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
以小姨子的身份,走到哪裡都會有錦衣衛暗中保護,皇帝又怎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蹤,無非覺得兩人之間並無實質性的接觸,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想到這,不再糾結。
回宮就回宮,無非就是提前見一見老丈人的真容。
任平生不再糾結,錦衣衛卻開始糾結:“雲和殿下要與世子一同入宮?要是讓那幫逮誰罵誰的言官瞧見,那還得了,隻怕不出一天,便會有人上綱上線,彈劾他倆,進而殃及聖上。”
錦衣衛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答應。
這時。
任平生開口道:“你們先送殿下回宮,本世子稍後便到。”
錦衣衛千戶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柳雲夢,見她沒有反對,拱手道:“卑職明白!”
一個時辰後。
乾清宮。
身穿蟒袍的大太監,領著任平生和柳雲夢來到一處書房門口。
隔著一道門簾,輕聲道:“陛下,雲和殿下和鎮北王世子到了。”
“讓他們進來。”
“是!”
大太監麵白無須的臉龐露出溫和的笑容,躬身道:“殿下、世子請。”
柳雲夢有點兒迫不及待,沒理會大太監,掀開門簾便走了進去。
任平生則是微微頷首,緊隨其後。
“父皇,兒臣差一點便再也見不到您了,嗚嗚嗚.”
柳雲夢一進書房,便拉住了皇帝的胳膊,豆大的淚珠如下雨般從臉頰滑落,眼眶紅紅的,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略顯淩亂,我見猶連。
任平生進了書房,本想立刻行禮,被小姨子這麼一打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躬身道:“臣任平生,參見陛下!”
大周官製雖然與任平生記憶中的明朝有諸多相似。
但禮儀略有不同,最起碼見皇帝不用行跪拜禮,節省了些許時間。
任平生駐足原地,維持行禮的姿勢,聽見老皇帝好言好語的安撫小姨子幾句後道:“賜坐。”
緊接著,便有一名宦官雙手提著板凳,放在任平生的身後,小聲道:“世子請坐。”
任平生這才反應過來,是給自己賜坐,不是給小姨子,再次行禮道:“臣謝陛下!”
“剛才發生的事,朕已經知曉.”
皇帝低沉且富有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任平生微微抬眸,便見龍椅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褚黃色的龍袍,蓄著長須,麵容威嚴,眼睛深邃有神,讓人不敢直視。
“原來老皇帝也不算老,看著沒比爹大幾歲。”
任平生心裡這麼想著,收回了目光。
與此同時,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朕已命錦衣衛連同刑部,徹查此事,你擔心的問題,不日便會水落石出。”
擔心的問題?
指的是刺客的身份、目的,以及會不會再次襲擊?
任平生想了想,中規中矩的回了一句:“陛下英明。”
皇帝目光平靜,看了他一眼,又道:“錦衣衛告訴朕,刺客是四品武夫,朕想知道,你是如何殺死他的?”
雖說四品還未踏入超凡,但跟八品之間仍舊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八品武夫殺死四品武夫。
就相當於一個拿著木棍的猴子,反殺全副武裝帶著美式居合的獵人,幾乎沒有可能。
任平生沒有猶豫,如實相告:“來京師前,家父曾給臣一枚玉佩,叮囑臣隨時帶著,可以保命,臣便是借助那枚玉佩的力量,殺死的刺客。”
“玉佩現在何處?”皇帝又問。
“回陛下,已經被毀。”
任平生說著,忍著疼痛,咬牙從懷裡取出幾塊玉石碎片,捧在掌心。
皇帝身側,柳雲夢見到這一幕,一陣心疼,忍不住道:“伱的傷還未好,不要亂動。”
聽到耳畔故作平靜,實則滿是關切的話語。
皇帝深深的看了任平生一眼,沒有說話,好一會才不冷不淡的道:“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你的傷,朕會命禦醫為你診治,至於玉佩”
看向一旁的大太監,吩咐道:“王正,你帶他去內帑挑選一件法器。”
“是,陛下。”大太監畢恭畢敬的回道。
還有補償?
沒想到皇帝想的還挺周到。
任平生起身,再次行禮:“謝陛下隆恩!”
皇帝看著他,淡淡道:“不日便是你與常安的親迎禮,若是沒有要緊的事,便待在府上,免得再出變故。”
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帶著小姨子到處亂跑,招搖過市?
或者,隻是單純想讓我待在府上?
任平生強忍著沒去看小姨子的表情,拱手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就要讓他退下,還沒開口,耳畔便傳來女兒的聲音。
“任平生他救了兒臣的命,父皇能不能賞賜他些東西?”
話音落下。
書房裡安靜下來。
皇帝和任平生都下意識地望向柳雲夢。
柳雲夢抱著老皇帝的胳膊,撒嬌道:“兒臣小的時候,父皇便教導兒臣要知恩圖報,兒臣沒有本事,報答不了他什麼,隻能讓世上最好的父皇代兒臣報答了。
經此一事,兒臣保證以後一定乖乖聽話,父皇讓兒臣做什麼,兒臣便做什麼,以後兒臣每日都來書房給父皇端茶遞水,捶背捏肩.”
說完,繞到皇帝身後,輕輕捏肩。
皇帝微微一怔,很快恢複正常,用富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平生,好一會才對女兒道:“如果父皇為你挑選一位駙馬,你可願意?”
柳雲夢下意識就要拒絕,但看見不遠處的任平生,又停了下來,思索幾秒後,小聲道:“那得看父皇挑的是誰。”
皇帝道:“定國公的嫡孫相貌堂堂.”
還沒說完就被柳雲夢打斷:“兒臣不願意。”
“吏部左侍郎劉.”
“不願意。”
這一次,連身份都沒說完,就被柳雲夢拒絕。
皇帝聞言,陷入沉默,好一會才悠悠的道:“看來你是心有所屬,等著父皇點他的名字.”
言語間,意有所指。
一旁。
任平生忽然有點兒坐立不安。
心裡嘀咕,什麼破板凳,坐著一點也不舒服。
柳雲夢瞥了一眼任平生,見他有些局促,撇了撇嘴,小聲道:“兒臣心裡隻有父皇,兒臣誰也不嫁,一輩子陪在父皇和母妃的身邊。”
話音落下。
屋裡再次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皇帝看向一旁的大太監,不冷不淡的吩咐道:“帶他挑兩件法器。”
“奴婢遵旨。”大太監忙不迭地行禮。
任平生捉摸不清皇帝的情緒,心中有點兒擔心柳雲夢會被皇帝責備,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賞賜,臣不勝感激,隻是臣為大周臣子,身受皇恩,保護皇室血脈,乃是職責所在.”
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帝打斷。
“給你法器,並非朕的賞賜。”
任平生微微一愣,忽然反應過來,皇帝的意思是,多出的一件法器是小姨子給他的。
稍作猶豫後,他再次行禮:“臣謝陛下隆恩,謝公主殿下賞賜!”
“下去吧。”
皇帝莊嚴的聲音響起。
任平生不再猶豫,行禮道:“臣告退。”
然後,轉身離開。
他離開後。
皇帝看向身側的大太監,吩咐道:“你領他去內帑。”
“是,陛下。”
大太監行禮,隨任平生離開。
書房裡。
隻剩下皇帝和雲和公主兩個人。
柳雲夢見父皇一直不說話,心裡有點忐忑。
剛才為任平生求賞賜,是她臨時起意,現在想想,未免太張狂了。
“父皇.”
猶豫了一會,她打算乖乖認錯,剛開口,就聽父皇歎了口氣,悠悠的道:“你已經及笄,是時候出閣開府了。”
柳雲夢聽見這話,頓時有些慌了:“父皇,兒臣還想多陪您幾年,兒臣不要嫁人。”
皇帝淡淡道:“出閣開府,又未必要嫁人。”
柳雲夢怔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激動的道:“父皇的意思是,兒臣可以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了?”
按照大周的禮製。
皇子、皇女到了一定年齡,就可以離開皇宮,擁有自己的府邸,稱為出閣開府。
出閣開府的年齡並不固定,視皇帝的意願而定。
有的年號,皇子必須及冠,才能出閣。
有的年號,皇子十一二歲,便已出閣。
絕大部分年號,皇女隻有等到嫁人的時候才能出閣,隻有少數皇女,有了公主的封號後,沒等嫁人,便有自己的府邸。
而在昭武年間,也就是現在,皇子年滿十五便出閣開府。
而皇女.
長公主柳如煙一直拖到現在還未出閣開府。
所以柳雲夢才會下意識地認為,出閣開府等於出嫁。
昭武帝聽出女兒語氣中的激動,轉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想多陪父皇幾年?”
柳雲夢撒嬌道:“隻要不嫁人,出閣開府也一樣能陪在父皇身邊啊。”
昭武帝歎息道:“隻怕你出宮以後,便忘了宮裡還有父皇和母妃。”
“怎麼會呢”
柳雲夢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昭武帝卻是擺擺手道:“你母妃聽聞你遇刺,食不下咽,你去見一見她,也好讓她安心。”
柳雲夢聞言隻能作罷,躬身行禮道:“那兒臣便先告退,等過幾日,兒臣再來給父皇捏肩捶背。”
剛才還是每日端茶遞水,捏肩捶背,轉眼間就變成了幾日後
昭武帝一臉無奈,擺了擺手。
柳雲夢見狀,笑容滿麵的離開了書房。
她走後。
昭武帝坐在龍椅上,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久久不動。
皇宮,某處倉房。
幾名宦官正在忙著開門。
大太監王正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任平生,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道:“這處倉房裡的法器,每一件都極為珍貴,聖上已經三年未曾賜與旁人,今日竟一連賞賜世子殿下兩件,世子殿下真是好福氣。”
任平生笑了笑,回道:“能得聖上眷顧,確實是天大的福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從皇帝這裡拿走兩件法器,奉承兩句又算什麼。
王正麵帶笑容,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身後傳來宦官陰柔的聲音。
“老祖宗,門開了。”
王正臉色一變,瞪向那名宦官,冷冷道:“不長眼的東西,沒見到世子在這,不先向世子行禮,亂喊什麼。”
那名宦官頓時如墜冰窟,額頭上冒出冷汗,麵向任平生,顫聲道:“奴婢瞎眼,奴婢”
“無妨。”
任平生擺擺手,打斷了他,看向大太監,笑道:“風大,本世子沒聽清他說什麼.對了,王公公可有要事忙?若是無事,可否陪本世子進去瞧瞧。”
不用想也知道,皇室珍藏的法器必定是琳琅滿目。
王正作為大太監,對這些法器一定比他了解,有他陪著,也好參考一下。
“聖上不召見,咱家便無事,世子殿下請”
王正站在倉房的門口,做出請的手勢。
任平生不再廢話,邁步走進了倉房。
倉房和謹身殿差不多大小,裡麵擺放著許多木架和木櫃,其上是各式各樣的物件。
刀、劍、斧、鉞,玉佩、發簪、腰帶,紙鳶、折扇、鏡子……
總而言之。
兵器、首飾、雜物一應俱全。
“這些都是法器?”任平生問道。
“都是。”王正回道。
任平生隨手從架子上拿起一張白紙,問道:“這也是法器?”
王正點點頭:“是的。”
“它有何用?”任平生好奇的問道。
王正解釋道:“此物名為聖頁,可將浩然正氣注入其中,當作兵器使用。”
原來是儒生用的.
任平生麵露恍然,放下白紙後,環顧四周,不知道該挑選什麼。
思索幾秒後,問道:“這裡哪件法器最珍貴?”
王正道:“回世子,這一處倉房存放的法器,都是適合六品及以下的修士,珍貴程度相差無幾。”
任平生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道:“你方才不是說,這裡的法器極為珍貴?”
在他眼裡,適合六品及以下,再珍貴能珍貴到哪去。
王正道:“對六品以下修士,確實極為珍貴。”
“.”
任平生嘴角抽動一下,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原以為皇帝很大方,沒想到竟是這般吝嗇。
豈止是吝嗇.
適合六品修士的法器,三年都未曾送出去一件,這是屬貔貅的啊,隻進不出。
罷了。
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要賞賜,有得拿就不錯了。
任平生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始在倉房裡尋找適合自己的法器。
一炷香後。
任平生在架子上看到一個形似鐵鍋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王正望向那個東西,思索幾秒,回答道:“是什麼,咱家也不知道,隻知道是清海縣衙呈上來的祥瑞,說是用它盛過的水會變得無比鮮甜。
欽天監的術士查驗以後,發現其內有靈韻,可用作丹爐,便送到宮裡來了。”
可以當作丹爐?
任平生眼眸一亮。
他屋裡的那個丹爐隻能煉製雄風丸一類的低品丹藥,煉製更好的丹藥,成丹率就會大大降低。
本打算賺夠錢,去白雲觀買一個好點的丹爐,現在看來,可以用它替代。
“王公公,倉房裡有沒有專門煉藥的丹爐?”
為了避免錯過更好的,任平生開口詢問。
王正搖搖頭:“咱家記得沒有。”
那就這個了!
任平生又問:“這東西可有名字?”
王正道:“欽天監將其取名為玄靈鍋。”
玄色,其內有靈韻,形似鍋名字起的倒是很寫實。
任平生拿著玄靈鍋打量了兩眼,道:“第一件便是它了。”
頓了頓,又道:“對了,這東西,本世子拿著不太方便,可否勞煩王公公差人將它送到任府?”
“自然。”王正笑著道。
“那就好。”
任平生點點頭,再次環顧四周,搜尋起來。
不一會,把屋子裡的東西看了個遍,發現除了這個玄靈鍋和一把斷了刀,沒什麼特彆的。
按照裡的套路,越是奇形怪狀的東西,越有可能是稀世珍寶。
比如黑色的鐵尺。
再比如……一時半會,任平生也想不起來什麼例子。
總而言之,拿那些沒人要的就對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