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病(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1844 字 8個月前

冬天黑的早, 餘秋下飛機的時候天已經發灰了。等她再趕到工人醫院, 外頭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天上的星星隻照亮了它自己。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飯菜香,是那種明晃晃的油炸香味。在油花隻能飄在水麵上瞧著好看的1975年, 這是過年特有的氣味。

勤儉而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主婦們,在新年即將到來的時候奢侈地拿出了積攢的油糧蛋肉,給全家人備下新年要吃的美食。

餘秋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濃鬱的人間煙火味可真迷人, 讓她沉湎其中, 不管多辛苦都甘之如飴。

從公交車站到工人醫院不過百來米遠,餘秋跑進大樓的時候,先前同她打過交道的穆教授的研究生看到她就笑:“是來看試劑的嗎?在那邊, 回頭過來找我啊。我媽給我燒了好吃的。”

餘秋立刻高興地應下, 匆匆忙忙朝神經科的方向走。

神經科的朱教授正在一邊扒拉坨了的麵條,一邊翻看手上的資料。

聽到餘秋敲門, 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笑著招呼人:“吃了沒有?”

餘秋挺老實的:“沒吃,沒顧上。”

結果朱教授已經起身,完全沒有招呼餘秋吃飯的意思:“那我們先去看看病人吧。”

餘秋差點沒被他噎死,太虛偽了,既然都沒打算請她吃飯, 乾嘛要問她呀?

朱教授卻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直接領著餘秋去看病人。

說起來這病人也的確夠慘的,農民, 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農民,平常連話都少說,叫做三拳打不出個悶屁的老實農民。

入冬的時候,他感冒咳嗽了,家裡人與他自己都沒當回事,後來病好像好了。反正家裡頭沒怎麼聽,他咳嗽了。

後來兒子年前結婚,他與老伴忙裡忙外的操持,結果婚禮結束當天晚上他不知道被冷風吹了還是喝多了酒,開始頭痛嘔吐。

同樣的,他沒有采取任何處理措施,準備等著自己好。

可惜這一回老天爺沒有讓他扛過去。他不僅沒有好起來,新媳婦回門過後,兒子跟新媳婦從親家回來,老頭子非說看到媳婦拖了條長狐狸尾巴,叫狐狸精或者是黃皮子上了身。

他嚷嚷個不停,鬨得家裡頭雞飛狗跳,全大隊的人都跑過來看熱鬨。

眾人就瞧見老頭頭痛得滿地打滾,嘴裡頭一個勁兒說胡話。村裡的赤腳醫生給了他止痛片,他的情況似乎好點兒了,當天晚上也能躺在床上睡覺了。

結果第2天一早,他醒過來之後倒是不再說兒媳婦是狐狸精上身,而是講自己不行了,說自己對不起老婆孩子,然後偷偷摸摸一個人拿了條繩子,在自家茅房裡頭上吊自殺。

新媳婦一推茅房門,就看見老公公的舌頭往外頭掉,嚇得新媳婦差點兒沒瘋了。

家裡人一看這樣不行啊,村裡頭的赤腳大夫也處理不了,讓他們去大醫院看。可這家人哪裡還拿得出錢上城裡頭看病?結婚這件事情對農村人來講就是燒錢的火坑,不積攢好幾年的家業根本就討不上媳婦。

幸虧朱教授的同事去參加巡回醫療,剛好撞上了這麼個案例。

同事結合老頭的病史跟臨床表現,初步診斷是腦炎,給他上了阿昔洛韋治療,可惜效果不佳,患者持續發燒並且癲癇大發作,差點兒當場就沒了命。

眼看著老頭兒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巡回醫療組又要結束工作回去了,朱教授的同事就跟老頭兒的家屬商量,他把人帶回工人醫院繼續治療,費用就算在他的阿昔洛韋課題組項目裡頭,可以免去絕大部分醫藥費。

老頭兒的家人立刻同意了。因為臨近年底,各個社隊企業都在趕工,兒子媳婦在家掙工分,就由她老伴陪著人上省城看病來了。

可惜的是,老頭收住工人醫院之後,情況並沒有好轉,雖然給予了持續的抗病毒治療,但他仍然有癲癇發作,神誌不清,精神障礙明顯。

後來的事情也是陰差陽錯。

原本工人醫院的專家們並沒有考慮他是抗NMDA受體腦炎,因為他們先前接觸的此病患者都是女性,育齡期婦女多見,並且合並畸胎瘤。就算初次就診的時候沒有發現畸胎瘤,後來醫院再持續追蹤複查,還是通過影像學診斷找到了畸胎瘤。而且他們發現,一旦切除畸胎瘤之後,患者情況會好轉的十分迅速。

這位患者之所以被發現,還是因為朱教授手下有個研究生在參與抗體檢測試劑研發工作。

她上臨床幫忙的時候,剛好患者被抽取了腦積液送化驗,這研究生就突發奇想,直接用該試劑進行了檢測,結果呈現陽性。

她當時激動不已,立刻又抽取該患者的血液化驗,血清檢測結果也是陽性。

檢驗報告都如此肯定了,再結合病史跟臨床表現,工人醫院考慮這老頭兒就是抗NMDA受體腦炎。

朱教授他們給患者試著上了丙種球蛋白衝擊療法,不過目前並沒有明顯好轉的跡象。

工人醫院的神經科的專家們也有點兒發怵,因為他們對這種疾病的了解實在太少了。那些積累起來的病例,還不足以讓他們對自己的診斷充滿信心。

剛好餘秋從災區回來了,朱教授就請她過來幫忙瞧瞧。

餘秋倒是覺得朱教授他們有些心急,這才用了三天丙種球蛋白,沒有明顯好轉是正常現象。治病總需要過程的。

餘秋去床邊看了病人,現在病人倒是不鬨騰了,就是木呆呆的,對外界沒有反應,人跟他說話,他也跟沒聽見一樣。

餘秋幫他做了檢查,又仔細看病曆,患者做過腹部X光檢查,沒有發現畸胎瘤。

餘秋從頭看到尾,又開始追問:“其他的檢查呢?比方說肺部、乳腺還有結腸ca跟血幸丸生殖細胞瘤、甲狀腺腫瘤以及神經母細胞瘤都有可能會並發腦炎。”

患者的妻子並不知道這些病意味著什麼,但是她曉得生病不是好事。這個大夫一來就劈裡啪啦說了這麼多病,她心裡頭害怕。

餘秋安慰了她一句:“嬸嬸這個病跟其他病不一樣,那個病伴隨腫瘤反而是好事,因為把瘤子切掉以後,大爹會恢複更快,後麵也不容易複發。”

朱教授苦笑:“沒查,我們對這個病的認識還是太少了。”

他們先前的調查是從畸胎瘤開始的,這還是他們診斷的第一例抗NMDA受體腦炎男性患者。

餘秋微笑:“以後就會好辦了,有的事情來明確診斷,都是我們對這個病的認知就會越來越深。”

她還開了句玩笑,“說不定我們真能解救一半的精神病人呢。”

老頭的妻子聽到精神病三個字,立刻嚇得不輕,一再強調:“大夫,我老頭不是精神病吧?不要抓我老頭去精神病院啊。”

朱教授跟她再三保證,她才心驚膽戰地推著老頭去拍片子做B超。

排隊拍x光片的人不少,朱教授先陪著老頭去做B超。老太太有點兒不自在,不願意餘秋一個大姑娘看著她家老頭脫褲子,餘秋隻好摸著鼻子在外頭等。

剛好呼吸內科鄭教授的研究生陶醫生正陪著人過來拍X光片,瞧見餘秋,他眼睛一亮:“小秋你回來了啊?正好趕緊給我們幫忙看個病人。”

餘秋茫然:“怎麼了?”

陶醫生頭痛得很,壓低聲音道:“癌,目前我們考慮是癌。”

68歲的老年男性,有長期吸煙史,常年慢性支氣管炎,近期因為咳嗽咳血痰入院。

原先門診以為他是肺部感染,給予了抗感染治療,但是患者情況並沒有好轉,而且後麵還發起了高燒。

門診醫生看這樣不行,趕緊將人收住入院。剛好省工人醫院從楊樹灣進了台CT機回來,陶醫生給他做了一個胸部CT檢查,結果顯現左上肺占位,考慮癌症可能。

陶醫生歎氣,愁眉苦臉道:“你說吧,這報不出來我們愁。這報出來了,我們更愁。”

CT機還是餘秋提醒他們呼吸內科一定要配合影像科,一早打報告才爭取下來的。就跟餘秋說的一樣,前頭積壓了好幾年始終沒個準話,現在上級部門終於官方發文要求大家積極發展了,那需求還不得跟井噴一樣。遲了一步,什麼東西都彆想拿到了。

畢竟醫院的經費也有限,好鋼隻能用在刀刃上,算是先到先得。

現在報告出來了,考慮是癌症。怎麼辦?首選治療方案是手術。沒錯,基本上所有的癌症,隻要是能夠接觸病灶的,首選治療手段都是切掉病變的部位。

但是一來患者年紀不小了,68歲,也快古稀了,開刀風險不小。二來肺癌可不是小手術,開胸是件大事。三來有些尷尬,這個CT機目前工人醫院用了沒多久,其實他們大夫心裡頭還是在打鼓。

畢竟雖然現在國際上有CT機,但是應用並不太廣泛,目前外國人好像是用來幫助診斷腦部疾病的。像他們這樣做全身檢查的,似乎獨此一家。

陶醫生撞見了餘秋,自然要拉著人問問,聽聽她的建議。

餘秋笑了起來:“我的建議很簡單,先彆貿然進去手術,利用氣管鏡對肺內病灶進行活檢,留取肺泡灌洗液進行病原學的相關檢查,做個穿刺活檢,明確病灶性質,可能效果更好。算了,陶哥,你帶我去看一眼病人,我心裡頭好有點兒數。”

她近來疑難雜症見多了,實在擔心這不是肺癌,而是其他諸如馬爾尼菲籃狀菌感染之類的罕見疾病。那到時候開進去,就尷尬了。

畢竟感染病灶沒有控製的話,就直接外科治療,很可能會造成創麵感染,搞不好感染灶還會擴散,到時候情況更糟糕。

陶醫生毫無疑議,立刻點頭應下。他巴不得有人過來幫忙多看看病人,人多力量大,人多氣勢足,這樣他心裡頭還更有點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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