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2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3757 字 3個月前

越過一層又一層宮門,眼底的淚怎麼都流不儘,心裡隻盼著謝雲初爭一口氣,可千萬要等到王書淮。

跑了好長一段,瞟見午門下邁出來一行官員,那為首之人一身緋紅仙鶴補子官袍鶴立雞群,正是王書淮。

明貴顧不上禮數一股腦子衝過去,朝王書淮喚道,

“二爺,二爺您快回去,二奶奶快不行了...”

王書淮腳步猛地一頓,眼前的景象仿佛晃了晃。

隨後臉色發沉,接過侍衛遞來的馬韁,打午門往東出夾道,迅速往王府奔去。

原先並不算長的路,忽然時間變得很漫長。

兩側的街道房舍不停往後退,銳利的馬蹄聲撕裂秋風,他從無暇回憶過去,也不愛設想未來,專注眼前是他一貫的作風,此時此刻,腦海卻忍不住晃過剛成婚時謝雲初的眉目,明豔得令人眼前一亮,再回想昨夜那殘喘遊絲的麵孔,心口突然被撕裂般疼。

王書淮力夾馬肚,繞巷口而過,一躍回到王府,匆匆飛身下馬,往春景堂方向疾步奔去,剛到敞廳前的石階,驟然間一道極為沙啞的裂聲穿牆渡林而來。

“來人哪,救命...”

嗓音仿佛被人掐斷,一切戛然而止。

王書淮心猛地一沉,瞳仁猛縮,腳步頓下一瞬後,迅速往月洞門掠進,

匆匆忙忙的身影朝正屋湧去,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哭聲震耳發聵。

“二奶奶...二奶奶沒了....”

王書淮腦門一炸,五內空空,這時,裡麵傳來嘶聲裂肺的哭鬨聲,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夏安先王書淮一步趕回,聽到那聲尖叫便衝了進去,瞧見謝雲秀正掐住謝雲初的脖子,氣得上前將人拉下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謝雲秀顯然還沒回過神來,臉色血色褪得乾淨,大口大口喘息著,不知作何反應。

夏安一腳將謝雲秀踹開,撲在謝雲初身側失聲痛哭。

王書淮陰沉著一張臉邁進門檻,目光掃過謝雲秀二人,視線落在躺在炕床上的謝雲初身上。

隻見她一隻手從炕床上垂下來,雙目釘在上空,瞳仁已漸漸渙散,做死不瞑目狀,王書淮心忽的被刺了一下,挪著僵硬的步伐走過去,握住了她尚有溫度的手,看著她無聲無息的模樣,心口發沉發空,

“夫人......”他試圖喚她,

床上的人沒有半絲反應,手溫還是熱的,握在掌心十分的軟,他不信她就這麼死了,手輕輕覆上她的脈搏,探了半晌也沒有搏動的跡象,王書淮猛地往後一退,倉惶跌坐在錦杌上,森寒的目光定在她麵頰,看著那張蠟黃的臉慢慢轉為鉛白,他腦子一片空白,呼吸也慢慢被抽走。

屋子內外聚了越來越多的人,哭聲如水漫金山,愈來愈烈。

王書淮就像是入定的老僧,坐在謝雲初跟前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掌心的柔荑溫度漸漸消失,慢慢變得僵硬,王書淮心也仿佛被掏空似的,麻木不語。

腦海忽然閃過謝雲初臨終那聲嘶吼,扭頭長臂探過去,一把拽住了謝雲秀,修長的手指往前掐住她喉嚨,

“說,你為什麼對她動手?”

謝雲秀被他陰森般的麵容嚇得靈魂出竅,她雙手去扯王書淮的手,很努力尋到一絲喘息的空間,“姐夫,不是我...姐姐臨終....突然發癲握住了我的手,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便沒了氣....”

她哽咽不已。

身側的夏安氣得朝她喝道,

“你胡說,我親眼看到你掐死了我家姑娘,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枉我家姑娘拿你當個體己人,你卻恨不得她死,你好早些給姑爺當續弦!”

王書淮腦海猛然閃過昨夜二老說過的話,手一鬆,目光審視盯著謝雲秀,

“如實招待,我讓你死個痛快!”

謝雲秀蓬頭垢麵跪在他跟前,眼底交織著惶恐與懼怕,捂著喉嚨劇烈喘息,搖頭道,“姐夫,真的不是我,我怎麼可能去害姐姐,害她對我有什麼好處?”

王書淮雙目跟個黑潭似的,深不見底,“照你這麼說,是她主動拉著你的手去掐自己?”

謝雲秀點頭如搗蒜,“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她為何這麼做?”

謝雲秀喉嚨頓時發堵。

“大約是姐姐聽到了二老爺與太太要留我做續弦的風聲,對我恨之入骨,遂這般做了....

謝雲秀委屈地捂著臉,“我跟著娘親過來探望姐姐,又見兩個孩子乖巧懂事,姐姐留我幫襯一二,我便留下了,哪裡敢有半分彆的心思,是老爺太太見姐姐時日無多,恐我外嫁,心想著與其是旁人,還不如我這個嫡親的小姨來照看孩子,他們也都放心,遂做了這個主意.....我也是適才方知道....姐夫,我沒有任何害姐姐的理由呀。”

“姐夫,如果您不信,可以請仵作驗屍。”

“那你的意思是,你姐姐心思歹毒陷害你了?”王書淮目光發空不知落在何處,臉色也沒有半分表情。

謝雲秀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苦笑道,

“我不知道,或許姐姐臨終想不開,一時泄憤在我身上也可能,姐姐拿我泄憤我無怨無悔,哪怕姐姐掐死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是我不能接受背著害姐姐的名聲,姐夫,我一路來待姐姐是真心,也喜歡兩個小外甥,從來沒有半分私心....”

王書淮聽了這話,忽然覺得好笑,他在朝堂縱橫捭闔這麼多年,不知審了多少人,見了多少城府深厚的老狐狸,謝雲秀這點嘴皮子功夫在他這裡不夠看的。

他與謝雲秀不熟,隻偶爾見過幾麵,甚至連謝雲秀的長相都辨得不太清,謝雲初喜歡誰,讓誰在府上住,他也從來不管,甚至也不明白,為何昨晚還好好的姐妹,今日之間卻橫亙了一條命。

王書淮神色漠然道,“我不了解你是什麼人,卻明白夫人為人,她重情重義,八年來行事穩妥端莊,不出半點差錯,平日連個螞蟻都不敢踩,遑論陷害你,除非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令她生恨,否則善良如她,絕不會以死示警。”

雖說這些年他們夫妻聚少離多,但她兢兢業業操持這個家,品行如何,為人如何,王書淮門兒清。

“來人,將她鎖去戒律院,聽候審查。”

王書淮的聲音如同浸了涼水,沒有半絲溫度。

謝雲秀腦子一空,跌坐在地,徹底慌了,一旦被當做嫌疑人審查,名聲一敗塗地,也根本不可能留下做續弦,姐姐臨終反將一軍,讓她多年謀劃落空。

怎麼辦?

謝雲秀不甘地咬了咬牙,餘光察覺到秋綏跪在外頭,飛快朝她使眼色,讓她去謝家報信。

少頃兩個婆子進來,要帶謝雲秀離開,謝雲秀這個時候還算鎮定,慢吞吞扶著桌案起身,含著淚朝王書淮施禮,

“姐夫要查便查,還請姐夫早日查清楚,還我一個清白。”

她勉強維持住端莊離開了。

出門時,恰恰撞上牽著孩子回來的冬寧。

謝雲秀瞧見兩個孩子,立即露出苦澀的笑,

“珂兒,珝兒....”

她話未說完,被紅著眼的冬寧衝過來猝了一口,

“你個知人知麵不知心的毒婦,還真當你們母女倆好心侍奉我家姑娘,原來是打著等她走了做續弦的主意,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冬寧一日,絕不會讓你得逞!”

昨日繼

夫人陸氏以讓謝雲初安心養病為由,

將珂姐兒和珝哥兒接回了謝府照看,

今日晨冬寧聽聞續弦的消息,頓感不妙,立即去謝府將人接回來,折騰許久,才迫著陸氏放手,又去病倒的林嬤嬤府探望,順帶將事情告訴她,林嬤嬤正火急火燎往府上趕。

哪知道這一出門,與姑娘竟是天人永隔,冬寧重重撞了謝雲秀一下,含淚往裡衝去,

珂姐兒也顧不上去瞧謝雲秀,牽著弟弟哭哭啼啼追過去。

“娘....”

一個時辰後,謝雲初被裝殮好,穿著一品誥命夫人的朝服躺在春景堂明間。

白幡陸陸續續掛起,王家各房並謝家人聞訊也趕了過來。

謝雲佑尚不知去了何處,知會不到,謝暉病倒在府上,暫時還不敢告知。

陸氏帶著自己的兒子趕來王府,她含著淚尋到薑氏,一行人相攜進了春景堂。

所有丫鬟嬤嬤都跪在地上痛哭,就連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也伏地哭泣。

獨王書淮依舊穿著那身緋紅的官袍坐在謝雲初跟前,滿室的白襯得他身上那鮮豔的一品官服越發刺目,

薑氏和二老爺坐在外側,王書淮坐在謝雲初裡側,目光空洞盯著那張骨瘦如柴的臉。

陸氏一進去便捂著臉大哭,作勢要衝去謝雲初身側哭靈,為冬寧起身一攔,她麵露冷色,

“太太,事情還沒查清楚前,您的女兒便是殺人嫌凶,您也脫不了乾係。”

陸氏聞言瞪了冬寧一眼,含著淚問對麵坐著一動不動的王書淮,“書淮,這裡頭是不是有誤會?”

王書淮眼前仿佛罩著一層霧氣,語氣分外無情,

“有沒有誤會她都得死。”

不管謝雲秀殺人與否,可以斷定謝雲初恨她,否則不會有臨終一幕。

她是他的妻,不能讓她死不瞑目。

她恨的人,自然該死。

至於謝雲初為何恨謝雲秀....

王書淮眯了眯眼,冷聲吩咐,

“齊偉,將春景堂上下所有人關起來,挨個挨個審問。”

陸氏心底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