書淮笑,欺上去,“我死不妨事,隻是你斷不能改嫁。”

謝雲初俏臉繃起,“憑什麼?”

“我不能容忍我的孩子喚旁人爹爹....”

挺拔的身軀勠力往下一沉,謝雲初想防都沒防住,

她難道就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喚旁人娘了?

可惜對著這個人,她說什麼都沒有用,他沒有經曆前世,她所有的惱恨不過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隨著那綿綿熱浪漫上來,謝雲初勸自己想開,罷了,將眼前的他當做另一個王書淮,她的丈夫身居高位護得住妻兒L,擔得住大事,對著她也一心一意,夫複何求,這麼一想,看王書淮便順眼許多。

他神情紋絲不動牢牢黏在她身上,謝雲初麵頰微微泛紅,“你瞧我作甚?”

王書淮目光有如遊絲,逡巡她盈盈的眼,挺翹的鼻梁,櫻桃般嬌豔的唇,烏亮的發鋪散在枕巾,雪膚香腮,風情款款,再往下是玲瓏有致的雪白纖肢。

“你好看。”

這是王書淮第一次誇讚她的相貌。

習慣了他的內斂深沉,吃消不住他突如其來的直白。

謝雲初把臉彆過去。

悄悄紅透的臉出賣了她。

王書淮難得見妻子害羞,喉結輕滾,忽然攏緊她的身,

脊背被他捧起,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傾垂下來,謝雲初身子微縮,艱難地咽了咽喉嚨,“王書淮....”

() 他一日一夜沒睡,又經曆與長公主對峙,遣散門口圍觀的百姓,再到打發所有前來打探消息的百官,必是心力交瘁,精疲力儘,換做她,這會兒L該要昏昏入睡,王書淮竟然還這麼精神。

王書淮著實很精神,長公主一走,王家徹徹底底落入他手中,今後無人再掣肘,男人眼底有一股熾烈的光在遊走,

“初兒L,往後隻要我有一分風光,便有你一份體麵,再無人敢給你臉色瞧。”

這大約是兩輩子王書淮說過的最動聽的話,

堅硬的心房為他重重一擊,謝雲初嘴唇頜動著,心裡被這一席話勾起了無數悲歡酸楚,終究是訴說無門,她將那一抹複雜全部抑在眼底,又化作瀲灩的光芒,自眉梢慢慢流淌出,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她瓷白的雙臂往上勾住他堅實的臂膀,輕聲問,

“你不累嗎?”

“我累不累你不知道?”

*

晚霞透過稀稀疏疏的窗花灑下斑駁的光,謝雲初有氣無力躺在拔步床上,發絲黏濕貼在額前鬢角,好不容易裡裡外外洗得乾乾淨淨,又被王書淮弄得功虧一簣,那廝跟得罪了他似的,狠命地鑿她,鑿得她這會兒L身子空空的,怎麼都提不起勁。

身上黏糊糊的,想再去洗一遭,看著身側眉眼疲憊睡得無聲無息的男人,終是忍住了,昨夜沒睡好,又被王書淮纏了大半個時辰,謝雲初也精疲力儘,乾脆閉上眼睡,也不知睡到什麼時候,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天色黑透,身邊已沒了人。

王書淮沐浴更衣回到書房。

夤夜的東次間內枯坐著一人,他修長的脊梁微躬,身形佝僂,像是一被突然解開鐐銬的老囚,強撐著那口氣泄了,一時不太適應周遭環境,他神色惘然的沉默著。

四十年的婚姻,多多少少有些牽扯不斷的情意。

王書淮看得出來國公爺心裡並非表麵那麼風平浪靜,長輩的私事,王書淮無從過問,也不打算過問,他徑直來到國公爺身後,替他掌了燈,又斟了一杯西湖龍井遞至他麵前的案幾,隨後在他對麵錦杌坐下,

“祖父,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去休息。”

國公爺麵龐掛著疲憊的笑,“我睡不著。”

每每闔上眼,腦子裡總是一片嗡嗡作響,仿佛有無數張麵孔在他眼前亂竄,

王書淮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L,明白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情緒,便乾脆轉移話茬談起正事,

“孫兒L回府之前,給信王送了一份大禮,前段時日查抄兵部賬目,西北邊關好幾處衛所軍械軍餉賬目不對,我懷疑信王私下有囤糧鑄器之打算,又從西北邊關各抽分局查到一些商戶走私鹽鐵生絲,大致摸到信王府斂財的路徑,有些消息我已經暗中透露給錦衣衛和長公主,接下來孫兒L打算沉寂一段時日,坐山觀虎鬥。”

國公爺麵色容靜頷首,“上回鎮國公與林希玥牽扯入太子遇襲一案,晉寧舊臣已引起陛下和長公主的忌憚,接下來當小心行事,你回京也有一陣子了,江南稅

政還需落地,

你去江南暫時避一避風頭。”

王書淮擔憂道,

“那您呢?”

國公爺沒有答他,而是輕聲問道,“有小刀嗎?”

王書淮起身從紫檀長案下一小匣子裡取出一片極小的利刃,

國公爺接過利刃,掀開玄色的衣擺,露出一截的棕褐色的提花暗紋褲腿來,他又將褲腿給卷起,一路卷至膝蓋處,王書淮清晰看到他膝蓋往下三寸的小腿肚處有一片暗青,每每寒冬臘月或刮風下雨,國公爺老寒腿便犯病,此事闔府皆知。

隻見國公爺手執利刃輕輕化開那片暗青的肌膚,有血珠沿著刀痕往下墜,王書淮眉心忽的一緊,意識到了什麼,神色不由肅然,國公爺神情專注,麵色沉毅,手臂甚至都不曾抖一下,輕輕將那塊暗青的皮給揭開。

露出一片模糊的血肉來,他緊接著拿小刀輕輕往裡一刮,仿佛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肉球掉了下來,王書淮連忙伸手一接,隱約看清那血漬中泛出一些白色紋路,他小心翼翼將之扯開,一行暗紅又略有些暈開的字跡映入眼簾。

看著那鐵畫銀鉤的字跡,麵前仿佛浮現一片硝煙彌漫的戰場,似有鐵馬錚錚,從耳邊奔騰而過,又似有無聲的風雨下在他心頭,王書淮久久無言。

桎梏一除,國公爺深深閉上眼頹然往後一靠,高大的身軀重重摔打在背搭上,整個人彌漫一種如釋重負的蕭索,他傷腿僵硬,伸不直抬不動,觸目驚心的傷口如雨後不見乾戈的戰場,泥濘不堪。

王書淮雙目刺痛,收好那份血書,起身去尋來白絹藥膏,替國公爺將那片肌膚重新綁上去又上了藥。

國公爺麻木到幾乎覺察不到疼,隻在王書淮處理傷口後,輕輕將褲腿放下,露出寂寥一笑,

“孩子,你將此物帶去江南,江南文儒董文玉乃翰林屆的泰山北鬥,此人性情孤傲沉潛剛克,曾是晉寧朝的狀元,聲望隆重,你將血書給他瞧,他知道該怎麼做。”

“孫兒L明白。”

長公主和國公爺和離後,清暉殿逾製,傍晚國公爺便命人拆除清暉殿,重新劃分府邸,原是打算依照舊址築起高牆,宮裡朝雲來傳話,隻道王家人稠地窄,長公主府便讓兩進院落給王府,不僅如此,長公主更是分了兩匣子家產給三房和四房,算是貼補兩個兒L子,三老爺和四老爺紛紛麵向宮廷方向跪下謝恩。

既然要拆了清暉殿,國公爺這一夜乾脆歇在王書淮書房。

長公主回宮後將那份血詔交給皇帝,皇帝看了惱羞成怒,氣得當場將之燒成灰燼,“這天下是朕的天下,誰也拿不走。”

長公主沉吟未語,遺詔到手,皇帝心裡一塊巨石落下,又輕聲問長公主,

“也不見末帝寶藏?”

長公主搖頭,“不曾,挖遍王家各個角落,屋內機關暗室全部尋了,什麼都沒有。”

皇帝喃喃嘖了一聲,捂著額道,“當年末帝那個老東西回朝,也不知將那東西藏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