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楊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從數學係回來,她依舊被蘇媽媽拎著耳朵催了一通婚, 而且這催婚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消停的事情, 蘇媽媽一直催到正月十五過了,老兩口準備回津市, 在火車站依舊不忘催蘇嬌楊。
“閨女, 你彆整天都掉錢眼裡一樣忙著掙錢,個人問題不能忽視,記住了麼?今年暑假回家的時候我再問你,你要是還沒找到中意的人, 那就去樓下見小吳啊!”
蘇嬌楊小聲嘀咕, “那我今年暑假就不回去了。”
蘇媽媽沒聽清楚蘇嬌楊說什麼,但她看到蘇嬌楊嘴動了, 立馬問, “蘇嬌楊!!!你又嘀咕什麼?是不是肚子裡揣什麼壞水了?”
蘇嬌楊連忙搖頭否定,那話要是被蘇媽媽聽到, 怕是蘇媽媽會當場退了火車票, 讓蘇爸爸一個人回津市去。
好不容易把蘇爸爸和蘇媽媽打發生火車,蘇嬌楊總算鬆了口氣。
把家搬到半山腰上的林語家園後,蘇嬌楊就把原先學校分配給她的那個四十平米的小房子給退掉了。
之前她手裡沒錢, 做什麼都扣扣索索的, 花點兒水費電費都得計算著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手裡捏著大把的錢, 雖然沒辦法和巨富比,但養活她自個兒絕對沒什麼問題……她的覺悟也隨之提高了。
好歹是當老師的人了,怎麼還能占學校的便宜?
另外一邊,過了二十多天,東北油田那些被打廢的井也都漸漸有了起色。
其實是在采用了蘇嬌楊提出的方法之後,起色就立竿見影出現的。隻不過因為油井的產出本身就不穩定,今天漲了明天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井場的工人也就沒有太當回事。
油井的產量和人生一樣,都是起起落落的,甚至這些被打廢的井和那些變成廢柴的人一樣,都是起起……算了,起不動,那就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吧,直到一落千丈。
油井井場的工人倒是發現產量提升了,就是誰都沒往太好的地方想,畢竟他們已經經曆過太多次失望了,每次都是希望與失望前腳擦著後腳來,對人的打擊實在忒大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有任何希望,到後來真正失望的時候,也不會太過難受。
就這樣,油井井場的工人抱著佛係平常心看著油井的產量漲了五六天,一直都沒看到‘減產’的苗頭,這才發現了問題的不對勁。
這不符合常規情況啊!
怎麼就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個沒完了呢?
落呢!
落去哪兒了?
這油井是抽風了嗎?
油井井場的工人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趕緊將油井產量提升的事情報了上去。
一個又一個的油井往上報好消息,東北油田的領導臉都快笑爛了!
他雖然早就覺得那國防科大的蘇老師不是池中之物,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
那些油產量半死不活的井到了她手中,被她這麼一點撥,居然能變成高產井!
祖國的石油事業有救了!也有未來了!
有現成的邀功機會擺在眼前,東北油田的領導怎麼會不珍惜?
東北油田的領導當下就拍板決定,之後準備打的那幾口井全部都按照國防科大提供的打井方案來,力爭每口井都能實現高產夢!
他深吸了幾口氣,抓起電話來就把這個好消息報給了石油工業部的領導。
石油工業部的領導經曆的大風大浪多,麵對這樣的事情雖然高興,但還沒到高興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石油工業部的領導叮囑東北油田的領導說,“這件事情切記不可聲張!趕緊拿著當初國防科大那小蘇老師給的產量預測圖來比對,直到每口井的石油產量穩定之後,再把這件事隆重的報上來,明白了不?”
在行政體製中工作,最忌諱的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你給彆人營造出一種你能考滿分的錯覺,結果你隻考了八十五分,彆人會對你失望。
可如果你給彆人營造出你隻能考個六十分,甚至都不會及格的錯覺,你突然考了個七十分,彆人就會很驚喜了。
但考七十分的人真的比考八十五的人做得好嗎?
並不是。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石油工業部的領導之所以這麼叮囑,就是擔心東北油田出現的‘奇跡’隻是曇花一現,稍微好幾天就沒動靜了。
他們這些人失望一次兩次不要緊,可如果讓上麵那些真正做決定的人失望上一次,那就是他們的無能了。
東北油田的領導得了石油工業部領導的授意,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同石油工業部的領導打了保證之後,他親自去監督各個井場的新打井情況。
而蘇嬌楊也隨著新學期的開始而重回經濟學的懷抱,重新投入了經濟學的天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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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嬌楊是七八年春季入的學,如今過了一年整,當初與她同時入學的那些學生才剛入大三,她就已經留校正式任教了。
數學係的領導覺得這樣做沒什麼問題,但當初與蘇嬌楊同時入學的學生們卻覺得這是暴擊。
尤其是蘇嬌楊自己掏錢住進了國防科大最好的那一排房子的消息傳到了這些與蘇嬌楊同時入學的學生耳中時,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崩了心態。
大家都是同一級的學生,一同參加高考到了國防科大,憑什麼蘇嬌楊就和□□精附身一樣一蹦三尺高,一連蹦了好幾個台階,入學就開始編書,後來又成為了助教,現在直接提前畢業留校任教了,而他們還在按部就班地念書上課?
他們原先對未來的規劃是順利從國防科大畢業,然後等國家分配一個不錯的工作,這樣回城夢實現了,好工作的夢也實現了,人生不能說已經完美,但不如意的事也不會有多少了。
可在蘇嬌楊身上,他們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都是一樣憑本事考進來的國防科大,誰會比誰差到哪兒去?
不少人心裡嫉妒的不行,紛紛要求數學係給他們同樣的待遇,準許他們也提前畢業,但數學係係主任陳潤之老先生又不是任人揉搓的軟團子,更不會被這些不合理的輿論所左右。
陳潤之老先生麵對來勢洶洶的學生,直接劃了一條提前畢業的要求出來。
“你們想要提前畢業?完全可以!首先,你們需要修夠國防科大數學係開設的所有課程的學分,並且每門課程都考到七十分之上,另外,你們需要和蘇嬌楊一樣,在國際頂級數學刊物上發表一篇文章,隻要能滿足這個要求,你們現在想畢業都可以!”
來鬨事的學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有個女生又道:“憑什麼蘇嬌楊連課都不用上就能提前畢業,我們就得每門課程都考到七十分以上?”
陳潤之老先生樂嗬嗬地說,“原來你們都想走蘇嬌楊的路子啊,那也可以。你們不用每門課程都修夠七十分,隻需要在《數學紀年》這種級彆的期刊上發表兩篇文章就行,我都不要求你們發表的文章能夠單獨上增刊!除此之外,你們還需要成為一個頂級期刊的審稿人,怎麼樣?”
“覺得之前的要求難實現,那換成現在的要求呢?蘇嬌楊就是在滿足了這個要求的基礎上,才提前畢業留校的。你們這麼想要提前離開國防科大數學係,我給你們指兩條路。”
“一條是蘇嬌楊走的這個,數學水平足夠,甭管是放到國內哪所高校,都能輕而易舉地任教,我舉雙手歡迎你們!蘇嬌楊享受什麼樣的待遇,你們也跟著享受什麼樣的待遇!”
“另外一條路更簡單,你們不是不想在國防科大數學係待了麼?都在我這兒留個名字,我待會兒就聯係學位辦的人,給你們辦理勸退手續。”
“就你們現在的水平,想要提前畢業,嗬嗬……我要是放你們提前畢業,那不是砸了我數學係的招牌,毀了我陳某人嚴謹治學的名聲?像你們這種不能踏踏實實搞學問的人,我勸你們趁早滾蛋,你們不想在國防科大念,有的是人想來!”
陳潤之老先生越說到後麵越嚴肅,不少學生都被嚇得臉色蒼白。
他們之所以來鬨,隻是想要蒙混過關,提前拿了畢業證和學位證去工作,好早給家裡減輕負擔,沒想到陳潤之老先生的態度這麼強硬,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直接要把他們給開除……
鬨事的人都灰溜溜地回去了,之後再也沒人敢提嫉妒蘇嬌楊的事兒。
嫉妒是真的嫉妒,羨慕也是真的羨慕,可他們沒有蘇嬌楊的本事,還能怎麼辦?
涼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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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忠堂教授指給蘇嬌楊做的這個發展經濟學的問題相當困難,蘇嬌楊除去代課以及批改作業的時間外,幾乎將全部時間都用在了發展經濟學的研究上,足足研究了三個月,依舊感覺自己是貓吃刺蝟,無處下嘴。
撇開與數學知識相關的那一部分不談,單單是經濟學的知識,就讓蘇嬌楊頭痛不已。
與經濟學相關的知識實在是太多了,各種各樣的定義與公式讓她頭大不已,單單是為了捋清楚前人對於發展經濟學的研究,蘇嬌楊就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要命的是,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就像無底洞一樣,不同學者的研究成果都不一樣,有的理論知識大同小異,蘇嬌楊尚且能夠找一個共通點去理解,可有的理論完全就是相悖的,風馬牛不相及,簡直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蘇嬌楊完全不知道該信誰?
就好比說‘1 1=?’的問題,兩本書上給出了兩個答案,一個說答案是‘2’,一個說答案是‘3’,在不知道具體答案之前,誰能做出判斷?
蘇嬌楊原先覺得地質學難學,現在看經濟學,卻覺得地質學太簡單了,起碼地質學的‘真理’就擺在那兒,有一條恒定的準則去約束地質學中的所有現象與特征,可經濟學沒有這條準則。
任務二已經選擇,蘇嬌楊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她隻能選擇在這條看不見曙光的路上咬牙死磕。
“既然沒有人提出一條可以普適的準則,那我就從經濟學的萌芽階段開始學,自己提出一條準則來!本來就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學科,誰也不是誰的權威。”
蘇嬌楊咬緊壓根,再次一頭紮進了圖書館中。
時間匆匆,如白駒過隙,暑假很快就來了,若不是食堂停夥,蘇嬌楊怕是都意識不到這學期已經過去。
然而,蘇嬌楊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在經濟學上的積澱還不夠,遠遠沒達到‘破而後立’的條件。
國防科大圖書館在暑假期間是閉館的,蘇嬌楊趕在臨閉館前,從數學係的同事手中借了三張借閱卡,一口氣借了一百多本書,全都放到了她新買的那個屋子裡。
得虧蘇爸爸和蘇媽媽給她裝修屋子的時候購置了書架,不然這一百二十本書還真沒有地方安置。
另外,雖然國防科大的食堂全部停夥了,但國防科大附近的小食街還開著,蘇嬌楊懶得自己做飯吃,每頓飯都去小食街上將就著對付。
等到了八月上旬的時候,因為國防科大的學生實在太少,小食街上的商家也紛紛關門,蘇嬌楊迫不得已,隻能去市區的大賣場裡買了一個冰箱,又給住的地方屯了許多的糧油米麵,過上了一天兩三頓粥的‘清苦’日子。
當初蘇嬌楊找同事們借借閱證的時候,宋忠堂教授就知道蘇嬌楊暑假要留校做研究了,他以為蘇嬌楊每天都會去辦公室,結果他去辦公室等了蘇嬌楊好幾回都沒有等到,問那些同樣留校的教師,得到的答複也高度一致——沒見到蘇老師啊,蘇老師是不是中途回家了?
宋忠堂教授也接受了蘇嬌楊中途回家的消息,可直到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宋忠堂教授吃過早飯,正在國防科大校園內遛彎,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一個眼熟的背影蹬著自行車一閃而過,那自行車上載著一袋米、一袋麵,還有半扇生豬肉。
宋忠堂教授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想到那個眼熟的背影是誰。
可那背影實在是太眼熟了,宋忠堂教授遛彎結束回家的時候,腦子裡都在想那個背影。
前腳剛邁進門檻,宋忠堂教授就猛地想了起來,那個背影可不就是他念叨了一個暑假的蘇嬌楊嗎?
再想想那個背影騎著的自行車,宋忠堂教授越發肯定了,那個騎車像開火箭一樣一閃而過的人影就是蘇嬌楊無疑!
“可讓我逮到你了,整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你琢磨出點東西了沒有。”
宋忠堂教授回家拎了一個在涼水中泡著的西瓜,趿拉著拖鞋去林語家園找蘇嬌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