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2 / 2)

長媳(重生) 希昀 20011 字 3個月前

在他身後,王國公王赫與董文玉領銜無數朝臣,跟在晉寧帝之孫,昭德郡王身後緩緩前行。

有未死透的將士,突然揮起長矛朝王書淮刺來。

王書淮勠力抬袖,被綁在手腕上的長劍刀鋒一閃,直斬對方喉舌,帶著浩蕩兵氣洗禮著整個舊王朝。

醜時了,蒼穹似乎到了最黑暗的時刻,長風拂來,劍拔弩張的奉天殿前方,忽然寂靜了那麼一瞬。

隔著火光,隔著渾身血汙的戰士,以及無數屍身,信王與王書淮遙遙對視了一眼。

王書淮臉色泰然,他已將奉天殿圍得水泄不通,信王是插翅難飛。

信王清晰地看到負責駐守東華門的鎮國公,站在了王國公王赫身側,氣得長嘯一聲,“好計謀啊,王書淮,王國公,你們是從何時布的這個局?十年,還是十五年,甚至更早?”

若非有鎮國公這個強援,他也沒把握能攻入皇城,所以林希玥從始至終,隻是鎮國公等人放出的一個誘餌。

他堂堂信王朱昀,竟也不過是人家手中一顆棋子。

信王自胸口震出一絲冷笑,從侍衛手中接過被縛住的林希玥,將他喉嚨掐著往前一送,

“鎮國公,你真的能眼睜睜看著你這個養子喪生我手?”

鎮國公驀地往前一步,來到三軍陣前,隔著明洌的火光往林希玥望了一眼,隻見林希玥麵帶血汙,一隻胳膊已被扭曲得不成樣子,臉上再無往日半分風采,頓時心痛如絞,

“玥兒!”

身後的昭德郡王,亦信步往前,站在王書淮身側,怔怔望著麵無血色的林希玥,眼眶隱隱翻騰著淚光,

“書淮,他就是我大伯的遺腹子,當年被擄去蒙兀的女衛所生?”

王書淮看了遠處林希玥一眼,語氣喟然,“是.”

昭德郡王猛吸了一口氣,哽咽問道,“能救他嗎?”

王書淮目色深深沒有說話。

沒有不流血的政變。

自林希玥潛伏在信王身邊,從未想過活著留下來。

上方的林希玥雖深陷敵營,麵色沒有半分懼怕,反而露出幾分猙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張望廣袤的宮殿,台樨,無處林立的甲士,甚至透過煙火瞧見遠處的浩瀚江山,眼底那抹陰鷙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熠熠的亮光,

“隻要我晉寧後人能重塑這片江山,我林希玥死而無憾!”

他話音一落,忽的咬住舌頭,隻見大口大口的血從唇齒間湧出,不消片刻,他頭顱垂了下去,身子軟塌塌的,跟一塊破布似的被信王擰在手中。

鎮國公見狀嚎啕一聲,跺腳大慟,

“玥兒!”

鎮國公是當年橋頭堡之戰的將士之一,晉寧帝殉國後,他幾番派人去蒙兀尋求失散的皇長子

遺孤,

最後發現了林希玥的存在,

想了法子,將人帶回大晉,又李代桃僵將人養在身邊,在得知信王在暗查林希玥身份時,鎮國公跟國公爺商議,果斷將計就計,讓林希玥接近信王。

而今日大軍能以最少的代價平定這場爭端,林希玥功不可沒。

林希玥最終被信王給扔去一邊,屍首往台階下滾了幾階,停在一處,有一抹亮暉自奉天殿射出,投遞在他身上,細看來那曾經俊美無雙的麵容上是含著笑的,含著瞑目的笑。

王書淮目光在林希玥屍身上定了一瞬,麵色冷然揚起手,“三軍聽令,我王書淮奉晉寧帝遺詔,擁昭德郡王複位,順應大勢者,免死,擋我路者,殺無赦!”

修長的手指往長空一劃,將士們如黑雲一般朝奉天殿籠罩而去。

信王的大軍見大勢已去,投降者眾,至寅時王書淮終於殺上奉天殿。

信王畢竟久事疆場,將餘下精銳調入殿內,守住各處要道,並將長公主,皇後及原先那一半擁躉他的朝臣控製在掌心。

這些朝臣裡頭有六部九寺十五位堂官,及其他要員。

王書淮縱容再狠,也不能看著整個官署區陷入癱瘓。

這是信王談判的資本。

火色灼灼將整個奉天殿映得通明。

素日莊嚴肅穆的大殿橫七豎八零落著不少屍身,長公主依舊端坐在蟠龍寶座之上,信王立在她身側不遠處,手裡捏著皇後,底下則是以陳宣慶為首的三十位朝中大員,大家神色各異,有人惶恐,有人懊悔,還有人抬不起頭來。

信王將重兵壓在門口與王書淮等人對峙。

國公爺目色在長公主身上落了落,問信王道,

“朱昀,你今日死路難逃,何苦做無畏掙紮。”

信王拿著一柄匕首往長公主脖頸擱了擱,嘴角擒著涼涼的笑,“你說呢?說來國公爺心若淵海,我輩不及啊。”

這是笑話國公爺與長公主那段荒唐的婚事。

國公爺麵色沉凝不動。

王書淮瞥了一眼祖父戒備的神色,輕聲與他老人家道,

“祖父,您到一邊歇著,這裡交給我!”

信王明顯利用長公主與國公爺之間的舊事做文章,王書淮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國公爺扭頭看著他,嘴唇微微一抽,“書淮...”

王書淮靜靜迎視他的眼,神色不為所動,立即有侍衛上前,恭敬地要去攙國公爺,國公爺凝立沒有挪步,

祖孫倆四目相接,國公爺見王書淮神色無比堅定,心忽然揪得厲害。

身後鎮國公抱著林希玥屍身痛哭,昭德郡王倚在一旁哀痛,其餘大臣護在昭德郡王左右,沒有人敢管王書淮祖孫這段官司。

跟著入宮的三老爺和四老爺自然明白王書淮的意思,急得發慌,

“書淮,那好歹是我們的母親,你多少留些情麵。”三老爺王章語氣急切,

四老爺又立在台階下朝他懇求道,“書淮,求你保住我母

親的性命,往後王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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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信王還是長公主,他皆要連根拔起。

再次擺擺手,侍衛將國公爺攙去一邊。

信王陰狠狠盯著王書淮,被他氣定神閒的模樣給氣笑了。

王書淮已搭弓上箭,立在殿門口對準信王,兵戈一觸即發。

信王見狀,立即揪住皇後往前一擋,

皇後雙手被縛在身後,氣得大罵信王,

“你個奸詐之輩,我幫了你,你竟是恩將仇報。”

信王無奈道,“生死關頭,皇後娘娘,得罪了。”

眼見信王拿國母威脅,前方的將士有所忌憚,王書淮則眼色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誘百官女眷出城,這樣的人怎麼配做國母?”

手一鬆,嗖的一聲,箭矢脫弦,擦過數位將士的頭頂正中皇後胸口,皇後一口鮮血噴出,死不瞑目地盯著王書淮的方向。

信王將皇後往旁側一扔,縱身閃開。

看來王書淮是不打算受脅迫。

“拿著百官女眷做威脅,如今又想利用朝臣換取狗命,朱昀,你就這點本事?”王書淮挺拔立在殿前,皎然如玉的俊臉如罩冰洌,

朱昀看著那個嶽峙淵渟的對手,有那麼一瞬的挫敗,

“半年前你截殺成玄先生,為的就是將林希玥送入我身邊,獲取我信任對吧?”

王書淮道,“沒錯,成玄一死,你身邊無人能勘破林希玥的底細,一舉兩得。”

信王不甘道,“你從西楚國都奔回京城,少說也得五六日,你出發時,我尚還在榆林,這麼說你早有防備?”

王書淮笑,“三年前我便查到你利用邊城商戶偷賣鐵器,鑄造兵器,上次你暗中使人偽裝成流民截殺太子,我順藤摸瓜,查到你在太行山的深山裡豢養了一批軍士,故而暗中著人窺測動靜,見你們已經預備著造反,便即刻從西川趕回。”

信王語氣發狠,“但是你趕回來的時間不早不晚,掐在我與長公主兩敗俱傷之時入城,王書淮,你可真狠,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窺測時機,就等著我父皇這一脈互相纏鬥,你坐收漁翁之利。”

王書淮在殿前緩緩踱步,笑道,“你知道的太晚了些。”

朱昀給氣笑了,每每想到自己不過是鷸蚌之爭的棋子,幫著王書淮清除了障礙,最後竟還落在他手中,便怒火翻騰。

這口氣他咽不下。

王書淮手握遺詔與傳國玉璽,既承了正統,也順應了天命,他負隅頑抗已無意義,甘心嗎,自然不甘心,多年謀劃毀於一旦,怎麼可能甘心,隻是就這麼死在這裡,更不甘心。

暗衛首領側身過來,一麵警惕四方,一麵低語,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您回到邊關,咱們還有退路。”

() 信王麵沉如鐵,思索著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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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王書淮察覺他分神,眼捷手快射來一矢,這一箭正中信王肩口,信王也甚是霸烈,悶聲不吭將箭矢一折,扔去一旁,殿內再次響起短兵交接的銳聲。

王書淮緊接著連射三箭,迫得信王在地上翻滾,最後躲去蟠龍寶座一側,想起長公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回了城,信王忽然有了主意,用匕首抵住她喉間,低聲道,“姑母,你如何回的城,外頭王書淮已奉昭德郡王為帝,咱們姑侄已無活路,不若我帶您一起逃?”

長公主自然猜到他是什麼意思,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始終凝著洞開的殿外,語氣淡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自從選了這條路,長公主從未想過後退,左右是死,她想死的體麵一些。

信王語塞,長公主不怕死,總有怕死的,旋即使了個眼色,暗衛首領擰著長公主幾位隨從去後殿審問。

王書淮對著殿內的朝臣寒聲吩咐,

“躲去兩側!”

朝臣二話不說紛紛抱頭躲去柱子後或牆根下。

這下王書淮再無忌憚,帶著弓箭手立在矛兵之後,再次朝殿內漫射,國公爺見狀頓時急喚,

“書淮,留長公主一命!”

那畢竟曾是他的妻,三個孩子的母親。

等昭德郡王繼位,長公主羽翼被除,再無插手朝政的可能。

王書淮的箭已脫弦離去。

長公主眼睜睜看著箭矢正對眉心而來,鋒銳的銀芒在眼底無限放大,她緩緩閉上眼,巋然不動。

然而就在這時,信王拉著她往旁邊一閃,箭矢插著長公主的耳郭沒入後方的蟠龍寶座,一片血霧炸開,與此同時,審出結果的暗衛眼帶驚異閃身進來,護著信王從甬道往殿後逃去。

王書淮見狀手一揮,帶著人包抄追去。

信王的人一走,奉天殿正殿內安靜下來。

國公爺怔怔望著歪在蟠龍寶座一角的長公主,隻見她緩慢地撐著坐塌坐穩,漸漸恢複如常的神色,沉肅的眼底暗藏著幾分譏諷,遙遙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處。

“王國公,你忍辱負重四十年,為的是今日吧。”

國公爺負手立在殿門口,那自四麵八方彙聚起的長風一陣又一陣掠起他的衣擺,他神色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朔然明蔚,卻也含著幾分痛心,

“殿下,王家自始至終走得是匡扶社稷之路,信王為一己私利,至朝廷與百姓於不顧,妄起爭端,殿下您亦是謀權在前,謀國在後,朝廷經不起你們折騰了。”

“書淮一舉定乾坤,平複戰亂,天下至此太平,昭德郡王殿下承晉寧陛下遺風,仁和明義,往後整肅超綱,上下一心,必成中興之主。”

長公主漠然聽著,臉上的怒色漸漸淡去,多說無益,都不重要了,折騰一宿已是強弩之末,緩緩籲了一口氣,袖下的纖指輕輕捏住一片極小的銀

() 刃,銀刃輕輕地滑過手腕,有血注滲入衣袍裡,隻因衣袍寬大,又是絳紅的顏色,一時無人察覺。

她似乎察覺不到痛,神色始終是淡然的,隔著一地屍身與倉皇失措的朝臣與國公爺道,

“孩子就拜托你照顧了。”

原還想說一句有愧於他們,最後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繼續,反而道,

“成王敗寇罷了,我這一生,在朝堂叱吒風雲,也死而無憾了...”

國公爺聽得她語氣不對,再定睛一瞧,隻見她手腕緩緩往下一垂,一行血注順著衣角跌落在地。

一口氣衝上嗓子眼,整個人啞住了。

長公主漠然盯著前方,前方的殿宇在慢慢渙散,仿佛看到兩個兒子朝她飛奔而來,眼底微微含了一絲痛,又仿佛看到母後朝她招手,那一抹痛終是化作笑意在唇角蕩開。

*

王書淮追到後殿,幾名宮人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唯剩下幾名侍衛在負隅頑抗,哪還有信王的蹤影,將最後幾名暗衛誅殺後,王書淮立即審問了宮人,得知信王從奉天殿耳室的密道逃走,氣得麵色鐵青,

“來人,傳令下去,封鎖整座皇城,水道,以及京城附近一百裡關卡!”

“冷杉,帶著人從密道追過去,掘地三尺,也得將人給我挖出來!”

“遵命!”

信王進入密道後,並未立即離開,他明白以王書淮之能很快便追來,便與暗衛首領在密道裡換了衣裳,讓暗衛裝扮成他的模樣,往廣渠門夾道狂奔而去,引走追兵,他則順著密道往後宮方向行,最後從禦花園一口枯井裡爬了出來。

皇宮畢竟是他的家,幼時他曾無數回在禦花園裡穿梭,哪兒有狗洞,他門兒清。

他輕車熟路爬上皇宮東北角一處望樓,殺了望樓巡邏兵,躍上牆垛。

這一生機關算儘,南征北戰,最後落到這個田地,朱昀心裡滋味難辨,默然在夜色裡立了片刻,迎著寅時末浩瀚的長風,他從城牆一躍而下,那一刻,他心裡想。

江山跟美人,他總該要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