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0994 字 3個月前

雨霧漸散,台前的石磯依然濕漉漉的,謝雲佑應酬之際,身旁的小廝告訴他,明夫人病了,遂推去同窗邀約,匆匆忙忙回府。

肩頭濕了一片,落在冷芒下似霜雪。

剛進了府,便見管家慌慌張張吩咐護院去請太醫。

謝雲佑立即揪住管家的衣襟,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太太病重?”

管家含淚搖頭,“少爺,二小姐出事了,她今日打著探望大小姐的名義去了一趟王府,被人搜出身上攜毒,原來她想害死咱們大小姐,意圖取而代之,人被姑爺給帶走處置了,老爺聽到消息,這會兒吐血昏厥呢.....”

謝雲佑聞言,眼底的清亮化作暴戾,眼珠子差點爆出來,怒不可遏地扔開管家,拔腿就往書房跑,方踏上廊廡,瞥見洞開的門庭內,明夫人由謝雲霜攙著坐在圈椅裡,咳得不氣不接下氣,而一貫伺候父親的老伯小廝則出出進進,看情形十分不好。

“母親!”

謝雲佑麵如刀削般鋒利,大步上前。

明夫人風寒未好,眼下謝暉又昏厥,屋子裡亂成一團,見謝雲佑回來連忙招手,

“快進去瞧瞧你父親...”明夫人推著他道,

明夫人擔心過病氣給謝暉,雪上加霜,是以不敢靠近。

謝雲佑咧起唇角冷笑一聲,折身入內。

臥室內,一貫給謝暉瞧病的大夫已給謝暉紮針,隻是瞧著謝暉情形凶險,又叫人去請太醫。

謝雲佑立在一旁瞧著,隻見謝暉直挺挺躺在塌上,印堂發青,麵無血色,大夫幾針下去,尚且還沒反應,一時怒他糊塗對謝雲秀疏於管教,害得家裡烏煙瘴氣,一時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可惱。

恰在這時,門庭外傳來哭聲,

“父親....”

是謝雲舟的聲音。

謝雲佑一腔惱火無處發泄,跟豹子似的從內室竄出來,躍過門檻對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謝雲舟一腳掀翻了去。

“你有什麼臉麵在這裡哭?你姨娘跟人私通苟且,誆騙父親,你姐姐更是心腸歹毒意欲謀害我姐姐,我告訴你謝雲舟,你但凡要臉,這會兒就該掛在巷子裡那顆老槐樹下,以證清白,否則隻要你在謝府一日,我便弄死你。”

謝雲佑一腳揣在謝雲舟的胸口,謝雲舟猝不及防身子如同什物一般往後跌去,唇角溢出一絲血色,他喃喃失神,眼神空洞如無物,含淚搖頭不止。

謝雲佑看著他這模樣來氣,“來人,將他押去他院子看管好,誰知道他姨娘庶姐的事與他有沒有關聯,待我回頭再審。”

謝雲佑如今科舉及第,早已不是當年那冒冒失失的少年,底下的仆從不敢不把他的話當回事,立即便有小廝上前,拖著謝雲舟離開。

謝雲佑在門庭外立了片刻平息怒火,這才轉身進來,見明夫人猶在喘息,來到她跟前施禮,

“母親,我送您去後院歇著,這裡交給我。”

明夫人

神色複雜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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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病重,我豈能不在場。”

謝雲佑眼神撇開,目色冷然,“待他醒來我尚有話跟他說,總之...母親不必管。”

隨後彎腰抬起胳膊,要來攙明夫人。

謝雲秀謀害謝雲初,是謝雲佑心裡一根刺,眼下謝雲秀被王書淮處置,謝雲佑心裡一肚子火沒處發,自然要尋他父親的晦氣,指不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父子倆積怨已久,明夫人也插不上手。

她長長歎了一息搭著謝雲佑的胳膊起身,緩慢跨出門檻,沿著抄手遊廊往後院去。

自明夫人進門這兩三年,她視謝雲佑如己出,晨起督促他讀書,夜裡給他增添衣物,謝雲佑從未穿過母親給他縫製的衣裳,如今身上裡裡外外都是明夫人打點,他不習慣丫鬟貼身伺候,身邊的事也皆是明夫人過問。

再倔的性子麵對這樣一位潤物無聲的繼母,也忍不住動了心腸。

謝雲佑性子雖倔,卻也甚有毅力,下定決心後,在明夫人悉心教導下秉燭苦讀,又有王書淮時不時指點,謝暉糾錯告誡,後來居上中了進士。

在謝雲佑看來,他能登科及第,明夫人居功甚偉,心裡越發敬重這位繼母。

“您先將養身子,府上的事都交給我,兒子也大了,能擔得住事了。”

謝雲佑扶著明夫人入了正院坐下,欲抽身,明夫人卻拉住他胳膊,語重心長道,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憤懣,我也替你姐弟痛心,平日也時常責怪你父親,性子過於孤拗,對你們兄弟姐妹少了幾分垂憐,隻是他到底是你父親,你不可行莽撞之事,明白嗎?”

謝雲佑沒有回她,隻是溫聲道,

“母親可吃藥了?”

一旁的謝雲霜囁著嘴答,“還不曾...”

謝雲佑責備她道,“快些去吩咐丫鬟熬藥,侍奉母親歇息。”

謝雲霜誒了一聲,“我這就去。”

謝雲佑又叫住她,“爹爹的事交給我,你先把母親伺候好,明白嗎?”

謝雲霜連連點頭,提著裙擺出去了。

謝雲佑回眸,見明夫人倚著背搭眼皮都睜不開,勸道,“您自個兒身子養好,才能照顧旁人。”

聽得謝雲佑如此體貼小意,明夫人心口發酸,複又睜眸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去瞧你父親。”

謝雲佑回了書房,彼時謝暉已幽幽轉醒,隻是臉色依舊難看,伺候的老仆給他灌了一口參湯,謝暉吊著一口氣,倚著引枕喘息。

謝雲佑立在屏風處,不進也不退,雙手低垂盯著他冷笑,

謝暉無力地看一眼兒子,又想起謝雲初,悲從中來,肺腑頓時湧上一股痛意,捂著嘴猛地咳了一聲,再次咳出一口血來。

謝雲佑看著他這模樣,心裡慪火得很,勾來一錦杌,硬邦邦杵在謝暉跟前坐下,

“怎麼樣,爹爹滿意了嗎?您的好女兒要殺人了?堂堂祭酒,縱容妾室和庶女生事,將家裡鬨得烏煙瘴氣,

() 差點禍及外嫁的長姐,

您常言道士大夫齊家治國平天下,

爹爹做到了哪一點?”

謝暉老臉又是一陣通紅,劇烈地咳了幾聲。

換作過去,他定要辯駁幾句,道自己隻是被人蒙蔽,識人不明,今日卻是硬生生受了謝雲佑的話,枯槁般的雙目望著房梁,半晌沒有吭聲。

耳畔有蒼茫的風聲掠過,仿佛看到喬氏義無反顧扔下兩個孩子離開的決然,仿佛看到陸姨娘被送走時痛斥他沒有一家之主擔當的不甘,最後又定格在明夫人責怪他隻一昧嚴格要求,而忽略幾個孩子感受時的歎息。

縱然他桃李滿天下,故舊遍地又如何?

妻子和離,長女差點被害,妾室作妖,庶女圖謀不軌,家宅泥濘不堪,每一樁數下來,都是他的罪證,他不是罪魁,甚是罪魁。

不治家,何以治天下。

麵對兒子質問,謝暉無一字狡辯,苦笑不語。

“你還有臉做這個祭酒嗎?”謝雲佑話如刀子一字字坎在他心尖,謝暉胸口驀地發癢,咳嗽不斷。

少年霍然站起身,“謝暉,我告訴你,我謝雲佑立誌做一名守心如一的禦史,而我第一個彈劾的便是你,彈劾你身為國子監祭酒縱妾行凶,讓你身敗名裂。”

話落謝雲佑轉身便要走。

謝暉見狀,麵額青筋畢現,使出畢生的力氣,覆在床榻邊揪住了他的衣袖,

“佑兒....”他滿目覆著痛楚,枯瘦的身亦抖如篩糠,用力拽住了他,口中血痰順著唇角滑出來,謝暉猶然不顧,慢慢將他一點點拉回,

“為父罪孽深重,辯無可辯,你這會兒要為父的命,我亦不眨眼,隻是佑兒,我大晉以孝治天下,子不言父之過,你若是彈劾我,也壞了你的名聲,明日我便上書請辭,致仕回府,你滿意了嗎?”

謝雲佑跟一座削尖的孤峰似的,定定立在那裡,沉默許久,他驀地抽離袖口,將謝暉甩上床榻,冷冷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