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3757 字 3個月前

夜深,燈煌煌而亮,刺得兩日兩夜沒怎麼闔眼的王書淮眼眶生痛。

他坐在寧和堂明間內,捏了捏眉心,手肘搭在桌案上聽著父親絮絮叨叨。

新帝登基後,信王餘黨夥同西楚靖安王餘孽一直在作亂,直到前段時日終於尋到信王叛黨下落,王書淮布下天羅地網絞殺,將餘孽鏟除乾淨,卻唯獨沒捉到信王的蹤影,有人聲稱信王乘坐孔明燈逃離南陽,往京城方向而來。

信王身邊已無人手,京城也被他整頓乾淨,信王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波,但這個人隻要活著便是個禍害,這兩日王書淮正在四處搜捕,意圖儘快將此人捉拿歸案。

數日不曾回府,得空回來瞧一瞧,便被二老爺夫婦留在寧和堂說話。

廊下長燈輕晃,秋風肅殺,落在王書淮耳郭如同金戈鐵馬。

二老爺王壽揩了一把淚,“今日賀太醫來過了,說是你媳婦不太好,讓準備後事....”

王書淮聽到這,手驀地一頓,布滿紅絲的眼抬過來,銳利地看著王壽,眸光一點點發緊,連著眼尾繃起像是隨時可能繃斷的弦。

喉頭劇烈翻滾了下,想問怎麼突然這般嚴重,恍然回想她病了已經快半年了,回回問賀太醫,賀太醫隻道身子虧得厲害,恐時日無多。

眼底的刺像是剝落了似的,王書淮心募的一空。

薑氏坐在二老爺身側,聽了也是幽幽歎了一聲,“她也是命苦,剛剛過上風光日子,便一病不起...”

二老爺也跟著歎了一聲,接著與王書淮道,“本來此事也不宜現在提,隻是悄悄問你個主意,若是你媳婦去了,遲早得續弦,這個人選極為重要,今日你謝家那嶽母來了,言辭間說是有人給她女兒做媒,對方是一將軍,被戰事耽擱了,三十方議親,相中了雲秀那丫頭,她心裡想著萬一雲初去了,兩個孩子無人看顧怎麼辦,言下之意問王家有無續弦的意思,她寧可把女兒留給王家做續弦,照顧好兩個孩子,也不願意送去彆人家,也是對雲初的一片心意,這樣雲初也好安心去.....”

“我跟你娘私底下商量了一番,雲秀常來府上,是雲初最親的妹妹,不僅待兩個孩子如己出,對著我與你母親也十分恭敬孝順,有雲初之風範,與其弄個不知根底的來,還不如把這姑娘留下來,你若是首肯了,我便讓你娘跟你嶽母吱一聲,讓她推拒了旁家的婚事,等著喪期滿了再迎進門.....”

王書淮腦子裡隻覺有千絲萬縷絞在一處,渾渾噩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續弦......

若她真去了,宗婦位置是不得空缺,隻是真的就到了毫無挽回的餘地了嗎?

沒等王壽說完,王書淮扶著桌案起身,朝二老施了一禮,疾步退了出去,方才進門時,他便問了明貴夫人身子如何,此刻那住家大夫正在外頭等著,王書淮出來,看見那住家大夫,便將人帶去一旁廊角問,

“夫人病情到底如何?”

年輕的閣老,五官冷峻

雙目幽深,

高大挺拔地立在那裡,將廊角燈芒披在身後,如同矗立的閻羅,

住家大夫嚇得噗通一聲跪下去,噙著淚道,

“夫人身子本就不大好,當初生姐兒大出血,落了病根,後又操持家業,身子還沒養好,便又生了哥兒,往後府內諸事繁雜,這些您都是清楚的,實在是積勞成疾,無力乏天哪....”

住家大夫是親眼看著謝雲初從一個漂亮溫婉的姑娘熬到眼前奄奄一息的黃臉婆,心中替她惋惜不已,遂撲在地上大哭不止。

王書淮聞言心口跟壓了一顆巨石似的,隻覺喘一口氣都難,臉色黑青黑青的,難看之至。

他繞過住家大夫,大步往春景堂方向去。

夜風如刀,似攜著寒霜撲打在他麵頰,那一貫溫潤的麵容如同罩了一層寒冰,就連嘴唇也泛了幾分白,他腳步又快又急來到春景堂,院子裡靜悄悄的,書架被收在廊廡角,院子裡的花壇堆滿了各色各樣的菊花,在這迷茫的夜色裡如同一團懸浮的霞蔚。

隱隱約約聽到哄小孩兒睡覺的小曲。

大約是聽到動靜,珂姐兒所在的東廂房門被拉開,邁出一人。

王書淮眼風掃了過去,一女子穿的單薄亭亭玉立站在風口,什麼模樣什麼穿著王書淮沒細瞧,猜到是謝雲初那個妹妹,那女子瞧見是他遠遠屈膝,二話不說退了進去。

王書淮目光很快移回正室。

入了秋後,窗欞換了琉璃窗,明淨透亮,他隔著窗欞往裡望了一眼,屏風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內室的景象,他悄聲邁進去,來到東次間門口,珠簾在動,綽綽約約看到拔步床上躺著一女子。

床簾將她模樣遮住,隻露出一截被被褥裹住的身子,看得出來她極是怕冷,被褥很厚,時不時傳來一聲細微的咳嗽,侍奉在床邊的丫鬟遞過去帕子,隱約有哭聲傳來。

王書淮默立許久。

他剛升任內閣首輔,手握軍政大權,往後朝堂他說了算,長公主自刎,其他幾房分出去,府內也清淨了,該是她過好日子的時候,她卻纏綿病榻...

王書淮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初掌極權的快意去了大半,臉上的青色又深了幾分。

待了片刻,他轉身出了春景堂,大步離開王府,翻身上馬趕回皇宮。

進了內閣,迎麵有屬官迎過來,王書淮目不斜視扔下一句話,

“將太醫院的太醫都喚過來。”

其中一人立即領命而去,

跨過穿堂,進了衙門堂屋,這個時辰了,內閣依舊燈火通明,好些文書筆吏正在忙著手頭的政務,瞧見王書淮回來,李承基和高詹迎了過來,

“信王有消息了,那盞孔明燈落在城郊,要麼他潛伏在附近,要麼他已入了城,就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就是,京城人口上百萬,倘若尋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咱們得先預想他會做什麼,才好有的放矢。”

王書淮來到桌案坐下,望著洞開的門庭外,庭中有當年晉寧帝手植

的一株桂花樹,枝繁葉茂,桂花彌香。()

?希昀提醒您《長媳(重生)》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我與雲初乃青梅竹馬,我心慕她久矣,若非當初長公主看中她,將她許給你,她壓根不可能成為你的枕邊人,王書淮,你若是不喜歡她,照料不好她,便交給我來照料。”

當初他聽了那句話惱羞成怒,從此下定決心,必須除信王而後快。

眼下謝雲初病重,信王單槍匹馬,未必不是為了她而來。

王書淮猛地站起身,長臂扶著桌案,冷聲吩咐,

“來人,去王府四周布重兵,但凡行蹤可疑者,均拿下!”

李承基和高詹相視一眼紛紛詫異,“允之,你是懷疑信王要對你下手?”

王書淮沒有解釋,門口候著的冷杉立即道是。

時辰不早,王書淮闔著眼陷在圈椅裡坐著,高詹二人見他神色疲憊,紛紛告退。

等了大約兩刻鐘,門外廊廡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王書淮抬目看去,正見太醫院掌院賀太醫領著一群人沿石徑走來,看得出來大家睡眼惺忪,該是倉惶而來,一行人跨過門檻立即要行跪禮,王書淮抬手示意免禮,身子往前傾,雙目發紅問賀太醫道,

“我夫人的病一直是你看的,我不要聽無力乏天的話,我要你想法子將她醫好。”

賀太醫聽了這話,撲跪在地,幾乎是帶著哭腔,

“閣老大人,非下官不儘全力,夫人先是身子有了病根,又不曾保養好,後憂思成疾,積重難返,下官各類藥方都試了,可是見效不大,今日下官帶著三位太醫過去,已下了虎狼之藥,若是再不成,大人便是殺了下官,也無濟於事啊。”說完心裡叫苦不迭。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閻王點了王夫人的名,他又有什麼法子。

王書淮聞言眉目戚戚,這些年補藥買了不少,太醫院的太醫也喚了不知多少回,甚至還請了江湖郎中,可惜謝雲初的身子依舊每況愈下。

王書淮撐著額倍感無力。

這時一四十上下的太醫忽然皺了皺眉,期期艾艾道,

“王...王閣老,咱們太醫院原先有一老太醫,姓範,最擅長治婦人病,隻可惜三年前便去牽扯入宮廷秘案,死在了獄中,但他有個徒弟,深得其真傳,便貶去了滄州,要不....要不您尋他來試一試?”

王書淮冷冷看著他,恨他怎麼不早說,已朝外頭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即領命而去。

賀太醫卻是在一旁接話,“你說的是那個叫齊歡的小子嘛,偏方倒是不少,正兒八經本事可不一定有,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王閣老要試也無妨。”

如今的謝雲初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王書淮無暇跟他們多說,擺擺手道,

“賀太醫,如果宮中陛下沒有傳召,你便給我守在王府。隻要活著,隻要有氣,我就不信沒法子,需要什麼藥告訴齊偉,讓他去尋,務必讓我夫人轉危為安....”

賀太醫苦笑著

() 應下。

這半年來,

他都快住在王府了,

謝雲初虧空了身子,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下。

賀太醫離開後,王書淮的眼徹底睜不開了。

梆子聲敲響,子時正。

王書淮撐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閣樓的內室歇著。

剛歇兩個時辰,天還沒亮,又上朝廷議,至午時陪著皇帝用了早膳,又與幾位大臣商議秋闈與蝗災的事。

門口的明貴急得團團轉,二奶奶已遣人催了兩回,說有事與二爺商議,二爺卻一直在皇帝身邊,沒得空把消息遞進去,好不容易遇見一說的上話的內侍,明貴遞了一錠銀子過去,內侍不敢接,忙問他什麼事,明貴將謝雲初的話轉告,內侍進去了,趁著斟茶的功夫悄悄把消息告訴王書淮。

王書淮微露訝色。

謝雲初等閒不尋他,恐有要事,便吩咐內侍遞話,

“讓明貴轉告夫人,我晚邊早些回去。”

內侍出去了,把意思告訴明貴,明貴趕忙出宮吩咐傳信的侍衛把消息帶回府。

哪知道又過了一陣,大約是夕陽垂暮之時,明貴瞧見春祺磕磕碰碰騎著馬來到了正陽門口,明貴急忙迎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

春祺從馬背上翻下來,看到明貴急得哭道,“快些去喊二爺,你就說我們二奶奶快不行了,要交待後事....”

明貴一聽這話,唬得跟什麼似的,一瞬間六神無主,“你你你..等著,我這就去...”

牙關都在打顫,手忙腳亂往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