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了起來:“喝了喝了,我還想把骨頭全都嚼碎了咽下去。當年過草地的時候,我們就是這麼乾的。”
餘秋點頭:“那行,你吃罐頭吧。”
這種豆豉鯪魚罐頭高鹽高油高脂,實在談不上多健康營養,也不符合術後病人的食譜。可在這個極度缺乏油水,嘴巴淡的能生鳥的時代,卻是正兒八經的美味。
最有說服力的例子,餘秋聞著罐頭味兒,居然忍不住咽口水。
胡楊看了他一眼,當機立斷,開了另一罐子罐頭。他也饞,真是饞死了。
船上沒有白米飯,倒是有幾個玉米麵饅頭。兩人也不嫌棄,直接抓著饅頭開始吃罐頭。最後剩下的那點兒湯汁,都被他們用饅頭掃蕩的乾乾淨淨。
胡楊摸著肚子,發出雄心壯誌:“以後我要讓我們楊樹灣頓頓都能吃上這樣的罐頭。”
說著他還打了個飽嗝,前頭那種總裁酷霸狂炫拽的軍二代氣場直接塌的一乾二淨,瞬間變成了農民企業家。
餘秋在旁邊看得真是辣眼睛,她不得不糾正年輕人的理想:“你應該說你要讓楊樹灣的老百姓,跑步是所有人頓頓都能吃上新鮮的魚蝦蛋奶肉,想買什麼菜就買什麼菜,餐桌自由。”
胡楊好奇:“什麼是餐桌自由?”
“就是你不用擔心吃不起飯吃不起菜,想吃什麼就能痛痛快快掏腰包買。”
餘秋也吃飽了,靠著船艙,苦口婆心地勸年輕人,“你不要以為這件事很簡單,真正做起來可難了。”
她穿越之前正好遭遇水果跟豬肉價格大幅度上漲。
為了還房貸,她不得不將每天的水果改成了西紅柿跟黃瓜,原本打算入秋之後再換成胡蘿卜,誰知道眼睛一閉就直接穿了。
醫院食堂更是過分,說好的土豆燒肉,隻見土豆不見肉,比大學食堂還不要臉。
胡楊滿臉疑惑:“我不覺得這個事情簡單啊,我想起碼還得花10年的功夫,才能真正做到。我們國家的糧食產量太低了,還有養殖業發展的不行,效率低下,沒辦法滿足人民群眾的需求。”
“工業化生產。”餘秋歎了口氣,“這是提高產能的最好方式。你看吧,今年我們楊樹灣的產量肯定就要比去年高。現代化農業生產是農業發展唯一的出路。”
那吃罐頭的老人好奇心不小:“你們要怎麼工業化生產啊?像蘇聯那樣搞集體大農莊嗎?”
餘秋言簡意賅:“因地製宜,到時候您看到了就知道了。”
老人來了興趣:“那我還真想看看。小三兒,我倒是想知道你去了個什麼樣的地方。”
胡楊手裡頭抓著望遠鏡,對著窗戶外頭張望。他表情嚴肅起來,都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而是直接問舵手:“咱們能不能速度快點兒?”
餘秋緊張不已:“他們追上來了?”
胡楊表情凝重,語氣卻有些遲疑:“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有點兒奇怪。我總覺得他們會設卡子在中途攔截的。”
說話的時候,江上又多了幾艘船。有人在衝著他們的方向喊話,不過因為隔得遠,所以聽不清。
餘秋跟胡楊麵麵相覷,這時候船在想往前跑,恐怕就不容易了。人家的馬力比他們足,他們未必拚得過人家。
“現在到哪兒了?”簾子後頭的老人發了話。
胡楊報了個地名:“大青灣。”
老人笑了起來:“岸上全是山對不對?我以前在這兒打過遊擊。走吧,我們上岸去。水上一覽無遺,上了山可未必就這麼簡單嘍。”
胡楊立刻反對:“山路不好走,伯伯,你現在還在恢複中呢。”
那老人卻從床上站了起來,直接在頭上扣了頂大草帽:“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船靠了岸,三人悄無聲息地下了船。
老人看著罐頭,倒是戀戀不舍:“不知道下回再吃到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胡楊想拎幾罐罐頭走,餘秋卻攔住了他:“算了,山路不好走,到時候我們拎不動丟下,反而是目標。”
有推車也不行,因為山路崎嶇,推車根本就沒辦法前進。
胡楊隻能悻悻地放棄,攙扶著老人朝前走。
渡船也不敢在岸邊多停留,趕緊往江心方向駛去。這條船就是最大的幌子,必須得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船拖延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安全。
山路崎嶇,夜色暗淡,他們卻不敢開手電筒,生怕吸引了彆人的注意力,隻能勉強在夜色中辨認山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他們兩個年輕人山路走的實在太少了,反而是老人給他們做向導。
老人語氣頗為感慨:“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這山還是老樣子啊。老百姓可真不容易,住在山上的人想下一趟山,買點兒東西,恐怕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他喃喃自語,“老百姓苦啊,真苦真不容易。”
胡楊跟餘秋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硬著頭皮走夜路翻山。
那山黑黢黢的,沒有路燈,也不見天光,簡直就像頭巨大的怪獸,能夠將所有東西都吞噬掉的那種。
老人陷入了沉默,除了開口提醒他們注意腳下之外,就不再說彆的話。
他們翻過了一座小山,穿過了一條長長的山洞。又七拐八扭的,走上了坡道。
餘秋身上已經微微發汗,她趕緊開口喊住老人:“老先生,歇歇吧,不然你身體吃不消的。”
雖然刀已經開了兩個月,但對於這種大型手術而言,這麼短的時間完全不足以恢複。
餘秋都覺得驚訝,這個老人是如何強撐著走這麼久的山路。
老人笑了起來:“我不想死啊,你說的沒錯,大夫,人活著終究都要咬牙活下去。死了的話,更加不知道人家要怎麼往你頭上潑臟水呢。”
胡楊高興的不得了:“對,伯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那些手臟心也臟的家夥,總有一天,你會看到他們被人民審判。”
“我不等那一天,我就等法律審判他們的那一天。”
老人的語氣又低沉下去,“什麼是人民的呼聲呢?這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餘秋跟胡楊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是老人先抬起腳步:“走吧,我們朝前頭走,總歸能找出路來的。”
剛才他根本沒有坐下,因為肚子上有傷口,坐下來實在太痛,他隻是靠著樹稍微歇息了片刻。
胡楊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老人,隻能沒話找話:“其實還是有變化的,這個山上有路,修的公路,可以開小汽車也能開大卡車。”
他話音剛落下,前頭就是車燈一閃。
三人都變了臉色,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林子裡頭。
然而已經遲了,那車子就停在了路邊,從上頭跳下個人來。
餘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下車的人手中抓著手電筒,左右晃了晃之後,直接解開褲子,開始掏鳥尿尿。
餘秋真是尷尬癌都要犯了,因為她站的位置,就跟這人隔了棵大樹。
那人好像因為手不方便,還將手電筒叼在了嘴巴裡頭。燈光直直的朝上打,照出了他大半張臉。
餘秋本能的發了聲:“楚師傅,你怎麼在這裡呀?”
這是紅星公社糧管所的司機師傅。每次收糧食送糧食,都是他開著大卡車。
楚師傅也認出了餘秋,比她還驚訝:“哎喲小秋大夫,你怎麼在這兒?”
卡車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李秀雲扯著嗓子問:“楚師傅,有什麼事嗎?”
“嗐,我碰到小秋大夫。這黑燈瞎火的,也不曉得她怎麼跑這兒來了。”
餘秋立刻編起了瞎話:“我跟胡楊坐船回去,中途下來準備買點兒吃的,結果碰上個老人家肚子痛的厲害,要跳江自殺。我們好不容易勸他同意跟我們回去看病了,結果船卻開走了。
我們沒辦法,想到這兒有條路,說不定會有車子經過,所以就過來碰碰運氣。”
胡楊趕緊攙扶著老人從樹後麵出來,跟著附和:“我的天啦,真沒想到我們有這麼好的運氣,剛好碰到你們了。”
李秀雲跟著楚師傅壓車拖了一批貨回糧管所,因為趕時間才走的夜路。
她聽了兩個知青的話,連連搖頭:“你倆膽子可真大,我告訴你們,這山上可是有狼的。我們平常都不敢中途停下。”
她瞧了眼帶草帽的老人,心中怪異,這種時候又不怕曬太陽戴什麼草帽啊?
但一想人家肚子痛的要自殺了,說不定是什麼嚴重的疾病,估計臉上也沒辦法見人。
李秀雲立刻招呼三人:“走吧,坐車好歹快點兒,咱們儘快趕到衛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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