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模樣又讓裴宸想起他上次離家出走時,安想明明差點因為他遭遇意外,他卻依然滿不在乎,像是根本不把這一切放在眼裡。
裴宸正要上去理論,被保姆一把拉住:“裴宸少爺你冷靜些,彆嚇到小少爺。”
“他嚇個屁!我看他巴不得他媽出事!”
裴宸生起氣來什麼話都敢說。
被指責的安子墨眸光微閃,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任憑裴宸嗬斥。
保姆急了,道:“是小少爺先發現安夫人暈倒,也是他第一時間撥打120,包括準備事項都是他弄的,您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裴宸刹那愣住。
“我當時也嚇壞了……”保姆後怕的直哭,“他是個小孩,能處理成那樣已經很不錯了,而且我們也是剛到,真不知道裡麵什麼情況……”
“我……”裴宸張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抿著唇坐到了安子墨旁邊,“對不起啊,我不清楚狀況……”
他也是急壞了,騎著摩托車不知道一路闖過多少紅燈,看見安子墨現在這樣不鹹不淡的表情自然生氣,再結合他曾經的黑曆史,難免暴躁。
可是裴宸忘記一點,安子墨再聰明也是個小孩子。
他太苛刻了些。
裴宸摟住那瘦弱的肩膀:“你要是想哭,可以靠著我哭。”
“不需要。”安子墨看著急救室,眼淚是危急時刻最沒用的東西,與其掉眼淚懇求上帝,不如將更多的耐心留給醫護人員。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場幾個人從來沒覺得等待如此煎熬。
隻有安子墨,他從始至終坐在位置上沒有挪動絲毫,沉穩,耐心,平靜,沒有流露出一分一毫慌亂。
終於,急症室打開,安子墨最先過去。
醫生沒有摘取口罩,環視一圈問:“誰是家屬?”
安子墨主動站過去:“我。”
他對著小孩短短的胳膊沉吟幾秒,“有沒有大一點的?”
安子墨又說:“我就是這裡最大的。”
醫生上眼瞼明顯抖動了兩下。
此刻裴宸也不情不願地說:“他是我爺爺,的確是這裡輩分最大的。”
“……”這你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家庭。
醫生好說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很快釋然,“患者情況危急,你們需要馬上為她辦理住院手續。”
裴宸嚇得魂兒都要丟了,不好的想法一個接一個竄出來,“醫、醫生,很嚴重嗎?”
話音落下,醫生耐心解釋:“通過肺部CT來看,我們懷疑是惡性腫瘤,腫瘤侵犯到大血管會引起大咯血。患者就是這樣的情況,若是再晚些,患者很可能會因為咯血引起氣管堵塞,窒息身亡。總之你們需要先辦理住院手續,稍後我們會為患者做詳細的組織檢查,如果確定是惡性腫瘤,我們會為你們聯係轉院。”
裴宸後退兩步,雙耳嗡鳴。
“你的意思是……肺癌?”
醫生的回答依舊保守:“懷疑。”
裴宸臉色蒼白,一屁股跌坐回凳子上。
安子墨定定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雙眸無喜無悲。
他的拳頭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
隨後,安子墨讓保姆把安想的證件與醫保卡一同遞給助理,“麻煩你幫我母親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好、好的……”助理接過東西,不敢耽誤,匆匆忙忙去窗口辦理手續。
安子墨再次抬頭:“我母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患者狀態已經平複下,家屬可以探望。”
安子墨頷首,“組織檢查的結果需要多久出來?”
醫生回答:“大概一周左右。”說完看向安子墨蒼白的臉色,難得出言安慰,“孩子你也彆太擔心,隻要儘快接受治療,你媽媽的情況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舔了舔嘴唇沒再說話,繞過醫生走向病房。
盛放於天邊的驕陽並沒有讓這間病房變得溫暖。
他一步一步走過,一步一步接近,站在床邊凝視著她。
她的臉過於蒼白,沒有一絲生機,這讓安子墨很不喜歡。
他拉開椅子坐下,支棱著腦袋看著她,不說話,單純陪著,任憑彆人怎麼叫都不肯走。
安子墨這一坐就是一天,像木偶似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才慢慢吞吞地抬頭看去——
目光所及處的男人風塵仆仆,滿目倦怠。唇瓣崩成直線,雙眼深深看著躺在床上無法給出反應的安想。
裴以舟。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