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如對上林希玥警告的眼神,想起他那些整人的手段,眼底的光驟然欺滅了。
長公主聽到那水上城,皺眉道,“什麼水上城?”
那東廠的人再道,“水上城便是由十三艘畫舫連成的水塢,名是青樓妓院,實則是京城一家地下黑市,暗地裡專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臣查訪時還發現有人在倒賣弩機。”
皇帝與長公主聞言相視一眼,想起乾王被流民截殺一案還不曾有結果,心思立即便被吸引過去,“查,給朕查清楚,是什麼人在倒賣弩機。”
長公主在這時深深瞥了一眼王書淮。
王書淮眼觀鼻鼻觀心,隻垂眸拉著謝雲初不動。
弄到最後發現是一場鬨劇,皇帝臉色極是難看,
皇後自然是給江采如求情,
“陛下,瞧這孩子精神恍惚,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還請您看在鎮國公和臣妾的麵上,饒了她一回....”
王書淮在這時,忽然鬆開謝雲初的手,越步而出,往皇帝再拜道,
“陛下,內子性情溫軟柔弱,平日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遑論打人,今日江氏無緣無故誣陷她不說,又鬨事生非,若就這麼放過她,臣心裡不服,還請陛下秉公處理。”
皇後噎了噎。
江澄進退兩難,喬芝韻麵色冷淡明顯支持王書淮的提議。
鎮國公揩了揩額尖的汗,瞥一眼林希玥。
林希玥擰著江采如,不見半分求情。
一邊是兩江總督府和鎮國公府,一邊是王國公府,哪邊都輕怠不得,皇帝看向長公主,
“皇妹覺著此事如何處置?”
長公主對江采如行徑厭惡之至,隻是看她模樣可憐,父親又位高權重,長公主也是頭一回生了幾分遲疑,
“今後不許她進宮,待她傷勢痊愈後,親自去書院登門賠罪,江家也給王家一個交代吧。”
江澄自然是說好,“臣會遣人奉上厚禮給王少夫人賠罪。”
王書淮還要說什麼,謝雲初朝他使眼色,江采如今日的行徑已經踩了林希玥的底線,料理江采如的事還是交給林希玥去做,王書淮沉吟之際,那頭林希玥已經冷淡開口,
“陛下,長公主殿下,王大人,今日之事罪責在我,我會將人帶回去管教。”
皇帝擔心王書淮不依不饒,立即指著江澄喝罵道,
“江愛卿,若非看在你和鎮國公的麵子,此事絕不輕易揭過,再有下次,朕叫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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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安撫了一番謝雲初,隻留下國公爺,擺擺手示意眾人離去。
夜風四起,蒼穹如墨。
下了奉天殿的台階,來到廣闊的丹樨上,喬芝韻行至江采如跟前,江采如由林希玥攙著,麵色恍恍惚惚,眼神空洞如木偶。
喬芝韻冷漠地看著她警告道,“你若再尋雲初麻煩,隻要我在江家一日,你便彆想回府。”
江采如氣懨懨的,眼珠無神轉動半圈,什麼話都沒說。
江澄攙著鎮國公後下來,見到喬芝韻朝謝雲初走過去,江澄便往女兒這邊來,又是一番責罵叮囑,江采如倚在林希玥懷裡,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林希玥對著嶽父麵上露出極淺的笑,
“嶽丈放心,小婿一定照料好采如。”
江采如卻從他那抹輕笑裡看到了陰戾,一種瀕死的絕望湧上心頭,她忽然拉住江澄,“爹爹,你帶我回去吧。”
林希玥眸光一閃,立即露出溫和的神色,將她胳膊給扯回來,“傻丫頭,你已經是我林家婦,豈能跟你爹爹回府?”
林希玥深指抵住她腰窩,江采如噤若寒蟬。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江澄長歎一聲,插不上手,隻囑咐林希玥請個大夫給江采如瞧一瞧,林希玥溫聲道好。
謝雲初這邊,母女相望無言站在夜風裡,喬芝韻已近許久不曾見到謝雲初,望著那張酷似自己的臉,眼底泛著淚光,滿腔的擔憂與愧疚遲遲縈繞在唇齒脫不出口,“初兒...”
謝雲初垂眸,視線落在她胸襟前的如意結,輕聲道謝,“今日多謝您幫襯。”
她原打算將與喬芝韻的淵源跟皇帝和盤托出,再利用林希玥為自己洗脫嫌疑,不成想喬芝韻主動將事情解釋明白,站在了她這一邊。
喬芝韻萬千心緒在心頭滾過,又擔心自己逾越引起謝雲初的反感,終是什麼都沒說,最後忍著淚道,“你萬要好好保重身子,切莫累著了。”
謝雲初失笑,她這幾日籌備開學,著實乏累不堪,“您放心,我知道了。”
喬芝韻不再多言,轉過身,見鎮國公府的人已走遠,獨江澄在候著她,便朝他邁去。
謝雲初直到她離開,方抬目去看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來。
王書淮見她凝神不語,往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溫聲道,“咱們回去吧。”
謝雲初神色寂寥跟在他身後走。
出了奉天殿東角門,便是一處白玉石橋,往東過文淵閣,穿過一個園子方到東華門。
路程尚遠,謝雲初忙了一日已是精疲力儘,任由王書淮牽著,步子卻跟灌了鉛似的不太挪得動。
腦子裡時不時浮現喬芝韻那張臉,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王書淮回眸,瞧她麵上滿是倦色,神情寥寥落落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就鬆開
() 她的手,高大的身子在她麵前蹲下,
“上來,我背你。”
謝雲初神色一晃,愣愣盯著他,那修長的背脊攜著一抹冷淡的月色寬闊地鋪在眼前,
她環顧四周,有些窘迫,“這裡是皇宮,不大好吧....”
王書淮溫聲道,“你走不動路了,我背你出去,無礙的。”
謝雲初喉嚨黏了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麼。
王書淮抬手從後方摟住她小腿肚,將人往前一勾,再適時接住她的身子,人就這麼被他給背起來,王書淮緩步往前走。
謝雲初覆在他後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男人的俊臉近在咫尺,輪廓分明,風朗清舉,天邊的月,水中搖曳的燈火,不及他冷冷雙眸裡流轉的那抹光色。
王書淮察覺她貼得不是很緊,往上顛了下,兩個人都尋到了更舒適的姿勢,謝雲初雙手圈住他脖頸,輕輕靠在他後脊。
呼吸柔軟地潑在他脖頸,如同輕羽落在肌膚,滋生一些癢意。
王書淮很難形容這種感覺,背她的念頭是一時興起,回過神來也懷疑是不是過於輕浮,直到感受後背有一片溫軟覆著,那片柔軟一瞬間直抵他堅硬的內心,便覺著,背著的仿佛不是一個人,是一方歲月靜好。
“今日是你第一回打人?”
身後傳來謝雲初狡黠的笑意,“很出乎你意料吧?”
王書淮頷首,又問,“高不高興?”
謝雲初行為舉止一向穩妥,這回是她第一次出格,她盈盈笑道,
“還挺舒爽的,看著她鼻青臉腫,無論她怎麼口舌如簧,我都覺得解氣。你瞧見了吧,聖上和長公主忌憚江澄不會把她怎麼著,皇後娘娘又護短,我若不打她,這口氣便出不了,先打了再說。”
有幾分小孩子似的天真。
王書淮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麵,很鮮活的一麵,
“雲初,這樣就很好,你過去太守規矩了,周全了彆人,委屈了自己。”
“我王書淮的妻子在外頭可不能受氣。”
“你不怕,以後遇到了惹你不高興的,繼續打,打完我替你收拾首尾。”
謝雲初怔怔望著他的麵頰,說不出話來。
謝暉自來對她管教極嚴,不許她行錯一步,又沒有親生母親護著,謝雲初從來不習慣與人訴苦,底下還有弟弟妹妹,她要以身作則,嫁了人,更不可能肆無忌憚。
隻是...誰不渴望有一份獨一無二的偏寵呢。
眼眶忽的湧上一抹酸氣,密密麻麻的顫意流竄至心尖,她紅著眼望著幽深的蒼穹,將淚水吞回去,最後覆在他肩口慢騰騰悶出一聲“好”。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王書淮會背著她,行走在這寂靜的宮道,初秋的暗夜....
有那麼一瞬便想,今生就這樣吧,上輩子那個坎擱在心裡或許永遠越不過,又怎樣,把餘生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